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妇人、乞丐、厨子与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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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帆的铺展与收缩间,带来的是船起船落。

  宝船的飞行和游动中,引起的是风云变幻。

  赢济不知道这次自己又睡了多久,只是当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听到了耳边的阵阵喧闹,似乎窗户外面的是一个闹市。

  大声吆喝的、讨价还价的、自夸自卖的,各种各样的声音穿过窗户、透过墙壁,最后在房间内不断游荡。

  当赢济想要去听个明确时,就瞬间感受到脑袋里针扎般的刺痛,随后更是产生了长达十多分钟的耳鸣。

  所以,他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地躺着,封锁自己的感官,去慢慢地再次接受这个世界。

  最终,半天过去了,他终于坐到了床边,想到的第一念头就是:

  “乱想真的是会害死人。”

  随后,他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再接着想下去会是无限的恐怖、怀疑和懊悔。

  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伸了伸脚,感觉这次苏醒时浑身还都还自在,比之前那次的经历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甚至他觉得自己还挺放松的,都没有什么手脚脸浮肿之类的情况。

  自己体质特殊?那是不可能的,感觉自己来来回回就一直在昏迷了。

  不过,这问题的答案似乎很快就可以揭晓了。

  咚咚咚~

  是上楼的脚步声,赢济望着那楼梯口,期待着少女的出现,准备再次向她表达自己的感谢。

  可是,随后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他失望了。

  来者是一个妇人,约莫三十的年龄,虽然没有等到青衣,但妇人的出现却没有引起赢济多少的抗拒。

  定眼望去,眼前妇人的身段是那紧身袍子勒不住的丰腴,水润的面容是那紫色面纱遮不住的娇嫩,媚眼如丝,走姿婀娜,体态多姿,像是熟透了的一口就可以吸出香甜汁水的桃子。

  赢济尝试着把她和青衣联系起来,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青衣变成了这幅模样?赢济看了看自己手脚,它们都还年轻,所以不该是少女经历了许多岁月变化至此。

  那是她母亲?有这个可能,但不多。

  毕竟此前青衣估摸着也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了,她看向自己的脚尖时仍能向下一览无遗。而眼前的妇人,那丰腴饱满的地方,可不止她的身姿...

  那在自己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自己又究竟睡了多久?

  赢济的心悬了起来,他现在十分渴望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妇人上楼后看到赢济正端坐在床边,一声娇呼不禁从口中传出,她桃花媚眼仿佛瞬间滴出了水,显露了止不住的激动。

  随后,她低头朝着楼下大喊了去:

  “乞丐!厨子!木头!快上来啊!”

  “主人醒啦!”

  妇人的声音嘹亮却不刺耳,悠扬的婉转又伴着轻吐的娇媚。

  但是这话里的信息却给赢济把大脑绕晕了。

  一位应该不是青衣的妇人,还有乞丐、厨子?那木头又是什么鬼?还有她奇怪的称呼...

  完全搞不明白怎么回事的赢济就在那继续坐着,静静等着所有人的到来。

  片刻后,

  赢济身前跪伏了四个人,包括妇人在内,而剩下的三位也应该就是她喊过的三人了。

  “主人”

  四人齐开口。

  赢济的眼神恍了好久,他们一起叫我主人?

  自己现在什么情况自己都不知道,睡着睡着就多出来了四个叫自己主人的人?

  看着床前跪伏着的四位,赢济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了。

  该死,自己可没学过怎么接受别人这般的尊敬!自己只有小时候向长辈跪下找他们要压岁钱的经历啊!

  “额...你们...要不...站起来说话?”

  “是!”

  他们直勾勾地看着赢济,脸上是统一的兴奋的神情,肢体上是一致的克制的拘谨。

  见没人主动开口,赢济只好先问了自己的问题。

  “青衣呢?”

  “主人,青衣姑娘族中有事已经先行返程了,她曾给属下们留下过讯息,说若她迟迟未归,主人您可以到西莜之地的巨狼山谷前去找她。”

  “她走了多久了?”

  “五个月零十天。”

  妇人开口回答,比起其他三人,她更为主动一下,也更让赢济觉得稍微更亲近一些。

  赢济扣心自问,自己绝不是因为她是唯一的且赏心悦目的女性,所以才对她更有好感的...

  不过西莜之地?巨狼山谷?赢济还真是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些名字,他一生的学识都只存在于书本上所说的王朝文明之上了。。

  “那你们是?”

