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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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这人这么直接,不愧是道上的……虽然不知道混的哪个道。齐旭的脸色由放松变为惊愕,还没缓过劲来,老杨投来的疑惑目光令他有些不安。

  不在自己领地之中的不安席卷齐旭全身,令他有些无所适从。这两个人有什么目的?

  温聿见他脸色变了又变,估计正绞尽脑汁编故事,于是开了瓶酒倒上三杯,给齐旭推过去一杯。

  “别紧张,我有个朋友是六村出来的,时常提到你,他最近出了事,我想搞清楚怎么回事。”

  “你朋友?”齐旭并没有正面回答,但他很明显想到了某个人。

  “嗯,你不会没看电视吧。”温聿不动如山,点燃一根烟从容道,“你们那边就两个大学生,不用我说应该也知道是谁。而且我们不久前见过,你变了很多,是打算转型吗?”

  温聿没有把话说死,彻底戳穿他在七村混的事情,估计是想留一条继续在这里打工的路。齐旭觉得绕圈子没什么意思,他早就知道有些事是他这个阶层躲不过的。

  他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杜方明吗?我知道他的事。哥,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温聿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问他失踪隐藏身份和家里着火的事并不合适,很可能被敷衍过去。他吐了口烟雾,舒服的靠在沙发上:“他和我有点缘分,怎么认识的就不向你报告了,不重要。作为友好交流的病友,杜方明带我去你们学校的咨询室看病,那个被别人叫部长的小姑娘给我做了套题,还介绍过一种新型疗法说特别适合我,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套书单和电影列表。”

  齐嘉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扬起细小的弧度:“是的,那是心理学专业很厉害的学生,也是学生会的成员。她的方法确实适用于某些人,你进行到哪一步了,感觉怎么样?”

  哪一步,温聿觉得这个说法很讽刺。他佯作无奈的模样笑道:“情绪本来挺低落的,这不是到这儿解压正巧遇上你了吗?其实那天我真没认出来,不然也不至于对你凶成那样。杜方明走之后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该不会是治疗失败精神错乱才做出那种事的吧?”

  “当然不是。”齐嘉思索着低声道,“他是开拓者,而不是失败品。”

  “什么意思?”温聿绷紧了神经。

  “他是第一个尝试这种疗法的人。”青年的表情从不安转变为从容,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主场,“我也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毕业之后找了相关工作,但不考研继续读书就没有研究的机会,研究生的学费我又负担不起,即便有奖学金补贴,我要自己赚生活费也很累,所以出于兴趣,有时候会以学长的身份辅助后辈做些研究和测试。我是亲眼看着校内咨询室成立起来的,它帮助过许多人,也让我们获得了不少数据。”

  齐嘉饮下一口酒,冰凉液体滚过舌尖,喉咙,拉扯出有关过去的一点回忆:“你知道,催眠其实不是容易的事,有的人会抵触,不配合,这对治疗进度有一定影响。但是,共情能力一流的人群,或者高敏感人群就不一样了,他们非常容易对他人的遭遇产生感同身受的情绪,即使他们没有经历过。”

  难怪曲如歌要拿出那张共情能力的测试表……和第一次去的自己不同,其他人恐怕在长时间的量表和反应数据收集下已经被摸透了性格与弱点,该从哪里入手、如何让他们产生集体心理,曲如歌应该分别设定了符合每个人的洗脑方法。

  最令人难过的不是这些人遭受了怎样的催眠和暗示,而是只有保留善意与同理心的人,才会因强大的代入感而悲伤、无助、痛苦,从而激发出一种向死而生的坚定与无畏。

  曲如歌利用了他们的信任与痛苦,不论出自什么原因,都不可原谅。当然,面前这个对杜方明造成巨大影响的同乡,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他们都不该心安理得的继续过自己的生活,把那些牺牲者当成所谓的实验数据。

  “他的死难道不足以说明这种疗法是失败的吗?”温聿试探着提出疑问,“他做了原本的他几乎不可能会做的事,不仅没有治好心病,反而因此丢了性命,还连累其他人……”

  “有些事我不太清楚,但事实未必就如你所看到的那样。”齐嘉喝了点酒虽然口风松了些,却并没有忘记要保守某些秘密,“哥,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去问问咨询室的人,我好一阵子没去了,每天都忙着挣钱吃饭呢。”

  “杜方明死了,你好像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你们不是朋友吗?”默默听着对话的常筱这时接过了温队长的活儿,突然出声问道,“他对你的话深信不疑,抑郁症这种病是你告诉他的吗?”

  “谁知道,可能是学生会咨询室科普的吧。我早就记不清了。”齐嘉耸耸肩,低垂的目光中带着晦暗不明的情绪,“精神有问题的人多不胜数,区别只在于轻微还是严重。两位今天找我还有别的事吗?那天你们一副跟齐嘉很熟的样子,搞得我一头雾水,以为家里背了什么打牌欠下的债务,债主上门要钱了呢。”

  “所以你真的是齐嘉。”常筱冷静的注视着他,“斩钉截铁的说他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原本就是知情者才会条件反射做出的发言。你装成混混在七村生活,丢掉原来的名字是为什么?井里的香灰很新鲜,除你之外不可能有人祭奠齐家火灾去世的几口人。亲手引发火灾的人根本不会折返回来驻扎在案发现场,你应该与火灾无关才对,为什么隐姓埋名玩失踪?”

  齐嘉皱起眉头盯着常筱看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对我这么感兴趣是有什么原因吗?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打工仔,决心抛弃齐家唯一幸存者的身份活下去有什么错?所有人都说我被家里吸血之后不堪重负,把故意纵火伪装成意外,现在拿了保险赔款一身轻松,不知道有多高兴。受害者被无知者的造谣伤得体无完肤,难道这么荒唐的事我阻止不了,还不能逃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