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思急忙搀扶李元,慷慨道:“李将军快快请起,此事不单单是为了将军,也是为了朝廷,更是为了河西秦川,为了这河西百姓。”
“国难当头,岂能独善其身!”
“可我们能做的不多,若是能以钱财守住兰城,便是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李元并未起身,而是再拜道:“陈公大义,李公,马公,王妃大义!”
“兰城的父老乡亲,大义!”
“我李元,在此向诸位保证,蛮夷若想踏入兰城,除非从我李元的尸体上踏过去!”
百姓震动,确为兰城拥有李元这样的守将而庆幸。
李元起身,事有轻重,但在此时,还是命手底下的一名佥使和记事记录,并询问陈武思道:
“陈公,本将军还是要问清楚一点,此次钱财由谁牵头,谁出力,出力多少可有账目。”
这并不是小事,而且必须记录清楚才行。
“知晓兰成危在旦夕后,我便牵头做了此事,参与者李家,马家,肃王府。”
“本来此事应由肃王府来操办,但王妃再三说明只出钱,不要提名,在下深觉不妥,还是认为提名更为妥当。”
“至于具体数目,目前我们现银不多,只能凑足十万之数,陈家四万,其余三家各两万,之后如何,还要另算。”
“这是账目,请将军过目!”
李元点了点头,并没有过目,而是将账目揣在了怀中。
“既如此,李元也不再耽误,待击退蛮夷,再与陈公把酒言欢。”
说着,李元转身再次踏上了城墙。
这可太重要了。
今夜若非这天价般的登城赏赐,兰城真的要会守不住。
“杀!”
李元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到了城门楼处,扫视四方心中痛苦万分。
虽然百姓因为重赏上阵杀敌,可终究没有经过训练,比新兵还不如,在克烈部人汹涌的进攻中,还是伤亡惨重。
虽于心不忍。
却只能痛苦忍受。
此刻。
这座黄河之上,河西咽喉之地的雄城,火光通天,燃烧了半边天,变成了一座火城。
城墙似乎要被冻成血色的冰川。
大战却未有半分停歇,鏖战不休,所有人都杀到癫狂。
可就在此时。
汹涌前赴后继登城的克烈部,突然间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所有的克烈部兵马都如潮水一般开始撤退。
“发生了什么,克烈部撤兵了?”
李元力竭拄着长刀,双眼赤红的疑惑。
克烈部的人马眼看着就要撞破城门了,令他没想到竟然突然间撤兵了。
“将军,看那,那是赤兀烈的本部大营!”
不知何人惊呆了的指着城西外的赤兀烈本部大营嘶吼。
李元也迅速注意到了五里外的情况,只见克烈部本部大营乱成一团,举着的火把东倒西歪,阵营被冲散。
因为天黑距离远看不太清楚。
但从阵营来看,有一支规模差不多在两千的骑兵,凿穿了赤兀烈本部大营,似乎要在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
赤兀烈这才紧急撤兵。
“是庄浪卫,是陈公!”
“弟兄们,蛮夷已败,随本将军杀出去,接应陈将军!”
李元已经杀到力竭,可在此时依旧强提一口气,重整兵马,率领五百骑兵追杀出城。
虽是暗夜,可战火火光将兰城及兰城四周烧的如同白昼。
固原之上,随着攻城血战结束,再一次爆发了一场生死大战。
李元并未追着溃败的克烈部兵马而去,而是直奔赤兀烈本部大营,与挂着庄浪卫大旗的陈武强汇合。
就在赤兀烈本部军阵中,李元停顿下来大笑着盯着勇猛无双的陈武强。
银色长枪如长龙出世,凶猛不可抵挡。
“陈公威武!”李元此刻只剩下无比崇高敬意的在敌军中仰天大笑。
“哈哈哈!”陈武强并未回答,而是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扔给李元,大笑道:“看看是不是赤兀烈,老子不认识,但这人身边军旗林立,大将林立,见老子杀来,扭头就跑。”
“将军威武,哈哈哈,我定为将军请功!”李元大笑,将人头布袋别在了自己的腰间,再次道:“我来迎将军进城。”
陈武强摇头,“庄浪卫步卒还在后方五十里外,行军途中见兰城火光冲天,便先行带着骑兵赶来。”
“不负将军重托。”
“不过,兰城之危虽解,但鞑靼人兵马依旧强盛,明日重聚兵马,依旧不容小觑。”
“可惜兵力不足,无法彻底击溃。”
“此行虽携庄浪卫而来,只此六千,并未有其他兵马,只能多方袭扰,方能令鞑靼人首尾难顾,将军应速通知黑石山的冯明,下山袭扰克烈部后方。”
“三面袭扰,让鞑靼人也感受一下被三面围攻的感受。”
当即,陈武强怒吼一声道:“刘千户,你带一千兵马随李将军回城,其余人,随本将军,杀出去。”
说着。
陈武强再次纵马,又带着兵马原路往回杀。
“好猛的一员大将啊,难以想象,若是年轻之时,究竟是何等神武,可惜,哎!”
李元轻叹一声,当即不再犹豫,听从陈武强建议,趁着克烈部兵马大乱,迅速派遣一支骑兵前往黑石山,黑石山还有三千兵马在克烈部后方。
自己则是带着千余骑兵回城。
烽火弥漫的兰城随着时间渐去终于安静了下来。
满城哀嚎声和遍地尸体以及血色的冰川,无一不在说明着这场大战的惨烈。
这一切值吗?
或许知晓答案,也或许不知答案。
寿麓山,深夜依旧寒冷刺骨,陈文强尚不知兰城今夜血战,但今日有不少乡民又逃难到了寿麓山。
讲述了秦川八乡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情很是低沉,甚至产生了自我质疑。
据逃出生天之人描述。
克烈部人纵马掠夺,将一路所见的村庄全部抢了干净,遇人便抓,遇房便烧,鸡鸭牛羊猪全部抢走,不听话便杀。
除了逃难活命的,整个秦川现在已经无一活人。
乡里们攒了几辈子盖的房屋,烧的烧,塌的塌,残垣断壁,一片狼藉。
即便是秦川恢复和平,秦川之上的百姓想要恢复战前的繁荣程度,吏治清明之下也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
可如今这片大地之上的满目疮痍,全都是陈家为了洗白自己,一手造成的。
对吗?
肯定不对!
错吗?
为了活命有什么错!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对错的坏人。
“而且,这场灾难,远远预想之中的要更惨!”
陈文强呢喃的凝视着黑夜,久久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