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贪不滥，一年三万。”
“蝴蝶娘子一口气拿走大半，未免有些太过了吧。”
“本官需要更便宜的办法，与合作方式。”
张县中也不是一个财迷，非得把钱攥在自己手心里，该花的银子都是要花的。
问题在于，昨天晚上他整理了黄知县的遗产，总计找到了五千两的银票。
不得不说这狗官还是很有钱的，他劫一回粮车，也就赚了一百多两银子，砍了一个刚上任的狗官，立马就肥了。
五千两银子，放在太平城也能做个中等地主了。
结果这笔钱竟然连师爷的年薪都付不起，最多相当于半年的底薪。
尤其是他刚喝了这花茶，花了一百两银子，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五千两。
这让张县中无法接受，自然要努力砍价一下。
蝴蝶娘子先是一愣，然后笑得花枝招展，前俯后仰，连白猫都被胸口压住，不满地挠了两下，这才笑中含泪地说道：
“哈哈，原来大人是囊中羞涩，这才不肯答应五刑门的招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蝴蝶娘子笑得太夸张，让张县中沉声问道：
“蝴蝶娘子，这有什么好笑吗？”
老子手里这五千两的银票，还没有捂热，就要送出去了，绝对不行。
“小女子失礼了，还请大人恕罪。”
蝴蝶娘子拿出手帕，擦拭眼角的泪花，克制自己的情绪，正经说道：
“黄大人，小女子正好有一个问题，也许问完的话，大人就明白了。”
“俗话说不贪不滥，一年三万。”
“请问这三万两的收入，从何而来？”
“总不能是县衙的后院里，自己长出来的吧。”
这……
老子头一次当知县，怎么去贪赃枉法那是一概不知。
大概是有人给老子送礼？
张县中挠了挠头，露出无奈的表情，而蝴蝶娘子却笑着说道：
“按照天元律，聚众赌博者，杖责八十，财物充公，开赌坊之人与参赌人同罪。”
“然而太平城最大的赌坊【聚宝盆】，正是林荣，林员外开的，日进斗金，并且堂而皇之地开设在县城的正中心，就离县衙不远。”
“黄大人，您不会觉得他是故意挑衅朝廷吧。”
张县中这下明白过来了。
“每一个县城必有赌坊，每一个赌坊必有庄家，最大的庄家不是什么林员外，乡绅，而是知县大人。”
“明禁暗不禁，此乃发财法门。”
“为了保证知县大人默认赌坊的存在，每年各地赌坊，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都要缴纳相应的规费。”
蝴蝶娘子不介意进一步展示自己的价值，让张县中明白，这个价格很公道。
“太平城甚是富饶，商旅众多，每年的规费最少也有一万两雪花银。”
“如果管理得当，两万两雪花银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怎么监管赌坊，查明赌坊的流水，探听私设赌局，这些都需要小女子来做。”
“只要交给了小女子，小女子自然会为大人榨取最多的规费。”
“更不要说钱谷，刑名，包括送礼等多项杂事。”
“小女子都能替大人处理。”
蝴蝶娘子这一段话下来，让张县中对于天元王朝的盛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忍不住地感慨道：
“都说是读书人治理天下。”
“本官现在看来，倒是胥吏与师爷共治天下。”
一个读书人考取了功名，成了地方官员，他在大部分情况下是没有治理地方的能力，只能依靠师爷。
换句话说，他只要花钱雇佣了师爷，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至少比被胥吏控制来得好。”
“县丞记载的账本，都有特殊的暗号与记录方式，千变万化。”
“只靠大人一个人，是对付不了他们的。”
蝴蝶娘子没有否认，他们才是真正治理天下的人。
就如张县中前世大名鼎鼎的左宗棠，他在总督府做师爷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湖广总督，军政要务，全部在他身上。
当左宗棠不做师爷，出来做官的时候，起步就是巡抚。
“我们【五刑门】童叟无欺，如果大人不嫌麻烦，我们也有相应的课程教导，可以学习相关的刑名之术。”
“只是收费要贵一倍。”
蝴蝶娘子说到这里，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就抱着白猫，抿了一口花茶，没有再说下去了。
她很乐意来帮张县中做师爷，从而赚取丰厚的报酬。
虽然柳县丞在太平城根深蒂固，黄知县此来更是猛龙过江。
上一任知县大人的力量不够，所以蝴蝶娘子不愿意出山帮忙。
这一次张县中代表了极强的力量，让蝴蝶娘子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一旦知县大人彻底掌控太平城，她也将获得丰厚的收益。
“大人若是不信小女子的诚意，也可以试用一段时间。”
蝴蝶娘子补充说道，对于价格昂贵不打算让步，而是准备循循善诱，但张县中却摇头说道：
“贵自然是有贵的道理。”
“但本官不能成为五刑门的牵线木偶，胥吏不行，师爷自然也不行。”
蝴蝶娘子通过一步步的谈话，就是要让张县中认为自己必须要雇佣她，物超所值。
“本官承认，确实很需要师爷。”
“但蝴蝶娘子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爷。”
