“何大人啊,这治理地方便如治下,重在管理约束行为举止,切莫因小失大!”
陈文强沉吟片刻,轻轻的拍了拍何宗的胳膊。
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明确了。
“七公子说得对,一定,在下一定约束!”何宗急忙点头,当即怒斥书童道:“还不快向七公子赔罪。”
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计较,只是口头表达了不满,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
书童的脾气却又上来了,非常恼火的撇嘴,环抱手臂,气冲冲的冷哼道:“哼,陈家七公子,我没有说错吧。”
“我家老爷来你陈家拜会,你陈家家主就算是不前来相迎,好歹也要来个长辈,让一个竖子相迎,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书童还想要为何宗争这一口气。
甚至于,他认为,何宗的内心,就是这般想的。
要是让旁人听到堂堂知县前来陈府拜会,陈家只是派了一个黄口小儿迎接,那身为一镇知县的威严何在。
何宗的头都快要炸了。
他不知道平时日挺机灵的书童,怎么到这里,这般糊涂起来。
台阶都给了,再不下就连他自己都下不下来了。
何宗还想要解释。
可此时。
陈文强已经失去了耐心,一个书童在陈府门口大放厥词,三番两次辱骂他,真当他好说话还是怎么的。
目光左右一扫,陈文强从旁边木头堆里面找到了一根榔头。
“你,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什么?”
书童被吓了一跳,见到陈文强提着榔头就向自己走了过来。
何宗也被陈文强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双腿不知道该迈上前求情还是后退任由陈文强打人。
他也是拿捏不定。
毕竟这是在陈府大门口。
来来往往的人。
现场还有永泰镇知县和典史,吏房。
这要是光天化日之下打人,传出去对陈家并不有利。
可就在书童紧张,何宗犹豫之中。
陈文强却是停在了何宗的面前,将手中的榔头递在了何宗的手中,仰着头看着何宗紧张的面容,带着残忍的笑容,不容置疑的目光,轻声道:
“我在陈府等你,我要这书童永远闭嘴。”
“何大人是要打道回府,还是进陈家大门,你自己选择!”
“嘶!”闻言的何宗猛然吸气,无比惊骇的盯着面前的少年。
他毫不怀疑少年所说之话的真假。
能让典史和吏房陪同前来,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可是。
这少年太狠了。
仅仅是出言不逊,就要他打杀了书童。
的确,旁人若是打人甚至打死书童,肯定是触犯了大明律。
可是,书童是他的奴仆,他掌握着奴仆的生杀大权。
他自己出手打死一个不听话的奴仆,最多被询问一番,并罚点钱,乃至于在永泰镇,随手掩埋掉便是。
可这让他如何下得去手。
甚至于在陈府面前因为仆从恶了陈家人,他自己就亲自打杀了仆从。
他堂堂知县的威严何在。
“七公子,这!”何宗忍不住的想要再次求情。
“何大人请便!”可陈文强根本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直接向府门走去。
现在他需要何宗做出选择,站在陈家的对立面,还是和陈家同流合污。
对立面自不用多说。
同流合污就从打杀书童开始。
这并非恐吓。
虽然一个书童算不得什么,可毕竟是何宗身边的书童,因为没有县丞这个官位的存在,这种随行的书童真就相当于一个县丞了。
这种小人物既然恶于陈家,保不齐哪天能捅出天大的篓子来。
倒不如一次性绝了后患。
在其他任何地方的书童如此将陈家视为豺狼除之后快,他都不会
陈文强回府,钱章和王成功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跟着陈文强走进了陈府。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毛驴车和何宗主仆。
“好一个陈家,好一个陈家,只不过是辱骂,就要打杀。”
“究竟是谁给你们如此目无王法的胆量?”
“真当永泰镇,是你们陈家为所欲为的地方?”
书童当场就怒了,站在驴车旁边破口大骂陈家。
然后,一双要为何宗出气的眼神就看向了何宗。
“老爷,这陈家也未免太嚣张跋扈了,就算是肃王府,也没有这般蛮横。”
书童一副为何宗考虑的样子,要为何宗讨回这个公道。
可何宗。
眉头紧锁的盯着书童,只道:“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可孩子啊,你为何要这里,犯糊涂啊!”
“在路上我就再三提醒于你,到了这里一定要谨言慎行。”
“可你,为何要这般糊涂啊!”
