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平城地处交通要道,商贸繁荣。
整个太平县治下的人口接近百万之众,有15个乡村,数百个村庄,即使在狱州,也属上等县,称得上富饶。
每年单纯田赋都能收到五万两雪花银,更不要说人头税,商业税等各项收入了。
张县中作为堂堂朝廷七品命官,太平城的知县老爷,皇权在太平城的唯一代表,每年能赚多少两银子呢?
民间有句俗话:不贪不滥,一年三万,差不多就是知县老爷真实的收入水平。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想到,一个富庶之地,县儒学相关工作人员的俸禄,已经有半年没有发了。
“此话当真?”
“县儒学也算朝廷核心了,谁敢如此怠慢?”
“莫非是县丞那边昏了头。”
张县中看着这汤敬文的衣服,的确是打了很多补丁,有老的,有新的,不像是故意的。
但他有点不相信。
因为这世道的县儒学,还会教导锻体之法,帮助芸芸学子修炼武功,科举不仅看重文章,一样会考核武功。
一点武功都不会,在这世道是混不下去的。
换句话说,汤教谕也是个高手,至少是锻体大成的水平。
“知县大人,此事千真万确。”
“卑职已经三番五次去找县丞大人,索要俸禄,却被他一次次推脱。”
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对于汤敬文来说,他也不想来找知县大人,跟柳县丞撕破脸,实在是不发俸禄,快没有饭吃了。
“那好,本官替你问一下。”
“来人啊,把县丞找来,就说本官要见他。”
张县中做事爽快,既然是跟钱粮有关的,那就把柳县丞找来,直接问话。
他要是不说出个三五六来,那就别怪张县中不客气了。
汤敬文见到知县大人如此爽快,不禁瞪大了眼睛,连忙谢道:
“多谢大人。”
……
柳县丞背地里在策划着对付张县中的阴谋,明面上却不会直接表现出来,反而愈发谦卑,随叫随到。
“下官参见大人。”
“不知大人深夜传唤,是有何要事?”
柳县丞恭恭敬敬地问道,张县中点了点头,让汤敬文出来,指着他说道:
“刚才汤教谕跟本官说了,说是县儒学的教谕,训导等人,已经半年没有发俸禄了。”
“有没有这回事?”
张县中盯着柳县丞问道,柳县丞连忙大喊起来:
“下官冤枉,大家都是这样的。”
“知县大人有所不知,不要说文庙了,三班衙役,六房书吏,统统都没有俸禄。”
“就连下官的俸禄,也是半年没有俸禄了。”
“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力,没有俸禄,就不懂得忠君爱国了?”
柳县丞一点都不害怕,理直气壮。
他掌管着县衙的钱粮,账目上的数字一清二楚,不怕知县大人查账,反正他也看不出来。
所以柳县丞大声斥责汤教谕。
“太平城的县衙里,哪一个书吏,衙役不是如此。”
“结果汤教谕却喊得比别人都大声,他还想趁着大人刚刚驾到,不清楚虚实,诓骗大人,让文庙那边大搞特殊。”
汤敬文气得直哆嗦,厉声斥责道:
“本官还知道羞耻!”
“若是连俸禄都不发,岂不是要逼良为娼。”
柳县丞冷笑一声:
“什么逼良为娼,老大人在的时候,汤教谕也是——”
“好了!”