张县中这话一出，让蝴蝶娘子笑容凝固了起来，就连怀中的白猫也蜷缩成为一团，似乎感到了害怕。
“大人何出此言？”
张县中将剩余的茶叶一饮而尽，起身说道：
“因为刚才本官问的是，有没有更便宜的办法，更便宜的合作方式。”
“蝴蝶娘子却答非所问，只想着证明自己物有所值。”
“这不是一个合格师爷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本官拒绝雇用，让五刑门换下一个来。”
“到时候本官再与他详谈。”
谁也别想支配老子，皇帝老儿都不行！
再见了，蝴蝶娘子。
“慢着！”
蝴蝶娘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话术，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击破。
她不能在这里认输，承认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师爷。
“黄大人，刚才是小女子错了。”
“的确是有办法更便宜的。”
蝴蝶娘子的脸色有些涨红，她还有点不服气。
自己明明是在谈生意，何错之有？
但张县中的意思是，你是师爷，对于知县大人要诚实。
本官只是问你，有没有更便宜的方法，你可以回答有或者没有，而不是狡辩自己物有所值。
张县中从发问的时候，就埋了这个陷阱，这才一举击穿了蝴蝶娘子的谈判防线。
“本官愿闻其详。”
张县中重新坐了下去，蝴蝶娘子不甘心地说道：
“那就是看知县大人的武功。”
“天元王朝毕竟以武立国，若是知县大人武艺超群，将来有晋升知府，乃至总督的可能性。”
“小女子可以再打一个折扣。”
蝴蝶娘子说着便拿出了一支判官笔，放在茶桌上，准备跟张县中较量一番。
刚才一不小心，棋差一招，让她非常不高兴。
【让你看看小女子的本事！】
【圣子伏魔功毕竟只是圣灵教给中层修炼的武学，并不是真正圣子修炼的《圣武诀》！】
【你有刀枪不入，小女子也有刑名之法。】
【这刑名之法，专门克制横练功法！】
蝴蝶娘子越想越得意，脸上重新绽放出了笑容。
“那能打几折？”
张县中一听，顿时乐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他对于自己很自信，蝴蝶娘子确实也是元胎境的高手，但在元胎境中，属于比较弱的。
风云双侠任意一人，都能打她两三个。
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蝴蝶娘子见状，连忙补充说道：
“是文斗，不是武斗。”
“你我双方各出一招，约束对方，谁不能离开桌子，谁输。”
“如果小女子输了，按照输的程度打折。”
“如果知县大人输了，得加钱！”
张县中一听，直接点头说道：
“行，客随主便，还请蝴蝶娘子出招。”
这可是你说的。
论实战能力，五刑门的高手都不强，但论手段诡异，算计偷袭，在江湖门派里，能排前十！
蝴蝶娘子露出狡黠的笑容，手持判官笔，注入大量的元气，在空气中比划出一条条的绳索。
刑名笔法——绳之以法！
五刑门乃是法家的道统，他们传承上古的刑罚之道，混入朝廷的体制当中，修行武学。
俗话说，六扇门中好修行。
尽管天元王朝尊奉儒门，供奉文庙，但这天下的统治者，还是我们刑名师爷的。
知县老爷只不过是明面上的统治者，背后的师爷才是真的知县大人。
所以小女子，就代表了王法，将你绳之于法！
就这？
张县中看着一条条的绳子把自己捆绑起来，还代表了王法，简直是有点可爱。
老子这辈子，就没有服从过什么王法。
七杀神功——无法无天！
这一招专门削弱朝廷的威严，谁也没有资格审判老子！
“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蝴蝶娘子长大了嘴巴，怀里的白猫同样炸毛，一人一猫感到了害怕。
“蝴蝶娘子出完了招，该换本官了。”
张县中笑了笑，然后他的指尖浮现出杀神的游魂。
游神境界的杀神，可以游离体内，附身他人。
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试试。
“等等，小女子输了。”
“可以打折，打七折！”
蝴蝶娘子看到张县中凝聚出了游神，立刻变了脸色。
“还是比完再说。”
“六折！”
张县中把手指点在了蝴蝶娘子的额头上，叫她全身毛骨悚然。
喵！
蓝眼白猫受了惊吓，顾不得主人，当场跑路。
“蝴蝶娘子，现在几折来着。”
“1折！”
难不成你还想白嫖？
蝴蝶娘子犹豫自己要不要喊零折，就看到张县中拿出了四张五百两的银票，总计两千两，放在自己面前。
“一万两太高，本官身上只有五千两。”
“有本官一口饭吃，便少不了师爷的。”
“等办完事，咱们再分红。”
张县中说完，起身离开。
过了良久，蝴蝶娘子才缓过神来，骂了一句：
“王八蛋！”
蓝眼白猫这时候才悄悄地跑了回来，想要蹭一下主人，结果看到了主人生气的眼神。
下一秒，白猫发出了惨叫。
“小女子说的是你，你居然敢逃跑！”
喵喵喵！
蝴蝶娘子狠狠地蹂躏了一番自家的猫咪。
张县中走到门外，听见猫咪的惨叫，忍不住地露出了笑容，停留片刻，然后就看到蝴蝶娘子跑了出来。
“大人，小女子可是您的师爷。”
“您怎么能一个人先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