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工人吓得哆哆嗦嗦聚在一起,其中一个说:“我说不来,你们偏来,当初让我们吃了一顿羊肉,就把我们放回家去了,现在用到人了,他又让我们回来,咱们也太听他的了!”
“是啊,太不尊重人了,养了狼狗也不说一声儿,咬了我们怎么办?”
“走,咱们回去吧!”
“走!走!”
他们几个人很快形成了一致意见,欲往回走。
宋尖儿远远的,不知道他们说的啥,站在门口跟他们招手:“过来呀,没事了!”
几个工人装作没听见,犹犹豫豫地,自走自的路,宋尖儿一看,人越走越远嘛,急忙跑过去打探情况。
“他这活儿我们干不起,算了,你再另找人吧!”
看到宋尖儿过来,几个工人几乎说着同一句话。
宋尖儿懂得醋是怎么酸的,酱是怎么咸的,他掏出烟来,每人递上一支:
“现在老板发了,不像以前了,叫我们回来,就是眼里有我们,有好事儿想着我们……你们还不知道吧,二十天赚了这些呢!”
宋尖儿伸出五个手指头,神神秘秘的向几个兄弟晃着。
“五十万?”工人们瞪大了眼睛。
“倒没那么多,快五万!”
“切,称我一跌谢!五万块钱值得这么大惊小怪?还快五万?”
“你不知道,这个,一点儿本钱都没有呢,全是利润!”宋尖儿解释。
“哦!切,这又坑人了不是,走,不干!”工人们泾渭分明。
宋尖儿说得热乎,工人们不为所动,他们步调一致地,又要走。
这时候卫国和韩大站到门口来,看到几个人拉拉扯扯、不情不愿的样子,全没有吃羊肉那天晚上的劲头儿,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韩叔,人就是这样,你有,他才往前偎,你没有,拉都拉不住,关键时候真不如狗管用!”
韩大听了一哆嗦,心里想,这应该怪你呀,是你,喝完酒把人家撵走的!
但是他敢想不敢说,或者抹不开面子说,他脸上堆着笑,对卫国陪着笑,自己难为情地笑了笑,把目光向着远处的几个工人兄弟,展示着他的笑。
那一刻,韩大觉得自己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公平正义了,已经有愧于秤砣的称呼了。
他想,不该这样,但他却特别喜欢卫国一口一个韩叔叫得那么亲切,他对待自己与对待别人的那种区别感,令他特别快慰,因此他在好几次想批评他的时候,赞成了他!
卫国当然也特别喜欢韩大的赞赏,过两天不让他赞一回,就像馋红烧肉了一样,他就吃准了韩大的红烧肉。
“四叔,你在人家地里干啥?踩坏了庄稼,小心人家找到四婶子家里去,四婶子那么漂亮!”
卫国跟工人中一个相熟的本家四叔开玩笑,因为离得远,他要大声地喊。
“我滴儿来,除非你有这坏心眼儿,别人都不会!”那个四叔笑着,大声地回他。
“俺四婶子长得真不孬,是吧韩叔?”卫国笑了笑,又近距离和韩大说起来。
“嗯嗯是是!”韩大应答不跌。
卫国心里暗想,娶到一个四婶子那样的老婆也算不错,四叔这家伙也不知攒了几辈子福分,竟然娶了那么漂亮的一个老婆!
“还不快过来,中午烀猪头!”卫国又对着几个工人大喊。
乖乖,几个工人互相看看,二话不说,向着卫国走过来。
宋尖儿在后面暗骂,这真是谁养的鸡听谁唤,谁喂的牲口听谁吆喝。
卫国把工人领到货场,“看,你们走的时候没这么多吧!”他笑眯眯地问工人。
工人们心里明白,这不就是我们走时的样子吗?可是都习惯了听老板的话,都随着“嗯嗯”,单音节,不费心,不费劲,都欢喜。
“下午咱们就开始分拣,把三轮车开出去,拣出来的往这边码垛。”卫国交代。
宋尖儿立即把三轮车开了出去,工人们趴下身子就开始干活儿,卫国心里已经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他马上联系卡车,第二天就开始往钢厂供货。
车到厂门口,他才通知汤厂长:“货给你送来了,你关照一下划价的,给个好价儿呀!”
汤厂长感到突然,这不是应该货主去拉货吗?
卫国看他说话稍一停顿,就知道什么意思,他的话早已准备好了:“我要用货场了,等不得了,亏死我了!”
厂长反应过来,好歹送到厂里来,总比在他那里保准呀!
“好好好,辛苦你了!”
汤厂长当面联系划价员,交代他如此这般。
卫国走几步又退回来要挟厂长:“叫我不满意,我可拉回去!”
“啊,一定一定一定让你满意!”
汤厂长说完,又把着耳朵交代一遍划价员。
划价员一验货,脱口而出:“啊,都是好货,一等料儿,厂长不说也得给你好价钱呀,最高价!”
卫国一听,立刻动了脑筋,他本打算前几车光送好料,后面送最次的,给货主看后面的单子。
现在则改变了策略,交代宋尖儿:“再来时三分之一好货放上面,下面放差的!”
第二车来的时候,划价员一看,还按前面的价钱给,还夸卫国:“你这是从哪里收来的这么多好料儿!”
不过一会儿,货场那边反馈来消息,说卸车后,呼啦啦滚下车的都是轻薄料儿。
划价员谨慎了,第三车来的时候,就费了很多周折,不肯给那个价了。
卫国又去找厂长,说:“废铁废铁,进了熔炉不都是一样的吗,划价员死脑筋,不开窍儿,你去说说!”
厂长知道他是无理争三分,拿他没办法,悄悄交代划价员和后场验货的,“有三百多吨货压在他手上,好歹先收回来再说,不然他都不想给了!”
划价员和验货员暗暗吐舌头,“噢噢,这样啊!”
卫国呼呼呼一天把货送去一半,他的货场里剩下的几乎都是上等料儿了,他舍不得再送了,又动起了脑筋。
第二天,厂长看他没来送货,立即联系他:“卫国累着了吗?怎么没来送货?”
卫国立即把话递上:“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你那划价员、验货员,总难为人,给我那么低的价格,我怎么向货主交代?”
厂长一听,嚯,他又抓着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