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天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褪色，要彻底淡化，或许需要等到天亮。
林中，少年叶无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锈剑，一脸的茫然。
在他的身前，是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那颗如皮球般的脑袋就滚落在他的脚边。
而斩掉这颗脑袋，他仅仅只用了一剑。
“可我，明明没有用力……”
叶无渊还记得刚才的情形，他是很想砍了这妖鬼，于是就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但他挥出的那一剑，真的一点儿都没用力。
他只是仿佛看到了一条红色的细线，然后就顺着那条线斩了过去，可结果，竟然将这妖鬼的脑袋整个砍了下来。
“难道，是那条红色细线的缘故？可那是条什么线呢？”
叶无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思考。
从几年前连续做了几天的梦后，他就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他不仅会很多从未听过的歌谣，甚至还能提前洞悉危险。
他将那一个个梦境，称之为梦中世界，虽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他就是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然而此刻，他似乎又获得了另一种特殊的能力，他能够看到一条线，一条斩断一切的红线。
“但是，有没有可能那只是我的幻觉？也许，根本就不存在那样的一条线？只是因为这把剑，足够锋利？”
想到此处，他又看向了手中的剑，锈迹斑斑，平平无奇。
“算了！”
他懒得再继续想，“还是快点儿离开此地吧！这林子，也许还有危险！”
绕过脚边的脑袋，他转身就要离开。
可余光在那妖鬼的尸体上扫过，他却不由得停了下来。
这妖鬼与人一般，但皮肤却是漆黑，嘴中长有獠牙，手上的指甲又尖又利，可这衣服，竟是内衫，而且还是捕快的青色吏衫，似乎还很新的样子。
“妖鬼，死人所变……难道这人，才死了没多久？”
想到此处，叶无渊忙用剑挑起那妖鬼身上的内衫，依稀可见，内衫的里面似乎绣有一个并不明显的图案。
他蹲下身，用夜幽草照亮，再仔细地看了看，接着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金蛇剑！
这个图案竟然是镇上“金蛇剑馆”的标识！
叶无渊去过多次镇上，更是途径过多次镇上的“金蛇剑馆”，在那大匾上所刻的就是这“金蛇剑”的图案。
靠山村毗邻的镇子叫清河镇，镇上有两家武馆最为出名，一为开天刀馆，馆内弟子擅长使刀，另一家武馆就是这金蛇剑馆，弟子皆用剑，剑法高超。
两大武馆的入境级弟子几乎遍布县衙和卫所的捕快、武官，在这长乐县可谓声名赫赫。
“所以，这个妖鬼是金蛇剑馆的弟子所变？那他又是怎么变成妖鬼的呢？”
叶无渊继续检查这妖鬼的尸体，终于又有了发现。
在这妖鬼的脖颈上，有个并不明显的咬痕，看上去还很新鲜。
“看来这妖鬼就是通过咬人来进行传染，但这家伙是金蛇剑馆的弟子，又穿着吏衫，怎么也应该是个入境级高手才对。怎么也会被妖鬼传染呢？”
回想起自己刚才仅是一剑，就斩了妖鬼，叶无渊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夜幽草！
“是因为这妖鬼被夜幽草迷了眼，所以才给了我可趁之机，这夜幽草搞不好就是妖鬼的克星！但是传染了这金蛇剑馆弟子的妖鬼，现在在哪儿？”
一想到这儿，叶无渊只觉得毛骨悚然，也懒得再管那么多，疯一般地向山下奔去。
靠山村离不良山这么近，如果被那妖鬼钻入了村里……
叶无渊不敢再想，因为那实在太可怕了。
……
平日里需要半个时辰的路，叶无渊这一次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一踏入村中，就听到了柴犬的吼叫，这让他内心稍安。
有狗叫就说明那妖鬼并没有摸入村中，否则那些狗首当其冲。
不过叶无渊还是不敢太掉以轻心，毕竟就算没有妖鬼，妹妹也有病，而她那病，想想就让人头疼。
快步向家的方向奔去，不一会儿功夫，叶无渊就冲入了院中，来到了房门前。
仔细看了看门口儿之前撒的炉灰，他暗松了一口气。
炉灰上并无脚印，应该没人进屋，也没人出屋。
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他这才推门踏入了房中。
没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他放下油灯，取下装着夜幽草的竹筐放在地上，脱掉蓑衣，再将锈剑和柴刀放在一旁，这才爬上了床。
不大的小床上，妹妹还在熟睡。
叶无渊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事儿发生，然后盖上被，进入了梦乡。
可他才睡着没一会儿，妹妹就翻过身来，面向他，并且睁开了双眼。
那双本来很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却如同挂满了冰霜，泛着森然的白光……
一夜无事！
第二天，天刚放亮，天空的血色终于渐渐褪去。
简单的对付了一顿早饭，叶无渊就用竹筐背上妹妹赶往了清河镇。
靠山村距离清河镇足有二十多里地，就算是脚程好，也得用一个多时辰。
他想趁早就将昨晚挖到的夜幽草卖掉，好给妹妹买药，之后还要去镇上的巡检司逛逛，实在不敢拖得太晚。
妹妹坐在筐里捧着夜幽草，小声地问道：“哥，你昨晚又上山了？”
“是啊！不然怎么给你买药？”叶无渊如实答道。
“可村里的婆婆说，我根本就没有病，你为什么还总给我吃药？”妹妹不满地道。
“那是她瞎说！你从小就吃药，爹娘说，你得吃到成年呢！”
提到爹娘，叶无渊忽然有点儿恍惚，那两个人在他八岁时就一走了之，这转眼都好几年了。
“那你对爹娘还有印象吗？为什么我总记不起他们的样子？”
叶无渊停下脚步，回头笑道：“你当然记不起啦，你出生的第二年他们就走了。”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妹妹眨着大眼睛问道。
叶无渊一时语塞，只得继续赶路。
他又何尝不想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呢？可就算知道，又能怎样？
可能是看出哥哥心情不好了，妹妹主动转移了话题，“哥，你有剑了？”
听妹妹说起剑，叶无渊立刻来了精神，兴奋地道：“是啊！在山里捡的！有了这把剑，我就可以参加巡检司了。”
“那你这把剑一定是个贪吃鬼。”妹妹嘟囔道。
“贪吃鬼？你在说你自己吧？”叶无渊有点儿想笑。
“我才不是呢！你的剑才是！我早上看见它吃了你的柴刀！”
妹妹煞有介事地严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