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
内宅。
潘敏虽只有十三岁,却已经如出水芙蓉,精美如天仙,动如青烟,色如白雪,柔如春水,纯欲系清纯小女孩。
黑白分明的重瞳眼和甜美的微笑,柔顺的长发飘动,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优雅和高贵。
“你会在十八岁之前登上金科状元?”
潘敏带着纯真的疑惑望着陈文强。
“会!”陈文强惜字如金。
“哦!”潘敏嘟了一下嘴巴,甜甜的酒窝不经意间流露,笑道:“那你就能配得上我!”
“或许吧,未来的事谁能说的清楚呢!”陈文强摇头一笑,潘敏早熟,早已通人事,不是傻白甜。
而且,对于这样身不由己的对赌之约,没有任何的排斥,欣然接受。
“说的清楚,如何说不清楚呢?”潘敏笑的很甜,但言语中带着的冷漠连雪山下的冰层都感受得到,“七公子,我可是很吃香的哦!”
“听祖父说,在陈伯伯求我爹之前,已有二十四家登门求娶于我。”
“有都司之子,也有亲王之子,布政使之子,参政之子,内阁大学士之子,不过,均被我祖父谢绝?”
“你可知为何?”
陈文强摇了摇头。
“上数五代人,我娘,祖母,曾祖母,高祖母,均姓陆!”
“我娘叫陆韶英,金溪陆家的陆!”
潘敏笑嘻嘻的解释。
却是那般的冰冷刺骨。
“我知晓,陆潘王世代联姻!”陈文强惆怅的看着这位世家小姐,已经为以后娶进家门惆怅了。
“不,你不知道!”潘敏摇头甜甜的笑道:“其实,你若真能学富五车,殿试夺冠,我更希望你以吾心即是宇宙,明心见性,心即是理为主张。”
“若以此夺冠,你所得到的好处,是你穷尽己目所无法望及的。”
“联姻对你来说,只是迈进了高门大院的门槛,等你真正见到千年不倒的世家望族,就会知晓,当个二品官只是随意在原地抬抬脚。”
“当然,我也提醒你,迈进来,你,我,陈家,甚至你我的子孙,无论男女将会迎接永远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悲惨!”
“高门大院里是儒家内部残酷的国本之争。”
“于你,于陈家,是福,也是祸!”
陈文强意外的看着潘敏:“为何与我说这么多?”
潘敏嘿嘿一笑,“我看你,比看我那傻子表哥,顺眼,够不够!”
“所以,你要努力哦!”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
“如果你需要什么古籍名册孤本,尽管来信于我,我给你从家里偷,你要争取把陆家那傻子按在脚底下反复蹂躏,我可不想嫁过去天天受气。”
陈文强即是悲又是喜,反问道:“那你又如何知晓嫁给我不受气呢?”
潘敏水灵灵的重瞳看着陈文强,笑道:“至少,在你成为王侯公卿前,需要依靠我。”
“在你成为王公权臣后,一定会尊重我。”
“相比起门当户对的联姻,寒门贵子是我最佳的夫婿。”
“你要感谢你二伯,若没有你二伯,你我此生恐怕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陈文强感激的拱手一拜,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有幸得之,珍之惜之,爱之信之!”
“不过,我奉行于另一句话。”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望三小姐周知。”
潘敏认真打量着陈文强,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已经知晓。
正说着。
一名看起来年轻的贵妇掀开门帘站在门口,招手道:“阿敏,该睡觉了!”
“七公子也早些回去安歇吧!”
潘敏垫着脚回到了陆韶英的胳膊下,依偎其旁。
陈文强自不会不识趣,学做知书达理的书生拜别道:“晚辈告退,三小姐再会!”
说罢。
陈文强毅然转身,渐入暗夜中。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未来的事,谁能说的清楚呢!”
黑暗中,只剩下陈文强淡淡的呢喃。
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是明儒对国本争斗的开端。
从科举制和八股文成为大明官吏的选拔标准来看,不可争议的程朱理学成为大明不可撼动的儒学胜利者。
至于陆九渊的心学,直到王阳明之时才得以与程朱学说抗衡,形成了明中后期的反理学思想。
陆韶英的陆,正是陆九渊的陆!
但那是明中后期。
在现在,上有老朱那个不讲道理的屠夫,后有朱棣,朱瞻基这两个御驾亲征,马上安天下的武夫存在。
心学并不适应于这个时代。
反而理学这种用来约束人的思想和行为,能让人自觉遵守各种社会行为规范和伦理道德,建立完善制度的学说,是最受帝王欢迎的。
在大明王朝盛行程朱理学的背景下,朱棣,朱瞻基这种武夫才能放心的去御驾亲征。
所以。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预料。
当然。
以如今陈家的身份背景来说,没有选择的权利。
而此次他独自来拜见潘敏,也算是宽心不少。
至少。
他清楚了潘敏所思所想,没有如电视剧中所演那般,贵门之女被迫下嫁是多么的叛逆。
倒是少了很多麻烦!