张县中听到他们在互相打嘴仗,现在有些不耐烦了,当场呵斥了两句:
“柳县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事情都给说清楚。”
柳县丞连忙行礼说道: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朝廷要远征大永,需要各地筹集粮饷,供应大军所需,押送到龙牙关。”
“这从半年前就开始了。”
“府库里的银子被拿走了大半,剩下的也得持续供应大军钱粮,这笔钱是万万动不得的。”
“龙牙关的骄兵悍将们,多拿了钱粮,还没有留下批文,一下子制造了二十几万两银子的亏空。”
“老大人对此夙兴夜寐,不得已出此下策。”
“现在府库里还有亏空二十万两银子,不知如何交代。”
“老大人也是任期将至,这才得了心病,撒手人寰。”
柳县丞说到这里,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张县中总算是听懂了,这太平城本来是有银子的,但边关要打仗,军队抽调了粮饷。
自己半个月前,还在往龙牙关运输粮食呢。
结果军队多拿了粮饷没给批文,账目对不上,前任知县去找军队要账,也没有要到。
为了解决亏空问题,他就让大家一起过苦日子,俸禄就不发了。
于是就造成了眼前这个景象。
这听上去合情合理,张县中也看不出破绽来。
至于军队有没有拿那么多的粮饷,还是原本太平城里就有一大堆的亏空,借着这个机会销账目。
那就只有天知道。
简而言之,上一任太平城的知县,死在了任上,不管是县丞还是主簿,都准备把黑锅直接扣在他身上。
二十万两银子的亏空,这锅你就背了吧。
知县大人一年的俸禄是四十五两银子,这么多的亏空,够他不吃不喝干上几千年。
“大人,这县衙的亏空,乃是上一任大人所为。”
“只要让朝廷认了这笔亏空,各位官员的俸禄,就可以按时发放了。”
柳县丞见到张县中进入了沉思状态,嘴角浮现起一丝的微笑,连忙补充说道。
任你才高八斗,武道奇才,圣灵教的候补圣子,面对这二十万两银子的亏空,你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这天下的治理,还得是胥吏来办才行。
【那你们就落袋为安了,是吧。】
张县中不是傻瓜,这么大面积的亏空,不太可能是军队强征的,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大概率是这些王八蛋自己加上去的。
前任知县成了完美的背锅侠,柳县丞这番话,也是想拉张县中一起入伙。
“前任知县的家人何在?”
张县中这话一出,顿时让柳县丞变了脸色。
他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件事我要追查到底。
二十万两银子,不能说没就没了。
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下谈不拢了,柳县丞连忙说道:
“回大人的话,老大人一病逝,他的家人便不知所踪。”
“想来是去了大永。”
这老大人一死,注定要背黑锅,如今天元王朝处在鼎盛阶段,真要查下去,他的家人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前任知县的家人直接跑路了,死无对证。
“老大人的尸体呢?”
张县中又多问了一句,柳县丞非常干脆地回答道:
“老大人信佛,已经火化了。”
你们做得还真是干净啊。
“本官明白了,那你明天就把账目都拿过来,本官亲自核对。”
【你这混账,真打算猛龙过江,一点人情都不讲吗?】
【妈的,这亏空也没有你的事情,你查个屁!】
柳县丞低下了头,咬了咬牙,然后才不甘愿地说道:
“是,大人。”
“那你下去吧。”
“账本要弄得清楚一些,别整一些花活。”
张县中也没给县丞大人好脸色看,从他准备查亏空开始,两人的敌对关系就注定了。
因为县丞掌管钱谷之事,一旦出现亏空,他是最有可能的腐败分子。
张县中不打算把这件事揭过去,那就要较量一番。
要么县丞屈服,要么知县倒下。
张县中想多砍几个脑袋,这县丞大人一看也是个习武之人。
要是揪出腐败分子,能砍的,他全部都给砍了。
柳县丞应诺而去,汤敬文有些不知所措。
“汤教谕,这文庙那边半年来欠了多少俸禄,本官来给你想办法。”
张县中虽然是一个狂徒,对于教育人士还是比较尊重的。
他明白县衙里面的人,大部分是不靠俸禄的。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真要靠俸禄早饿死了。
“大人,这怎么使的?”
汤教谕没有想到,张县中愿意自己出这个钱。
“多少银子?”
“教谕一年的俸禄是40两,训导有5人,每人每年30两,总计欠银95两。”
张县中听到后,拿出了一百两的银票,放到了汤教谕的手上。
“这钱本官先垫着,等查清了亏空,到时候再还回来。”
汤敬文真没见过这样的官员,用自己的钱,去填了县衙的欠薪,让他一时五味杂陈,然后看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
“大人,柳县丞的背后是知府大人,在太平城根深蒂固。”
“没有师爷的话,您是斗不过他的。”
“您想查看钱谷账目,定要找个高手过来,找一个钱谷师爷。”
张县中一听,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这黄知县走马上任,的确是没有带太多的人手,连师爷都没有。
“那汤教谕可以领两份钱,来做本官的师爷,如何?”
“汤师爷。”
汤敬文连连摇头:
“卑职这点微末本事,哪里做得了师爷。”
“如果大人真想查账,真想找个师爷,卑职倒有听说过一个人。”
“什么人?”
“百花楼的蝴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