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后的张楚岚相较往常沉默了许多。
只记得昨天师叔姜知鱼打倒了老爹张予德后,张楚岚和爷爷张怀义上前查看时,发现脸都有些扁平化了,正感慨好丑啊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当时感觉老爹也太逊了吧,等到师叔用金光把他抬到家后,爷爷却说老爹没事,虽然硬是到了晚上老爹才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醒了过来。
夜晚一家人和师叔坐在一起吃饭,爷爷心情好像不错,久违的喝起了自家酿的酒,老爹也是少见的没有被训斥的陪着一起喝了。
大家都好开心的样子。
只有师叔说是有什么戒规,不喜饮酒,没有喝。就连张楚岚也是被爷爷喂了一口酒,说是喝了酒,以后就是男子汉了。
张楚岚不懂,酒和男子汉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只觉得喝了酒后,头晕目眩,昏昏欲睡。
原来酒的劲这么大,就像武侠话本里的蒙汗药一样。
等再醒来时,爷爷和老爹都不见了。
张楚岚没有家了。
………
对于张怀义的托付,姜知鱼答应了下来。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张怀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他知道姜知鱼说了就必定会做到,正如他知道如果自己要求姜知鱼一起去引诱那群甲申余孽的老家伙,也不会被拒绝。
对于人,张怀义自认为还没有打过眼,即使不了解,可在接触了不短的时间后,也不会有人能瞒的过他的眼睛。
普通人之间的相交相识,看的是交际处事。而张怀义因为自幼的隐藏,对于人,更能看出本性,就像当年一见无根生,便义无反顾的主动想要去结交了解。
后来悟出了炁体源流后,张怀义看人不再只是看人了,更是看这个人的先天一炁。
每个人的炁,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双胞胎的兄弟姐妹,在张怀义眼中都不尽相同,颜色,气味,感触……组建出了他看到的一个个生命体的形象。
张怀义发现了一個美妙的世界,也是凭着这个能力,这些年来的逃亡,他们一家没有遇到一个产生威胁的坏人,没有一次被发现举报的危机。
相较于其他掌握八奇技的人,张怀义的生活可以称得上幸福了。
在将姜知鱼的炁息反复咀嚼品尝,确保万无一失后。张怀义决定更改计划的细节,缓解张予德的压力,把姜知鱼这颗棋子,挪到更有利张楚岚的位置。
让棋局变幻的更为鲜活,这样对大家都好。
张楚岚加强了保障,姜知鱼成为了传承弟子,张予德有了能信任的关系。
至于张怀义自己,他还是会去选择接受自己的命运。
就像古人常言的知天命,知大限一般。在生命结束前,人们往往都会有所察觉。
异人的观念中,人从出生到死亡,都离不开先天一炁。即是修行的根本,也是生命历程的反应。
先天一炁,会逐渐衰败,消散。这种不容改变的规则,哪怕异人能锁住不泄,甚至精炼升华,等到了真正的时间,也无法躲避这有始有终的天意一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同样也是最大的仁了,不管什么身份,什么血脉,都逃不脱生死限制。
也正是因为想要反抗,躲避,延续,更易。千百年来,异人才会追寻羽化的踪迹,想要达到成仙这个终极。
张怀义想到此处怎能没有遗憾,可想到张楚岚这个血脉,也就释然生死了。
就像中国人往往向往两全其美,因为即使一条路不成,还有希望在延续道路。
对于张怀义来说,他这条路断掉了,还有张楚岚会代替他接着走下去。
但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张怀义自己,他的日子已经快到头了。先天一炁已经在提醒他快要到达人生终点了。
所以趁着战力还没有衰退,索性痛痛快快的为后人留下一个干净点的世界。
………
姜知鱼知道张怀义这一走,怕是难逃一死。他没有进行劝阻,也没有想过要改变张怀义的想法。
没理由也没必要。
张怀义谋划已久,心志坚定。哪里会轻易被说服改变甚至放弃。何况姜知鱼也不得不承认,事情的发展真的会向他所设定的方向衍变。
但这一动,公司,全性,唐门等异人界的势力都会被牵扯进来。
他老人家是想一口气解决,当今异人界各家的元老人物。就算要死,也要拉着这些人一起陪葬。
这么大的动作,哪都通肯定会察觉,并且介入其中。
毕竟要说公司在各家势力附近没有安排人员监守,恐怕没人信。