结束内宅之行,陈文强便又来到二伯的书房所在。
已经是三更,二伯还是难以入眠。
在等消息。
很多的消息。
这些消息令二伯夜不能寐。
也让他倍加牵念。
“见了?”见陈文强回来,陈武强停止思虑笑吟吟的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还不错!”陈文强只能三个字来形容今夜会面。
“那就好。”陈武强也是一问,便不再深究,而是拿起一张密信的递给陈文强,道:“看看这个!”
陈文强走近书桌接过密信,仅一眼扫过去,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脊梁骨都在发凉。
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皇权距离他是多么的近。
也第一次理解,‘皇权至上’这四个字究竟有多大的份量。
密信的内容是张辽到凉州之后的所作所为。
用八个字来形容很是贴切。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张辽到达凉州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秘密抓了袁家的一个管家,然后这个管家奄奄一息的指认袁家老三侵占良田的罪证。
张辽迅速的强闯袁府带走袁老三等八人,这其中有另一个关键人物,袁府管事袁山。
袁山指证袁家与克烈部私下交易的罪名,签字画押,张辽当天夜里便找到袁家的突破口,带着锦衣卫包围的袁家。
并开始进袁府搜查证物。
袁府清楚私通外敌经商的后果,早有布置,纵然张辽快把袁府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足以抄家灭族的实证。
可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张辽围点打援,封锁消息,以点破面,找不到通敌的罪证,便以小罪抓人。
查到袁家老八之子曾驳怒于父,欺骗于母,便以不忠不孝之名,进府抓了袁老八之子。
从袁家一个管家的口中得知,袁家新一代袁启曾偷家中钱财用以赌博,便继续进府抓了袁启。
结果,以小罪名反复抓了几次之后,袁家人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袁老二带着家丁与张辽对峙,发生了冲突,张辽直接以‘蔑视君威,目无尊上,疑为谋逆’之名,进袁府抓人,整整抓了与袁老二相关者二十五人。
结果,凉州知州前来据理以争,张辽连理都没有争,便以知州结党营私,以权谋私之名,将凉州知州送入了大牢。
同时,在足足抓了袁家八十七人后,终于问出了袁家密室,兵器库,私牢等的信息。
这一刻,也意味着袁家基本完蛋了。
张辽的一顶大帽子直接砸在了袁家的身上,私铸兵器,密谋造反,私设牢狱,漠视国法,私通外敌等十八项足以抄家灭族的罪民,将袁家直系亲属能抓的全部开始抓。
面对如此情况,袁家人反抗也是错,不反抗也是错。
但官逼民反,不得不反,袁家在凉州经营已久,底蕴深厚,关系错综复杂,袁家也开始反抗张辽,一把火烧了密室文牍,拿起来兵器和锦衣卫厮杀在了一起。
仅凭张辽带着的锦衣卫,根本不足以平定凉州之乱。
可张辽没有半分仁慈,直接命令肃王府府兵,凉州卫,古浪守御千户所,甘州中卫等两万兵马,镇压袁家造反,凡参与造反者,皆以谋逆论处。
屠刀举起,再无放下之时。
密信中并没有提及袁家的损失,只以‘乱’字形容。
可从这简短的文字内容上,可以想象到,这场凉州风暴究竟是多么的残酷。
至于罪证,到了这种地步,加上袁家本身就有犯罪的行为,被张辽查出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剩下的,就看张辽要不要波及其他家族。
九大家族之间的联系,根本不是烧毁一个密室文牍能摘干净的。
“被这么搞,不管是谁,都承受不起啊!”
陈文强久久无法平静。
同样的手段若是放在陈家的身上,陈家是百分之百承受不住的。
捕风捉影!
即便是陈家掌控着永泰镇,也无法做到让所有人都闭嘴,让所有人都能够在酷刑之下宁死不屈,但凡有一个人开口,罪名只会越来越多,波及的范围只会越来越广,被抓的嫡系也就会越来越多。
直到,陈家受不了开始反抗。
抄家灭族的证据就会主动递出去。
可若是不反抗,陈家一个一个的核心人物就会被抓走,总能够找到几个突破口。
直到,罗织出来可以抄家的罪名。
“被如此逼迫,要么反,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还是张辽竟然可以肆无忌惮的以这种方式破案。”
“锦衣卫,不可与之为伍,这一次你接触张辽,还是太冒险了。”
“现在想想,着实后背发凉!”
“张辽若是铁了心要搞死我们,哪里需要什么证据啊!”
陈武强也深深的感慨,不要说陈文强,就算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锦衣卫这种一点道理都不讲的铁血办案方式。
陈文强眉头紧蹙着思索,若有所思道:“或许,索家这次是真的摸到了张辽的命脉所在!”
“张辽急了,想要携大功尽快回京。”
“若不然,在张辽刚来兰城之时,我们陈家已经是死局了,我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