  “主人,我们听从了您的召唤,前来追随您的脚步。”

  赢济脑子里又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昏迷的时候会自己说话?

  上次昏迷后,青衣说是自己让她救助自己的,而这次昏迷,又多出来了四个人说是自己召唤的他们。

  那自己再晕一下,下次就十六个了?

  “额...”

  赢济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感觉自己的问题实在是有太多了,最后只能一个一个慢慢来。

  “你们叫我主人?”

  “主人曾直接与属下们的灵魂进行了对话,最后给我们印上了属于您的标记,所以您自然是我们的主人。”

  “属下们只能听从主人的命令,诚心侍奉着主人。”

  “标记?”

  少妇见到赢济的疑问,便跪着挪动娇躯来到了他的腿前。

  完了,忘了让他们先站起来了。

  赢济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随后便手忙脚乱地请各位跪着的陌生人起了身,他的客气搞的四人也是一时手忙脚乱的。

  终于,少妇又蹲了下去,她把赢济的右手抬起,放在了自己的头上让他感知。

  入手滑顺,十分飘柔,一股奇异的旖旎韵味从手指一直传递到赢济心头,让他稍微有些荡漾。

  至于标记,什么标记?完全没有感觉到好吧!

  “青衣姑娘说,可能您暂时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您的状态可能会有比较大的起伏。”

  少妇感受到了赢济的尴尬,特意开口为他解释道。

  “我...那好吧,要不你们先自我介绍一下?”

  疑问太多了,还是一个一个来吧。

  “主人,奴婢姓左,名月,自东陵洛城而来...”

  “请稍等一下...你说的地名我都没有听过,要不咱先简单着来?”

  左月明白了赢济的意思,她稍微调整了一下,不过依旧蹲伏在赢济面前,微微的弯身将夹缝求生的雪白送到了赢济眼前。

  赢济赶紧松开手让她站起来,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之后,示意请她可以接着说。

  “主人,您可以叫我月娘,暂时来说,我可以帮助您打理些家中琐事之类的。”

  哦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简单明了,不会让自己听了之后又是一顿的头大,或者又多出来几个小问号。

  “月娘,要不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赢济。”

  “主人万万不可!奴婢怎能如此僭越,直呼您的尊名。”

  “额...那咱们能稍微正常点儿?就是...就是你不用那么客气,主人来主人去的,我听着感觉有些太作贱了你们,我本就是个可能有点儿问题的普通人,所以想和你们平等相处,像朋友或者客人之类的?”

  “主上?”

  “不行,还是感觉有好深的隔阂。”

  “少主?”

  “我好像没有个有权有势的老爹。”

  “少爷?”

  “嘶~”

  月娘口中吐露的那有些芳香的“少爷”让赢济莫名的有些心动,他心中的某个小虫子仿佛瞬间被勾动了一下,让他感受到了一股高潮般的舒爽。

  于是,赢济不禁用牙齿咬住了嘴唇。

  “少爷~”

  月娘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子,她看到赢济的反应后便顺势又呼喊了一声,声音更柔更嗲,仿佛要戳进赢济的骨子里去了。

  赢济咬紧了牙关,蹬直了双脚,忍耐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他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产生出如此反应。

  “咳咳~”

  “少爷您要是觉得还可以的话,奴婢就斗胆如此称呼您了。”

  “额...那...那好吧,不过你们也不要有什么芥蒂,如果真的我在昏迷的时候和你们产生了什么联系的话,那还请诸位见谅。若你们暂时不好离开,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重新来过,彼此认识并相处下去如何?”

  “是,主人...少爷。”

  其余三人也都一同应和。

  在短暂的高效沟通后,赢济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情况。

  乞丐,名一平,无姓。他是一名一袭白净素衣的青年,衣衫整洁、面容干净,颇有书生气质。

  如此形象,那他为什么要称呼自己为乞丐呢?

