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年轻的身影进入殿中。见靖安司丞邱景明,不卑不亢行叉手礼。
“郁仲见过司丞。”
若是金吾卫中郎将石景良在场,一定会诧异这人正是他在院中见过的年轻人,一身沙场杀伐气尤为扎眼。
“嗯,郁仲,你来靖安司多久了?”邱景明不动声色的问道。
“半月。”郁仲道。
“你刚从云州调回长安,到这靖安司却先是闲置了半月,你心情如何呀?”老狐狸脸上挂着笑容。
“郁仲全凭司丞做主。”
“你这人啊,年轻、有能力还是神通者,唯一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太傲。”邱景明端起了早就冷了的茶水,饮了一口。
昏暗的大殿之中,郁仲身姿如长枪,气质显得有些尖锐。
“你可承认?”
“司丞说是,那就是。”郁仲道。
“哈哈,你这小子。”邱景明放下了茶盏,“你来到这长安也有半月之余,你说说看,长安与云州比起来如何?”
郁仲沉默了片刻,答道。
“云州冷得要命,能把人活活冻死,不如长安气候温暖。”
闻言,邱景明笑了笑,自己分明问的不是气候。不过他也不计较,郁仲若不是这个脾气,他也不会召他进来。
“云州我也去过,那时宁中丞还没丢掉云州,也见过边关的将士。”邱景明道,“云州苦寒,将士有报国之心。”
“郁仲能来长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长安居大不易,郁仲既是熟悉了长安,想必也适应得差不多了。”
“眼下有个案子,不知郁仲........”
郁仲没有犹豫,抱拳道。
“听候司丞差遣。”
~~
“五爷,找到那书生的踪迹了。”青皮陈三进门便拜,殷勤说道,“那人去了三皇子府上,杀了管事赖升平。”
堂前站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目光锐利如剑,给人一种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陈三几乎是见面必跪。
匍匐在地上,本能的张嘴呼吸,心脏砰砰直跳。
剑修。
陈三很不情愿和眼前这位打交道,每次靠近,若是遇到这位爷心情不好,那感觉简直比面对滔天骇浪还要恐怖。
丁修圣,人称五合帮丁五爷。
男人穿着青色袍子,头戴玉冠,双目半阖,身形如剑。
“人被抓住了?”
“并没有,三皇子府抓住的人是假的,让那狗猢狲逃了。”陈三有些尴尬,伏地继续说道,“那人把我们的人甩了,只知道还在东城。”
“废物!”丁五爷大怒。
“是是,小人是废物。”陈三连忙磕头,心中却把丁五爷祖宗十八代所有女性家人都问候了一个遍。
自己就是一个跑腿的,手底下的兄弟加起来也干不倒一个不良人,你让我去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开什么玩笑,刘帅都死了,谁还拼命啊。
现在是以胡帅为首的新五合帮,若不是看在胡帅下令配合丁五爷找人的份上,他早就撒丫子不干了。
“还有谁在查那书生?”丁五爷思索片刻后问道。
“似乎是金吾卫,还有几个不良人。”陈三忙不迭全盘托出,“不过那帮人不让我们靠近,我们也不敢盯梢。”
“到现在为止,也不清楚金吾卫那帮人有没有抓到人。”
“定然是还没找到人,也不用找了。”丁五爷开口说道,“既然已经惊动了金吾卫,那就跟在万年县那帮人后面。”
“等他们找到人,我再动手杀掉那书生。”
“五爷,从万年县手中杀人,风险会不会大了一些?”陈三迟疑了一会问道,“长安县不良人中也有神通者,听说捕手。”
“无妨,不过是低级的捕手而已。”丁五爷眼睛也不眨一下,“我盯上的人,就算有十个捕手也保不住他。”
陈三口中称是,连滚带爬的退下。直到一口气跑出很远,完全看不见坊门,他才敢小声嘀咕道。
“直你娘的杀胚,想把烂摊子留给老子背。”
从靖安司出来,郁仲没等明天,直接拿着靖安司丞的令牌趁夜点人。他看也没看下属的臭脸,一脸冷漠道。
“嫌犯中有两个女人,他们藏不住,最后线索断在崇义坊。把国子监和平康坊查一遍,定能找到他们留下的痕迹。”
“郁都事,这已经很晚了,平康坊正是人多的时候,国子监不让进。”其中一人抱怨道,“不如让弟兄们歇息一夜,明日再搜?”
“明日嫌犯已经跑了,靖安司晚上就变成瞎子了吗?”郁仲语气冷峻,训斥道,“现在动身,否则按渎职处理!”
“......喏。”
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一众人不情不愿的离开了院子,郁仲只是知道这群人不服自己,但他不在乎。
他不需要过程,只需要一个结果,从来如此。
~~
“给你。”许行舟拿着一串糖葫芦递到了顾含章的面前,晶莹剔透的糖浆在花灯下散发着诱人的色泽。
“我......我不爱吃甜食,给嫣儿吧。”
“她已经有了,吃得正欢呢,脸上都是糖浆。”许行舟语气平淡,递糖葫芦的手并未缩回来,于是顾含章不得不接了。
“多谢郎君。”
顾含章听见他说陆嫣脸上都是糖浆,没由来的脸一红,那一日她脸上也挂着糖浆,好在天色昏暗没被人瞧见。
“打听到了吗?”她心虚的转移了话题。
“嗯,南曲有个叫柳玄姬的头牌得了风寒,病好后体弱不能上台。”许行舟说道,“人气散了,困在南曲不能赎身。”
“为何?”
“柳玄姬不是教坊司的人,受制于南曲都知于莲儿。”许行舟顿了顿,心道这就是没有编制的下场,也怪不得自己盯上她。
“没有教坊司为其撑腰,她不上台就没法恢复人气,日复一日下去,让其一次性赎买远不如慢慢留着榨干她的钱财来得划算。”
“南曲头牌竟也如此可怜?”顾含章吃惊。
“嗯,不过我估算过了。柳玄姬现在还有钱,不赎身的话,能养我们。”
听着他如此直白的话,顾含章不由想捂脸。
“可她凭什么助我们藏匿?”
许行舟沉默了一瞬,抬头道:“因为我能给她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