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筱配合的侧过身,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两个人你来我往把几个混混唬得不轻,对方没回答多少就找机会跑了。常筱一边说温聿年轻气盛太冲动,一边拽着他赶路似的往齐家宅走,果不其然在水井旁发现了一个荒废的宅子。
七村的村民仿佛刻意与这家人疏远,周围好大一片地都没人搭房子。理论上不应该,就算齐家人仗着出了大学生不给同乡面子,人品有问题性格扭曲,也不至于这么不受待见……而且屋子怎么会荒废成这样?看上去像是有过一场火灾。
难道……齐嘉的家里人已经不在了?
温聿立刻给林小妍打电话,要她查档案库,确定齐家人的状态。林小妍翻了一会儿说,除了大学生齐嘉以外,齐家住在蒲英镇的五口人已经在一年前全部死于一场火灾,好像是屋内设施老化引起的,当时没做太多报道。
“那齐嘉呢?上的哪个大学,目前有就职记录吗?”温聿追问道。
林小妍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安:“老大,他读的淮东大学,毕业有三年多了。没查到别的,也没看到社保医保的缴费记录。”
“这人消失到哪儿去了……”温聿咋舌。他和林小妍随便交待几句后回到常筱身边。
“师兄,我怎么有一种自己身边全是高智商犯罪份子的感觉啊。”温聿郁闷的检查了一遍烧焦的屋子,把这算是危房的屋子陈设搬动了一下,满手都是黑色的灰,什么也没找到。
火灾已经过去一年,再有痕迹都会被有心人抹除,何况是烧得这么彻底这么狠的。要不是睡梦中或者被下药后起火,按照房屋构造本应很容易逃出去才对。温聿思索间觉得头大了不止一圈——要把这个案子的疑点作为证据看作蓄意谋杀的话,命案岂不是又多一桩?而活下来的齐嘉生死不明,踪迹难寻,就算失踪也不会有家人替他报警,无疑令很多问题都得不到解答。茫茫人海,上哪儿找这么一个人去?
“不用怀疑,你每次有这种直觉的时候,就是真的有高智商犯罪份子在跟你斗法。你不傻,别看低自己。”常筱很体面的回答了他。本来就没低看过自己的温聿顿时一阵无语,回了句“我谢谢你”。
“刚才那伙人好像知道的不止这点事。”常筱说完不用谢之后轻轻叹口气,一只脚放到干涸的水井边缘,随手开始拉绳子玩,“你要是不装坏人把人吓跑,我们还能问出些东西。”
“我看他们像是勒索数额不低,怕我们是警察才支支吾吾。小混混能知道多少?”
“至少比我们知道得多。你来的时候连齐嘉的名字都不知道。”常筱看了他一眼。
温聿闻言顿时语塞。好像……真的是这样。
“现在估计拎不到人了,这些家伙看到我们两个就跟看到鬼一样,拜你所赐。”常筱不客气的说着话,收回目光时微微一愣,“这是……”
他在荒废的水桶里看到了祭奠用的纸和被吹得没剩多少的香灰。暗黄色纸钱虽然只剩几个未完全燃烧的角,却依然能让人看清楚一个事实:有人在偷偷给齐家上坟。
这个人除了齐嘉,常筱一时想不到别的可疑对象。齐家出事后由于找不到相关家属,无人认领,当地殡仪馆很可能在公告期结束就把他们随意葬在了什么地方。只要齐嘉不露面,就无从得知骨灰的去处,祭奠家人只能在这种不被发现的时间点,以及几乎不会有人去动的旧桶里。旁边的温聿也察觉到了这点,立刻掏出手机查最近的天气。他边划动屏幕边蹙起眉低声道:
“五天前下过雨。看痕迹,香灰是五天内出现的,齐嘉回来过,他没有死?”
常筱不动声色拍下几张图,把水桶慢慢放回去:“如果真是齐嘉,那他和家里着火的事应该没什么关系。再怎么说也是家人,几乎没有过杀自己全家还倒回案发地点来祭拜的罪犯。”
“虽然不知道这家人是不是意外死亡,但我们至少得到了一条线索。”温聿旁若无人的点了根烟,长舒一口气,“今天不算白来。回去之后找人监视这里,不久后就是清明,我赌他会回来。”
两人回到市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回来之前稍微到邻村看了看杜方明家。温聿不敢过多打扰——那双明亮灼人,闪烁着光辉的眸中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对杜方明的情绪是复杂的,对杜家小妹的事也觉得同情,但人死不能复生,只有给他们的故事一个合理的结局,才能让堕入迷雾的灵魂得到指引,归于天地。
常筱简单说了说自己的看法就回家休息去了。温聿用微波炉热了鲜汤,美滋滋暖乎乎的喝着,别提多香了。看着保温桶里的肉肠,他不自觉想起大学时候的一些事,想起他曾经也有隔三差五寄东西来的亲人。
那时温聿年轻,心性也不如现在沉稳,仗着有点闲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没事就尝试性买些鸡胸肉,黄油,牛排,冬阴功料块,有事还会有蔬菜和咖喱,用来给自己做一顿简单省钱的饭菜。当然,很多时候肉老了,菜切得奇形怪状,土豆皮削得痛苦万分,他也还是乐在其中。后来家里寄来些吃的,有调料,有香肠,有肉丸子,反正一煮就能吃的东西一大堆,好吃还方便,让温聿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开心。他觉得自己独立了,不吃餐馆食堂和外卖也饿不死自己了,还能省钱。
再后来,他忙起来,渐渐懒得下厨。租的地方不大,锅碗瓢盆本身并不那么齐全,日子一长就跟家里说别再寄了,看着坏掉的食物怪心疼的。
温聿偶尔会怀念大学时期从一种生活跨越到另一种生活的日子。就好像那份没放什么酱料,熟了就可以吃的汤和菜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