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
秦川的局势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寿麓山!
潘忠派出去的斥候终于打探到了确切的消息,董合亦甘率领三万铁骑北返,声势浩大,大军所过如天雷滚滚,斥候根本不敢靠近。
整个秦川目前鞑靼的散骑到处游走,三五成群,七八成队,仅仅一百多斥候,只有一半返回。
但因为董合亦甘封锁了整个秦川,斥候辗转反侧机动游走,也没有打探到兰城的消息,甚至连下武川的路也被封锁需要进山绕路。
“鞑靼人怎么会北返,难道是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在接到禀报的的第一时间,张辽眸光一瞬间变得凶狠无比的盯着陈文强。
凉州兵马穿过古马西道抵达永泰的讯息,他敢保证凉州兵这边绝对不可能泄露,也绝对不可能被鞑靼人发现。
而剩下的,就只有陈家能够将他们到达寿麓山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而这,必然可以证实另一个令人意外却又可以接受的事实。
此次鞑靼人南下,和陈家脱不了干系。
“???”
“张大人这般看着我作甚?”
“你这眼神,哈人啊!”
陈文强疑惑的瞅着张辽,不明所以。
“陈家果然和鞑靼人有勾结。”张辽绣春刀已经握在手,随时拔刀而出。
“噗!”
“张大人,你这是要笑死我吗?”
“我以为北镇抚司,都是精明强干,思虑周全,能辨是非。”
“好歹也是千户,不至于一点脑子都没有,但凡出点问题就无脑怀疑我们陈家吧。”
陈文强啼笑,甚至有点戏谑在身。
“那现在这情形你如何解释?”
“我们刚到永泰,准备断了鞑靼人的北返之路,鞑靼人就接到了消息撤退。”
“这不是有人出卖了我们的行踪,又是什么?”
张辽怒斥,心中的怒火已经烧到喉咙和双手,就差爆发出来了。
但凡这四周都是缇骑,他绝不会和陈家有半分废话。
“我滴个娘嘞!”
“张大人!”
“有没有可能,是朝廷的援兵到兰城了,鞑靼人见势不妙撤退了?”
“还有没有可能,是鞑靼人内乱了?”
“还有没有可能,是河西兵马封锁了河西驰道,鞑靼人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还有没有可能,兰城大胜,鞑靼人仓皇北逃?”
“还有没有可能,是鞑靼人觉得南下劫掠收获足够了,所以北返了?”
“你这样没头没脑一口锅砸在我们陈家的头上,请赎在下冒昧问一句,你们北镇抚司平时就是这般断案的?”
“我早就说了,偏见会使人面目是非,失去冷静和判断能力!”
“尤其是身为北镇抚司的千户,任何一个有失偏颇的判断,就有可能造成冤假错案,你们的手中,可是掌握着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的权力啊!”
陈文强一点也不慌。
没证据就是没证据,靠猜测张辽拿陈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了行了!”
“都少说两句话吧!”
“战场之事本就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张千户,本将军也相信陈家绝不会做出勾结外敌的事情。”
“毕竟,秦川之乱,损失最大的可是陈家,百年家业在这场大乱之中毁于一旦,难以想象。”
潘忠见二人争执不下,当即劝和。
似乎连潘忠和张辽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将陈文强视为了同等者,而不是一个十二岁还需要在庇佑中成长的后辈!
“那不知潘将军,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张辽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了下来,却又着急的看向潘忠。
鞑靼人开始北返,一万五千兵马就在鞑靼人北返必经之路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鞑靼人南下劫掠一番之后再安然无恙的离开。
“肃王府府兵进驻永泰千户所,搭建防御工事,如一颗钉子钉在鞑靼人的必经之路上。”
“步卒藏于老虎沟,随时出山准备封锁青石滩。”
“五千八百骑兵,待命寿麓山,伺机而动。”
潘忠虽无大才,却也并非庸才,迅速的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这是为何?”张辽的确不懂军事,但事事都要问清楚。
“此前你也说了,赤兀烈大军南下攻取兰城,董合部和秃别干部驻守兰州前卫,雄视秦川,兰城危在旦夕,你与伯达兄杀出重围前往庄浪卫求援,伯达兄率领庄浪卫回援兰城。”
“我率凉州兵马至分岔路口,斥候所探进攻庄浪卫的是秃别干部,定是从古马道而来。”
“如此看来,董合秃别干二部,应是赤兀烈留作守护北返的兵力,赤兀烈则亲率领克烈六部兵力南下。”
“我七侄儿说的倒也没错,虽然老夫无从得知兰城发生了什么。”
“但是!”
“如今董合亦甘大举撤兵,那么这也意味着赤兀烈南下攻打兰城的兵马,也会北返。”
“十万骑兵的规模,兰州前卫至兰城一百二十里,十万大军北返,这个战线会拉的很长。”
“以凉州兵马,肃王府府兵大半老弱,新兵多数无甲,六千兵力战力五成不到,只有凉州卫六千和古浪守御千户所三千拥有一战之力。”
“想要以我们这点实力挡住董合部北返的三万铁骑,无异于螳臂当车!”
“唯有等董合秃别干二部过去,我们伺机而动,死守青石滩,将赤兀烈大军困封死,固守待援,等朝廷大军赶来,围歼赤兀烈。”
潘忠说的大义凛然。
但实际上,潘忠早就得知赤兀烈在兰城大败,甚至赤兀烈已身死的消息。
可是。
潘忠对此只字未提。
因为潘忠很清楚,若是张辽知晓赤兀烈已死,兰城大胜,现在见到董合部北返,不难确定克烈部大军乃是仓皇北逃。
而这。
以张辽这种将自己性命早就丢在地上的人来说,一定会拉着他,去堵枪眼!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会死守青石滩,绝不让克烈部一兵一卒过去。
可张辽这种人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他不能,凉州卫六千兵马不能。
他决不能带着这些人去送死。
开什么玩笑。
董合二部三万,再加上北逃的克烈六部七万,即便有折损,可面对一心北返的至少还有六七八万大军,疯了才去拦。
反而,放过董合二部,才有可能拦截成功。
可此时,听到潘忠大义凛然的话,愣愣出神,震惊的盯着潘忠道:“那岂不是,我们要腹背受敌!”
潘忠视死如归道:“腹背受敌又如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鞑靼人南下劫掠,乃是我等将士之耻,反应不及也就罢了,如今我们身处要害之地,岂能贪生怕死。”
“纵然此次身死他乡,老夫必忠魂埋骨,为陛下,为大明,为百姓,让鞑靼人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