何宗略有悲痛,言语之中尽是伤感。
可这话一出。
让书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的看向何宗,吞了吞口水,惊问道:“老爷,难道您,真的要听了那陈七公子的话,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杀了我?”
“为何啊,不仅陈家大门便不进了。”
“我在这里如此骂陈家,还不是为了给老爷讨回公道,争得面子。”
“可老爷,难道就凭陈七公子的一句话,就要杀了小的!”
“小的想不明白。”
书童被吓傻眼了。
这些年跟随何宗,他可太清楚此时何宗眼神之中所表达的意思了。
那是已经下定了决定,要取了他的性命做投名状。
可,为什么会这样。
往日里就算是他同样这般训斥旁人,纵然有过分之处,可那些人都不敢对他做什么。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老爷,更是为了报答当年老爷救命之恩。
凡是有损害老爷利益荣誉的都是他的仇敌。
现在,主仆整整五年朝夕相处的感情,竟然比不得一个刚刚见面只相谈了两句的陈家七公子一句话。
甚至,还是要亲手杀了他。
“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你走吧!”
何宗也不做解释,也不忍心,将手中的榔头丢在了地上,甩手驱赶书童离开。
他明白,书童说这么多,做这么多,终究是为他考虑,这才恶了陈家。
若是他出手杀了书童,让他今后如何自处。
“老爷!”
书童哭泣,连连后退,不敢相信,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印,起身后,决然转身离开。
“哎!”
何宗叹息,他又何尝不知,因言打杀这等错的离谱的事情,本不应该。
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书童。
可是。
今日这陈家大门他若走不进去,下一个死的人,恐怕就是他何宗。
他不是许白,没有许家撑腰。
得罪了陈家,今后这永泰镇哪里会有他的容身之地。
何宗心中还在思考该如何向陈文强赔罪。
可就在此时。
挥泪奔走离开的书童,视野盲角外突然冲出来一辆马车,拉车的马车是屁惊马,轰隆的一声便撞在了书童的身上,书童被撞飞出去了十丈之远,砸在了墙面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咕噜!”
远远见到这一幕的何宗,深吸了一口凉气,眼角流露出一丝痛苦的泪花。
想要去看人怎么样了。
可双腿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在这一瞬间内心的挣扎中,何宗长长呼口气,缓缓转身看向了陈府大门,抬起了右脚,跨入了其中。
迎接何宗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笑容:“何大人能够宽以待人,严以律己,怀仁慈之心,这是秦川百姓的福气。”
“相信在何大人的治理治下,永泰镇会成为西北最耀眼的明珠。”
何宗盯着陈文强久久没有挪开目光,心中同样不敢相信,刚刚的手笔是出自面前这个真的只是一个年龄很小的少年之手。
“希望如此吧,在下只是希望,七公子同样可以有多一丝的宽仁,这样,永泰镇可以更加的和谐安定。”
何宗只得表达自己抗议的意见。
“哈哈哈!”陈文强淡然笑道:“何大人有所不知,总有刁民要害我,我倒是想做个君子,可刁民不准。”
“罢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不提也罢。”
“何大人有所不知,许白留下镇上这个烂摊子,是真的害苦了县衙,害苦了陈家。”
陈文强当然不会再继续揪着一个小书童的事情不放。
只是提醒一下何宗,人,就是他派人杀的,不是意外。
一个书童而已,死了就死了。
所以呢!
继续谈?
“在下初来乍到,诸事不通,不知如今镇中诸事,究竟如何了?”何宗也似乎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不愉快,主动询问道。
陈文强并未作答,却是旁边的钱章,跟上回道:“知县大人有所不知,此次鞑靼人南下劫掠,永泰八乡可谓是损失惨重。”
“损毁屋舍上万,各乡里均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
“而镇上就更不用多说了,鞑靼人放火烧镇,当时我们从山上避难回来后,所见之处,全是焦黑色,大半的房子被烧毁。”
“更令人痛心的是,府库也被烧了,所有留档的卷宗,地契,档案,文书,户籍册等,全被烧毁,无一保存。”
何宗倒吸了一口凉气,脑袋瓜子一瞬间就要炸了,失声道:“这可如何是好,春耕在即,若是没了这些,百姓的田地该如何认领,若有争议府衙又如何从中调节!”
本来,他这次不得不动身前来永泰镇,一方面是因为兰城发生了大事,不能再待下去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要主持春耕,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再装病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