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被抓,主簿自尽。
这条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太平城的大街小巷,众人无不色变。
“这知县老爷,刚进城就抓人,这也太……”
“嘘,小声点。”
“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吧。”
茶楼的茶客们议论纷纷,他们都为太平城的变化感到吃惊。
他们见过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没见过把火烧得那么旺的,这才是他进城的第二天,就把县丞老爷,主簿老爷都给解决了。
“怕什么,现在衙门乱着呢。”
“他们没工夫理咱们。”
常年在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此刻便是冷笑一声,丝毫不顾及莫谈国事这四个大字。
“怎么个乱法?”
一听到这人是有内幕的,其他的茶客听到后,连忙凑了上来,大家都想知道更多的消息。
“现在县丞,主簿的人,都一个个去给知县大人表忠心,送礼物。”
“生怕被这位老爷一下子给拿下来。”
“知县大人坐在县衙里,想巴结,举报县丞,主簿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一点事都没有。”
“咱们这位大人,手段厉害着呢。”
这让其他茶客感到不可思议:
“真是个人走茶凉。”
“他们都是县丞,主簿的人,又有朝廷的编制,怎会如此怯懦?”
说书先生不屑地说道:
“猴子都倒下了,剩下的鸡仔怎能不战战兢兢?”
“这是杀猴儆鸡!”
在其他人纷纷附和之际,一位中年灰衣男子却提出了异议,他不在太平城生活,没有那么多顾忌,不禁皱着眉头说道:
“先生,您这话说得不对。”
“朝廷是讲规矩的,官场上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人。”
“要是满朝的官员都这么干,朝廷还有法度可言吗?”
“知府大人,总督大人,吏部的官员,都不可能容忍。”
这位灰衣男子的旁边跟着一名样貌清秀的少年郎,那少年郎跟着朗声说道:
“灰叔叔说的话,定然不会有错。”
“知县大人的雷霆手段,后遗症怕是不小。”
“朝廷的制裁怕是会很快下达。”
“到时候黄知县能不能坐稳位子,尚未可知。”
这话一出,周围的茶客脸色都变了。
哪怕茶客们特别想谈一谈国家大事,但知县老爷是何等的身份,岂能任由他们评说?
【没想到这么一个少年郎,也能说出这番道理来。】
【他们穿的衣服都很好,比林员外家的衣服还要好。】
说书先生不禁高看了这灰衣男子与少年郎一眼,这是个懂行的人。
只是两人非僧非道也非书生,更不是商人旅客,难道是什么世家公子,出来这里游历?
说书先生看着两人的打扮,心中暗自揣测一番,然后笑着说道:
“两位有所不知。”
“这县丞家的管家已经承认了,柳县丞确实勾结了黑风寨。”
“知县大人是在掌握了充足情报以后,才把两人拿下来的。”
“杨主簿也有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加上畏罪自杀。”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朝廷又能怎么处置呢?”
张县中本来是希望杨主簿出来指证柳县丞,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一点,结果杨主簿被杀,他只能另想他法,从柳县丞的家人,管家入手,搜集相关的罪证。
灰衣男子听后摇了摇头:
“朝廷不会讲理的。”
“但这位知县大人,确实很有意思。”
那位样貌清秀的少年郎,也不由得有些跃跃欲试:
“灰叔叔,我们不如留下几日,看看这位知县大人的。”
灰衣男子点了点头:
“也好,见到这种官员,某家也想留下来观察一番。”
……
太平城,大牢
就在太平城的百姓议论纷纷之际,张县中则是来看望了锒铛入狱的县丞大人。
“黄超,我是朝廷命官,你无权拿我!”
“本官要见知府大人,见巡抚大人,见总督大人。”
柳县丞脸色一片惨白,他没有想到一个大有前途的知县,会拼着前途尽丧的风险,直接把自己拿下来。
也许黄知县将来会完蛋,但他现在就要完蛋了。
特别是狱卒告诉他,杨主簿已经死了,更是让他陷入绝望的境地。
“他们不会想见你的,柳县丞。”
“你已经完了,彻底的。”
“星师爷,你跟他说清楚。”
张县中在处理了杨主簿一事,让袁典史收纳尸体,等待上级的检查后,就来看望柳县丞了。
“是,大人!”
星凤蝶向来爱干净,这县衙大牢的环境令人不敢恭维,但她还是拿起卷宗说道:
“县丞大人,经过您的管家指正,我们找到了您勾结黑风寨的信件,还有您最珍贵的账本。”
“这账本的密码已经被小女子成功破译。”
星凤蝶冷笑一声,她本来就是五刑门的真传弟子,最擅长伪造账本,查账更是一流。
“哎呀呀,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
“小女子这账本越是解读,越是心惊。”
“您一个人冒领军饷,搬空了太平城的府库。”
“本来这些府库的钱粮是要供应大军之用,现在却统统消失无踪。”
天元王朝在筹备对于大永王朝的战争,最大的问题在与地里隔绝,要前往征讨大永,至少要度过上千里的沙漠。
某种意义上两国是物理隔绝,只有沿途的绿洲,供应得起商队往来。
所以大皇帝要发动远征,就在龙牙关囤积粮草,等待粮草完毕,才会发动远征。
为了这次远征,朝廷下令狱州这几年的财政不必上交中央,而是留在地方使用,然后就有了腾挪的空隙。
二十万两白银的亏空,只是这场案件中的冰山一角。
“您一个人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谁在配合您呢?”
“小女子做了一点小小的推测。”
“这些银两不仅仅只有县丞大人分了,还有——”
星凤蝶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县丞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手遮脸,大声喊道:
“够了,不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朝廷都要乱套了。”
“下官该死,下官真的该死!”
柳县丞浑身冰凉,他没有想到藏得最深的账本,也被星凤蝶挖了出来,而且这些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想到这里,柳县丞心一横,却发现自己好像神灵上身一般,动弹不得。
“你当然该死,要按朝廷的法度,这些事情曝光了,九族都顶不住。”
“但不能现在死。”
张县中使出游神,附着在柳县丞的身上,让他无法自尽。
这一回张县中也是长了见识,他本以为是个火龙烧仓的案子,再加上勾结地方的土匪。
如今天元王朝乃是盛世,能活着的土匪,都有官面上的联系。
随便找个土匪窝,他要没跟乡绅,县衙有关系,第二天就得被人宰了领功劳。
官就是匪,匪就是官,俗话说官匪一家亲。
但把这扇窗户捅开来,才发现水比自己想得要深,几乎是牵扯到狱州整个官场,还有龙牙关的军队。
怪不得柳县丞想跟自己斗一斗,确实是底气十足。
“大人,下官不能说,下官什么都不能说。”
柳县丞咬紧了牙关,猛地磕头,几乎把额头磕出血来,并大声呼唤着。
张县中蹲下去,拍了拍柳县丞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放心,本官一向仁慈,不需要你说什么。”
“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
“过几天再把责任承担起来,那罪名就只有贪污和勾结匪类。”
“柳家没有犯下血债的人,老幼妇孺,本官会放他们一马。”
张县中的话,让柳县丞燃起了一丝的希望,
“大人所言当真?”
“本官以神灵起誓。”
张县中正色地说道,柳县丞顿时老泪纵横地喊道:
“多谢知县大人,多谢知县大人。”
这让星凤蝶忍不住地感到一阵恶寒。
因为来到大牢以前,张县中还笑眯眯地说道:
“师爷不必慌张,这县丞大人,还得跟本官说一声谢谢。”
杀了你,你也得给老子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