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可紧跟着,何宗就倒吸凉气。
心中的火气已经开始直线飙升。
不敢相信盯着面前整整一箱子的欠条。
他当兰城县丞也有整整五年了。
从来就没有见过堂堂一个府衙,能够欠百姓乡民这么多钱财的。
六万两白银。
六千万文钱?
不就是重建个永泰镇嘛,怎么可能花费这么多的钱。
要他说,不要说六万两,一万两都花不到。
顶多就是材料方面需要购买,剩下的基本可以用免费的劳力所补足。
至于人工,人工还需要花钱来雇佣?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朝廷哪一次用工,不是直接征发民夫。
似重建永泰镇这样的一个镇子,顶多在春耕结束之后,征发个三四万的青壮年,不到半年,就能修的比原来的永泰镇要壮观,宏伟。
可是,此时此刻。
整整六万两白银的永泰镇,这就是白花钱。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欠条?”
“这是前任知县许白打的条子?”
“许白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会给府衙弄出如此大的亏空!”
何宗张口一顶大帽子就扣了下去。
而且还毫无疑问的就要往已经死去的许白的头上扣。
没办法。
这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是不想承认的。
这要是承认了,那就是他历任期间干出来的亏空,
这笔库空他也补不齐,这辈子都别想挪位置了。
这就罢了。
一旦这件事闹出民变或者其他事情,那到时候他就真的有苦都说不清了。
虽然,不是他亲自操作的。
可他是知县,到时候出了问题什么锅都得甩在他的头上。
他是要还的。
可这要他怎么还?
六万两白银啊。砸锅卖铁都还不起。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欠下来这么多的。
什么时候欠的,我怎么不知道?
好好好,你们陈家是疯了是吗?
何宗要疯了。
他当然可以不还,而且对此矢口否认。
可是。
这东西,不出问题,他就算是一文钱都不给这些修建永泰镇的乡民给,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一旦出了问题,那这笔出现在历任期间的欠款,就是问罪的原因。
自古以来,凡是出现民变这种问题,朝廷处理的方式绝对是简单而粗暴。
陈文强却很淡定,解释道:“自古以来,凡是大灾之后,百姓必定流离失所。”
“何大人你也知晓,鞑靼人南下劫掠,尸横遍野,流民遍地不足为奇。”
“可真正的问题是,如何重建?”
“当然是以工代赈了,难道大人要刚刚经历大难,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百姓,征发为免费的徭役?”
“所以,为了重建永泰镇,这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至于是不是许白的搞出来的亏空,那这我就不清楚了。”
“要不,何大人将许白贪污库银,亏空六万两白银的事情,弹劾到按察司?”
陈文强根本就不怕这件事闹大。
总而言之,这六万两白银花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经得起任何方式的查证。
不是账目做的精巧,而是根本就没有人贪。
所以。
就算捅上去,布政使派人前来清查,也没有任何的关心。
而且,他根本就不怕何宗不认账。
将这笔平白多出来的欠款,归结到许白的亏空上面,并非不可以。
但前提条件是,许家会不会答应。
人家许家虽然家道中落,但人家依旧能够给许白弄一个推诚守正文臣的封号。
到时候,何宗弹劾许白贪赃枉法,事情还没有弄明白,说不定就把自己给折在里面了。
他是吃准了何宗没有什么背景。
由不得何宗不听话。
毕竟。
虽然何宗只是一个假知县,可这个时代的知县,那就是土皇帝。
要是何宗真的要在永泰镇肆意妄为,的确能给陈家带来不小的麻烦。
要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思的想要搞定何宗。
“可是,朝廷是绝对不可能给永泰拨如此大的一笔重建款。”
“不是不可能,若是在下将这呈报给知县,说不定届时会被直接免官。”
“这近乎是永泰镇十年的产出啊。”
“甚至于十年都收不上来这么多的赋税。”
何宗还是忍不住的摇头。
如果有人出这一笔钱,他以永泰县县衙的名义进行拨款,那他别说拒绝了,哪里有,他跪求着都要找来。
可问题是,这是欠条啊,全部算在县衙的账目里,白纸黑字的写的清清楚楚,是县衙出钱,给陈家挣名声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应下来。
即便是因此恶了陈家也在所不惜。
“何大人请放心,有陈家一口吃的,就绝对忘不了何大人一口喝的!”
“关于欠条账目之事,何大人尽管上报,但大人只需要说明自己花费了这些钱财重建永泰镇,其他事情,可一笔带过。”
“而在这里,在下保证,无需大人偿还,陈家可以帮助大人,压下所有向县衙讨要工钱的乡民。”
“绝不会让乡民找大人的麻烦!”
陈文强再次道,关于这笔钱的事情,他是必须要让何宗认下来的。
认下来,一切好商量,可若是不想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听到这里。
何宗若是还没有明白陈文强的意思,就真的愚蠢了。
陈家想要他听话,甚至陈家想要对他发号施令,要他听从于陈家的安排。
简单粗暴的话来讲,要他行官员和地方豪绅相互勾结的事情。
陈家要控制永泰川,所以想要控制他。
“其一,这笔账目在下一定会如实向上禀报。”
“其二,陈家必须要给在下一个保证,绝不能因工钱之事而闹事。”
“其三,在下在永泰镇,还没有住所,孤身一人前来,身无分文!”
何宗的内心也在挣扎,但在用力的挣扎过后,还是做出了决定。
本来,从他接到任命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要在永泰镇这地方,当一个一言九鼎,造福一方的县令。
本来,在永泰镇这个地方,就是人家陈家的地盘,他一个了外地人,不和陈家建立关系,寸步难行。
陈家想要控制他,他没有意见,如果有必要,他就挂个知县的名头,真知县让陈家派出个人来当都可以。
但是。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了,那他自然要为自己考虑。
“哈哈哈,来人,给何大人看茶!”
直到此时,陈文强才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也直到此时,何宗才在进陈家之后喝到了第一口茶。
茶,是对客人递的。
刀,是给敌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