这种行为那怕放到明面上,也没有势力敢于直接反对。最多是离得远远的,大家心照不宣的各玩各的。
张怀义要是真和那些老家伙们打起来,出手的阵仗势必不会小,加上一路上死的人,挂的那里都是,支离破碎的,没人收尸。
别说哪都通,怕是普通的地方部门都会备案通报。
而且姜知鱼怀疑老家伙本就是要拖公司下水,他这一趟可是差不多跨越了大半个中国,奔走各方门派势力,连带着后面追击的人员越来越多,出手影响越来越大,最后绕了一圈,相信公司已经摸清了他这次行动的最初起始地的大概范围,而张怀义也是努力回返原点。
这么看重张楚岚安全的人,怎么会让张楚岚站在原地不动,等他带着血雨腥风的气机回来。
公司也许本就是张怀义为张楚岚准备的一条不得已的后路,做个公司重视的普通人,可以免除大部分异人明面上的威胁。
再加上张予德背地里的存在感,会吸引和反威胁那些暗地里的窥探者。
但意外之喜的是,张怀义原本事先并不知晓冯宝宝的存在下落。
但或许是命运的吸引下,在他临死前两人相遇了。更重要的是张怀义看出了,华北大区负责人徐翔这个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对冯宝宝的那种致命重视。
这使整个计划得到了升华,张予德的作用有了更好的替代品。张楚岚的存在没有暴露,甚至连张怀义的存在和他对各派各家的行动损伤都被压下隐藏了。
这就是公司对异人界的绝对压制,或许偶尔有不听话的想反抗的,但有家有业,想混下去的,就要听话。
可以有情绪,可以表现不满,但国家意志必须贯彻落实到底。
最终的事实是这次继甲申之乱后,异人界的又一次大规模冲突,因种种原因,像年轻时的恩怨情仇,对炁体源流的贪婪,己方人多势众,对方只有一人的轻视,导致了张怀义的计划实现了。
而对姜知鱼来说,像张怀义和唐门前任门长杨烈,都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前辈。
何况现在张怀义是自己的师傅,而唐门曾和自己的爷爷并肩作战过。
但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姜知鱼会偏向站在张怀义一边。起码尝试让张怀义能见张楚岚最后一面,彼此少一些遗憾。
虽然是交易算计才有的师徒关系,可对于恩怨还是要分明的。
………
看着张怀义的身影消失,姜知鱼将提前布置的金色光点收回。
“果然被发现了,没有起到作用吗。”
没有纠结这些,姜知鱼快速闪跃到另一个方向,追向了张予德。
张予德的本领就照张怀义差多了,这次被姜知鱼成功截了下来。
“师弟,你是来劝我回去的吧。”“我和你说………”张予德平静的语气,表达了内心的坚定。
“没有,你走不走我并不关心,”“至于张楚岚的生活,我很有钱,饿不死他的,也不重要。”
“啊??”张予德愣住了,本来构思一宿的长篇大论被生硬的打断了。
“这…这……”
看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张予德,姜知鱼没有计较。
“你是想去国外想办法圆满杀破狼吧。”
“啊,你怎么知道。”
没有管张予德的无意义发言,姜知鱼给出了他的建议。
“如果你能做到一个外部国家的领导阶层,哪怕那个国家没有一个省,没有一个市大,再为………”
“张楚岚的事,就不算什么事了。”
本来想去什么中东地区历练的张予德,突然想明白了一句话。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王侯犯法?
若有所思的张予德没有注意到姜知鱼这次没有叫过他一声师兄。
………
陪着张楚岚在敬仲镇白兔丘北村待了一个月,他整个人愈发沉默,好像要和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显得格格不入。但面对姜知鱼时的笑容,却越来越多了起来。
少了一丝自然,多了一丝刻意。藏了一丝真诚,露了一丝急迫。
孩子变了,又或许是长大了。
夜晚,依旧在打坐入静代替睡眠的姜知鱼,久违的睁开了眯着的双眼,静步移动到屋外。
抬头望着漫天星象,姜知鱼并不擅长从中得到提示。
但他能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暴雨将至,空气反常的没有湿润气息,天空依旧群星闪耀。
天气转凉,空气冷冽。鼻子微微的嗅了嗅,却分辨出来有一股阳五雷独有的焦灼热炁,虽然很稀薄,但还是被山风吹荡到了这里。
望着东南方向,姜知鱼想着或许张家人真的有着气运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