  他说他只是精神乞丐,是自愿如此的,他会严格管控自己的思想,让自己始终保持着内心的平衡。

  他终生只爱读书,他认为智慧是上天给予人类最大的恩惠,而自控,又是人类给予自身最好的礼物。

  他平时会在楼下给人说书,讲天地人伦,说百家怪诞,吸引食客来此消费。

  乞丐说,暂时而论,他可以引导赢济去塑造精神上的安宁,从而让他开始尝试逐步掌控自己的力量。

  厨子,他说他的名字早已弃用,只留下了一个曾在军队中使用过的代号:996。

  他脸上有一条从左眼斜到右下巴的恐怖伤疤,其间穿过了鼻梁,他的面容不说多么粗横,但那暴戾的影子在他身上也算是随处可见了。

  厨子说,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厨子,然后被迫参了军,从切菜变成了砍人的,最后人砍完了,自己的部队也解散了,所有又只能重新当回了厨子。

  他现在在后厨烧的一手好菜,不仅做出的食物来者皆称赞,食客自己带来的材料他也都能出神入化地加工好。

  他说,暂时来说,他可以告诉赢济一百种砍人的方式,从哪里入手比较省力,从哪里下刀不会伤刀,想让那人感受到多大的疼痛,想让被砍的人流几天的血再死去...

  赢济听后连忙摇头,他表示拒绝,自己真没有这么血腥的爱好,一睁眼就要去学习那么多和杀人有关的知识。

  厨子又想了会儿,他说那他暂时可以帮助赢济逐步认识到自己身体内潜藏的各种秘密,那些他在解剖人体时发现的有趣作用...

  至于最后一位,木头...

  木头,他不会说话...他只会听从别人的指令,照搬行事,他没透露给赢济任何信息,只是月娘帮他介绍了一下。

  他现在在楼下当小二,负责端菜、洗碗、刷餐具等等杂活累活。

  赢济向木头表示了自己的同情,但暂时也没好去说些什么。

  是的,在自己昏迷的期间,这四人听从了“自己”的指令,从世界各地跑到了这个镇上,找到了降落之后的青衣和赢济,然后在这里开了一个客栈。

  “再来一串”,就是客栈的名字...

  赢济在听到名字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这肯定是青衣的主意,估计她在带自己来镇上的路途中可是被饿坏了。

  客栈中,

  月娘是老板娘,负责总览客栈的上上下下,她雇佣了十多位的青壮小伙子和妙龄少女,还给了几位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一些刷碗洗衣看门养马的活计,在她的经营下,客栈的生意可算是红红火火。

  乞丐一平,每天就坐在客栈最靠进门的那张桌子上,想讲些什么就讲些什么,但他的侃侃而谈总是能吸引一大堆的食客在周围驻足,即使有些人并不需要用餐,也会要上几壶茶或者酒水在乞丐身常坐。

  当然,有时候乞丐的言论也会招来一些非议,甚至口头冲突,但那些想要冲动的人在看到举着菜刀从后厨走出的厨子时,都会乖乖地闭上了嘴。

  厨子996,现在就是个杀鱼宰鸭、炒菜掂锅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厨子,他绝对不会告诉你,“再来一串”客栈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就成为了小镇上最大的客栈的秘密。

  木头,就是木头,也只是木头。

  他和其他的小厮奴仆一样,任凭其他三人差遣。

  大致了解了些情况之后,赢济发话了。

  “月娘、一平、厨子、木头,感谢你们这几个月来对我的陪伴,赢济对此十分感恩。不过,现在对我来说,我尚不知如何去看待与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却希望你们可以尽量生活得愉快些,一直等到我弄清事情的缘由之后,自会与你们共同商量,甚至如若你们愿意,我会无条件地解除一切对你们的束缚,并且献上我的歉意和补偿。”

  随后,赢济扶着床沿站了起来,朝着四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于赢济而言,“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他本身良善的体现。

  他自认为,若是某天有个人突然闯进了自己的脑子,然后在里面打了个标记,宣称自己是他的奴仆的话,那自己一定是会十分悲愤的,最起码,也高兴不起来。

  形式上的,此时,

  四人在那站着,赢济躬着身子。

  看起来,他们就像是接受了赢济的真诚,真如赢济所换位思考的那样,对赢济的恭敬只是出于某种被迫或交换。

  只是也不能排除,他们可能只是被赢济突然的举动给暂时震惊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

  咚!

  很响的一声砸地板的声音,木头跪了下去。

  随后,分别是月娘、乞丐、厨子也依次弯下了身。

  至于其间究竟有几分真诚,有多少秘密,藏着怎样的心机,赢济也只好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了解了。

  毕竟,一个不愿承认当下的人,一个曾经心死的人,你又能让他对这个世界有几分奢望呢?

  只是知足些,可稍微长乐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