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是这么想我的！

　　“兄弟，你是说我害死了大爷吗？”卫国也不藏着掖着了，他也来个直接了当，但还是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你想讹钱你就明说嘛！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叫我爹喝酒？”老孙头的二小子见卫国神情激愤，摆出十分讲理的样子。

　　“你这问得奇怪，喝酒有什么错，都是好友才会喝酒，但我没有请大爷喝酒，我只是给他买了点猪头肉花生米，可能他自己去买了酒！”

　　“那你为什么开了店，好久都不营业呢？”二小子突然转移话题。

　　“这……”卫国急得拗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理由一大堆呢，他想说又说不出，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啊，可是也没必要跟你说清啊！

　　“我发觉你在隐藏什么！”二小子仿佛看到他的思想之光闪闪躲躲，忽明忽暗，飘摇不定。

　　“我有什么可隐藏的，我的店烧得光光的，剩下的书都着了水，满屋子胖涨胖涨的，你去看看藏着啥？”卫国没好气地说。

　　“不是说你店里藏着什么，我是说你心里藏着什么！”小二子觉得眼前人在装嘲卖傻，故意兜圈子，不如把话挑明了吧！

　　“心里？我心里？”卫国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你是说我这里吗？我要掏出来给你看吗？”

　　“你不要斗气，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长时间开店不营业，我听说你的店开了有半年了，一天也没有营业过！”小二子认为这是一个关键问题，这很反常，这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尤其反常。

　　“实话告诉你吧，没钱！”卫国有些不耐烦了，说完把头转向一边。

　　“没钱不是更得开业吗？卖了东西才能有钱呀，你怎么反着想事情的？”二小子心想，你发急正说明你心虚，你不正面回答问题正是在躲避问题。

　　“我是个粗人，没有你脑子里那么些道道儿，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卫国也拍了一下桌子，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要不是你爹的面子，早把你赶出去了，有本事你出去使，别在我这里撕撕歪歪，卫国瞪着圆目，把这怒气从目光里射出去！

　　小二子看明白了，也怕激怒对方，但有哥哥撑着，不怕他耍横，他打定主意，你说与不说，我都要准备再报一次案了。

　　他的哥哥因为早先踢了卫国一脚，又打他一拳没打着，他记得当时用力很猛的，卫国不言不语，默默忍受着，当时他哭了他爹，应该也是疼得，此时，哥哥恻隐之心发作，低着头任凭两位老弟掰扯。

　　清清脆脆的一声咳嗽声传来，提醒有人来了。

　　卫国大爷领着说事人已到门口，其实他们一直在不远处关注着呢，主要是怕他们打起来。

　　僵持的时间也不短了，咱们上前说说吧，他俩一拍即合，㧆着手就来了。

　　老哥俩儿早已打量好，老孙头的两个儿子，哪一个难缠，哪一个厚道。

　　进门儿先跟那个厚道的打招呼，然后和和气气诚诚恳恳地对着那个难缠的说话，用的是非常考究的语言：“家父蒙难，天塌大祸，廑念！廑念！”

　　说完两个老人面沉似水，清癯的双颊微微颤抖，两翼似有泪水下来。

　　这么肃穆严谨的一幕使得孙老头的两个儿子一个惊讶一个感动，大儿子扑通就跪在了两个老人脚下，这似乎是重孝在身的人的本能表现。

　　二儿子一想，这是家乡风俗，父母死了，孝子见了人，是要下跪志哀的，于是他也往前走了一步，于哥哥侧后，跪在两位长者面前。

　　卫国大爷俯身扶起大的，把他往胸前搂了搂，说事人弯腰搀起小的，替他拍拍身上灰尘，低声诵吟：“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老大又一阵感动，眼泪外涌，他想，该回家拜客去了，父母丧事在身，按规矩，孝子是不能出门的，都是二弟在瞎闹！

　　服孝期间，更不能进别人家家门，多亏刘卫国年轻不懂，换了别人，早给骂出去了，弟弟不懂，自己不能不懂！

　　你看两个老人多么规矩，他们做事多有分寸，人家前来，一是哀悼，二是撵我们快走呢！

　　老二只是上学行，家里规矩一点儿也不懂，哥哥着急地看了弟弟一眼，意思是该走了！

　　弟弟理解，哥哥催了，赶快把话说完吧！

　　“二位老人在上......”

　　二位老人进门来都是简洁深情的四字短语，那种语言风格似乎已在肃穆的气氛中固化下来，饱读诗书的弟弟还沉浸在那种氛围中，说话的语调速度不觉与之相仿。

　　“老人家......这个......哦......”他可能紧张，也可能一时忘词儿，或者根本没有学过那一章的内容，终于在用的时候拿不出来了。

　　他只好现了原形，“大爷，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哥哥更不是，他一辈子老实巴交，我爹死了是不幸，但我想让他死得明明白白，我心里一直有些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你讲！”二位长者仍旧惜墨如金。

　　“那我就冒昧了，我爹是在国哥的店里死的，哦，不是，不是直接死在店里，但是店里是最后一站，你想我该不该来问问？”

　　“问得！问得！”说事人和卫国大爷异口同声，客客气气地应承。

　　“疑点一，我爹从不喝酒，为什么死之前喝了酒，这是法医鉴定出来的，不然我们还蒙在鼓里；

　　疑点二，失火当晚，我爹半夜跑回家里，仓慌得像个老鼠，这是我妈说的，她是形容我爹当时的样子，你说这是为什么？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在救火呀！为什么半夜跑回家里？还这么仓皇？

　　疑点三，我妈问爹，哪里失火了？我爹还喷儿的一笑，你说这种情况下他还笑，说明什么？

　　我妈回想说，我爹就像一只被人追打的狗，跑回家里还吓得发抖，觉得不安全，所以转了个圈儿就又跑了，失火的情况下，还有人吓唬我爹、打我爹，你想这正常吗？

　　他只是一个老头子呀，而且只有一只胳膊，这怎能不令人怀疑？

　　疑点四......”

　　小儿子还想说，说事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呀，你的怀疑很有道理，但是凡事都要一分为二，你可能只看到了事情的一面，还要想想另一面……”

　　小儿子听到“一分为二”这个词，怔了一下，似乎有所觉悟，嗯，有可能是自己剑走偏锋了，但略一沉思，他很快就有了新的理论：

　　两个老头儿都是卫国请来的，可见他是有设计有预案的，这两个老头儿能说会道，老谋深算，道貌岸然，很像狼外婆！

　　刘卫国一开始态度还好，一进入到实质问题，他就不耐烦了，然后两个老头儿就进来了，他们还泪淋淋的，我还感动了一阵子，这套路太深了！

　　关键时刻，要站稳脚跟，不能被他们蒙蔽了，二小子的脑子又极地速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