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共十几步路,片刻曹云开就回了家里,看着老婆丁杏娇,和儿子曹信都在院子里,脸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外如是。
曹信也看着曹云开,人长的不帅,也不算魁梧,但是看着很结实,皮肤有点略黑,五官凑在一起憨憨的,看上去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当家的/爹,回来了。”
“你们在院里干啥,信儿的身子刚好,可吹不得风。”
“爹,没事的,我觉得自己都好了。”
“好了,你回屋去吧,当家的,今年咋说啊?”
“唉,涨了,一丁一千二百文,咱爹说了,今年不交钱,出丁。”
“出丁?出呗,又不是轮到咱。”
“咳,嗯,那个。”
一看他的表情,知夫莫若妻。
“不会是让你去吧?”
“嘿嘿,大哥腿脚不好,老三是读书人,总不能让咱爹去吧,我不去谁去,再说了,一千二百文,你舍的出啊。”
听了曹云开的话,再看他不以为意的样子,丁杏娇一下就炸毛了。
“凭啥啊,这丁钱以往可是公里出的,轮到他们就出钱,轮到咱们就出丁,这也太欺负人了,你就是个死人呀,嘴不是光用来吃饭的,你得说啊。
合着就你是冤大头呗,你出丁去了,咱家地里活咋办?
啊,难道指望我和信娃子?
老大是人,老三是人,合着就你曹老二不是人呗,不行,这事他们不一碗水端平,我肯定不依,得找他们评评理去。
要真不中了,咱们就彻底分家,就是交丁税老娘也认了,姑奶奶还不伺候了呢,心都偏到狗国去了。”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事都定了,说啥啊说,等老三考上秀才,免了丁税,咱不也跟着沾光嘛。”
“可拉倒吧,老三都考了五六年了,不还是个童生,钱是没少糟蹋,你在地里干活,他在县城潇洒,要有那钱咱们是不会吃,还是不会喝啊。”
曹信听到二人吵架,便止住回屋的脚步。
这是个机会啊。
“爹、娘,你们别吵了,不就是丁税嘛。
要不,让我去读书吧,等我将来中了秀才,咱可就不用求别人了,丁税自然就免了,以后谁再想欺负咱,都得掂量掂量。”
曹云开看了一眼曹信,有点不可置信。
自己种,自己清楚。
怕不是病糊涂了,想瞎了心,这满口的大话,不要钱一样。
“你?别胡闹了,等你身子彻底好了,跟我一起学学泥瓦匠手艺,等攒上几年钱,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那才是正事,读书可不是田里割草这么简单。”
哪有这么说自家孩子的,这还是亲生的。
丁杏娇闻言不干了,张口就来。
“当家的,读书怎么了,我觉得信娃子这么机灵,读书一定能有出息,再说了,他曹老三读得,我儿就读不得了。”
“别胡搅蛮缠了,咱们家啥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三什么情况。”
“好你个曹老二,看你就是个吃亏受穷的命,我算是瞎了眼了,咋就找了你这个窝囊废,没钱咱们不会去赚啊,会跟我大声了,你有本事找你爹说去。
信娃子,走,咱们进屋吃月饼去,让他自己一人在院里吃风吧,想吃月饼,做梦,有你这当爹的,儿子想上进,你还不愿意了。”
丁杏娇拉着曹信就进了屋里,还用力摔了一下门。
曹云开叹了一口气,自家娘子这脾气啊,没法子说,摊上了咋办。
在院里坐下来,仔细思索一会,娘子说的对啊,自己的儿子说的也没毛病啊。
求人不如求己。
再说了,读书求上进的事。
也是好事。
要是曹信真的读出一个名堂,一想到这曹云开居然有点兴奋,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不说当官了,就是中个举人,嗯,就是秀才也行,那也比老三强啊。
弟弟虽好,终究不如儿子来的亲。
即便是曹云开憨厚,这事情也是能拎得清楚的。
只是这事不好办,曹家几代都是泥瓦匠,在这大洋口镇也是小有名气,农闲的时候走街串巷揽些活干,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
家里也有水旱田合计三十二亩,银钱也有不少积攒,只是自己三兄弟因为丁税,约定的是分家不分产。
曹家的钱量都是母亲周槐花掌管,每到年底算账分钱,当年收成的七成三家平分,其余留作公用,动用公钱那是要经过父亲曹金泉同意的。
自己从成家以来,分的粮食每年也就是够吃,银钱倒是攒了有三十几两,比照着老三读书的花销,那可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读书,老三每年都能从公钱里支取一部分作为贴补。
而父亲每次都出钱出的很爽快,说什么他是家里的指望,等他中了秀才,就可以免了全家的丁税云云。
至今不曾兑现,依旧是个童生。
比镇上那公塾先生刘仲怀那是差了好远,人家可是秀才功名,听说今年去了省城金陵府去赶考了。
不过读书也得看天分,老大曹云来的儿子曹坚小时候,也曾想要读书,但是读了半年不曾有成,便跟着学起了泥瓦匠的手艺。
即便是母亲周槐花向着曹云来家,为这事还是大发雷霆,要是自己的儿子想读书,以母亲的对自己家的态度,恐怕连试试的机会都不一定会给吧。
思来想去,不行,儿子必须得试试。
万一能成呢。
说不定我儿是个考状元的料子,不试他一烙铁,那可就亏了。
要真中了,啧啧,自己可就是状元爹了。
越想,心里越是火热。
再也按耐不住,站起身,拍拍屁股,起身推门进了堂屋,只见自家媳妇和儿子坐在堂屋的桌子前,见他进来。
丁杏娇有些傲娇的将装月饼盘子推到曹信面前。
“儿子,月饼都给你吃,不给你这个没良心的爹吃,我儿一看就是个读书种子,将来读书一定能中了状元、探花的。
到时候,娘可就风光了,戏文都说了,娘还能被封了诰命夫人呢,儿子,只要你想读书,娘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读书。”
曹信又把月饼推回来。
“娘,你也吃,爹,你也吃。”
“瞧瞧,儿子都比你懂事,还知道给你月饼吃呢。”
曹云开伸手摸了摸曹信的头。
“信娃子,爹问你,你要老老实实的跟爹说,以前可没有听你说想去读书,为什么今天想要去读书了呢?
人家读书可是都打小开始的,你是真的想去读书吗?”
丁杏娇撇嘴,翻了一个白眼,正要说话。
被曹云开制止了。
她冷哼了一声,也看着曹信。
“爹,我是真想读书,三叔不是常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嘛,要是我有功名,那镇上的孙大夫对爹也会客气的。
这次您带着我去看病,那孙大夫都不正眼瞧咱们一眼,对着吴财主的家丁点头哈腰的样子,真是恶心。
娘说了,我要是能考上秀才,咱们家丁税就全免了,到时咱们就各种各的田,爹你也不用受大伯他们家的气了。”
丁杏娇闻言,脸上露出就是这个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