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淳终于回家了,赵氏听到由远而近的马蹄声,那是喜出望外,连忙迎了出来。
这小子竟然还带回来一个同窗,赵氏忍不住问道:“淳儿,这位小兄弟是谁啊?”
曾淳连忙翻身下马,介绍道:“娘,这是杨守谦杨大人的幼弟守让。”
杨守让那也是连忙跟着下了马,拱手道:“伯母好,小侄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还望伯母见谅。”
赵氏闻言,殷切道:“守让,你能来玩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啊,快,里面请,里面请。”
这会儿曾铣还没回来,曾江和曾河这两个小家伙正在院子里嬉戏玩闹呢,他们一看曾淳回来了,立马兴奋的凑上来,蹦蹦跳跳道:“大哥,大哥,你回来了啊。”
曾淳摸着他们的头道:“嗯,这几天有没有乖乖读书啊?”
杨守让见此情景,不由热泪盈眶。
他小时候见到大哥二哥回来也是这么高兴的,大哥二哥也是问他有没有乖乖读书。
现在大哥二哥可能就要被严嵩给害了,大哥二哥很有可能会身首异处啊!
赵氏回头一看,不由吃惊道:“守让,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唉,这会儿人家哪吃得下饭啊。
曾淳暗自叹息一声,随即问道:“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赵氏不假思索道:“快了,快了,吃饭的时候准回来,你先带守让去屋里坐坐,娘再去舔两个菜。”
曾淳闻言,也只能带着失魂落魄的杨守让往堂屋里走去。
很快,赵氏便开始上菜了,不一会儿,屋外便传来一阵马蹄声。
曾淳连忙起身,带着杨守让迎了出去。
王环拉着马车走进来一看,不由好奇道:“大公子,你回来了,这位公子是?”
曾淳连忙介绍道:“王叔,这是杨守谦杨大人的幼弟守让。”
马车里的曾铣闻言,立马掀开门帘,跳下马车,满脸凝重道:“守让,咸宁侯的事你知道了?”
杨守让满脸惶恐的拱手道:“伯父,还望念在我大哥曾在您麾下效力,救救我大哥啊。”
曾铣微微叹息一声,随即满脸郑重道:“老王,你去外面看着点,淳儿、守让你们跟我来。”
说罢,他便带着两人往书房中走去。
他亲自关上了门窗,这才微微叹息道:“唉,严嵩马上就要掌权了,他害我不成竟然又联合浙闽官员疯狂弹劾浙江巡抚朱纨,说什么朱纨贿赂首辅夏言,在浙闽一带滥杀无辜,杀良冒功,欺君罔上,以致浙闽两地山贼四起,海盗泛滥,倭寇趁机屡屡进犯,沿海老百姓苦不堪言。
圣上相信了严党和浙闽官员的谗言,下旨将朱纨捉拿回京受审,朱纨自知必死,不想受辱,留下绝命诗饮鸩自尽了,夏大人这下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曾淳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完了,把这个朱纨给忘了!
朱纨并非滥杀无辜,人家在双屿岛大捷,击溃了葡萄牙人和倭寇的联军,而且还封锁了浙闽两地海域,让海盗和倭寇无所遁形。
关键就是他动了浙闽两地海商豪门的利益,让这些海商豪门没法和葡萄牙人乃至倭寇做生意赚大钱,浙闽两地海商豪门在朝为官的早就想弄死朱纨了。
严嵩这一把劲再加上去,朱纨肯定是没有活路了,所以,他选择了饮鸩自尽!
唉,大明又枉死一个忠良。
朱纨一死东南就要乱了,倭寇、海盗和浙闽两地的海商豪门联手,再加上严嵩也想暗中捞取利益,东南必将海盗横行,倭寇肆虐。
历史上嘉靖朝的北虏南倭其实就是嘉靖和严嵩联手给做出来的,他爹曾铣如果还在西北,俺答汗迟早被赶到塞外根本发展不起来,朱纨如果在西南坐镇倭寇、海盗乃至浙闽两地的海商豪门都要被其杀得服服帖帖,哪里来的什么北虏南倭。
可惜,他爹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去不了西北了,朱纨现在也饮鸩自尽,这北虏南倭还是要被嘉靖和严嵩联手给做起来了。
严嵩为了捞钱已经开始陷害忠良了,这个时候他得赶紧想办法救下那些有用的忠良来做自己的班底了。
至于夏言,争权夺利,死有余辜!
朝中的清流和贪官污吏想斗就让他们斗去,现在的关键是要保住忠肝义胆的杨守谦。
想到这里,曾淳郑重道:“爹,夏大人那里就不要去想了,圣上明显是想用严嵩来取代夏大人,多想无益,你还是想想怎么救杨大人吧。”
杨守让连连点头,满脸希冀的看向曾铣。
曾铣皱眉沉思了一阵,还是无奈叹息道:“严嵩的手段层出不穷,我都不知道他准备怎么陷害守谦,怎么救?”
这个我知道。
曾淳不假思索道:“咸宁侯仇鸾如果执掌山西兵权,俺答汗必会毫不费力的杀穿山西,杀到京城来,杨大人忠肝义胆,肯定会率军来勤王,到时候如果战事不利,严嵩和仇鸾肯定会合伙把黑锅扣杨大人头上。”
这帮畜生,这种事严嵩和仇鸾还真干得出来!
曾铣闻言,不由气得直咬牙。
俺答汗十万骑兵如果杀到京城会怎么样?
京城人家十有八九是拿不下来的,因为骑兵本就不擅攻城,小县城都很难拿下来,更何况是天下第一雄城,俺答汗估计也不会打京城注意,人家十有八九会在顺天府乃至整个北直隶奸赢掳掠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到时候,京畿的老百姓就惨了啊。
曾铣皱眉沉思了一阵,突然间摇头道:“这个应该不大可能,咸宁侯仇鸾如果让俺答汗杀穿了山西杀到了京城怎么也得担责任啊,这点他没法蒙蔽圣上吧?”
唉,你是不知道这家伙有多无耻。
曾淳细细解释道:“爹,咸宁侯仇鸾肯定不会这么说也不会这么做,俺答汗如果要杀穿山西了,他就会出重金贿赂俺答汗,让俺答汗率军绕过他的防区,直扑京城,然后他上奏圣上,说什么探知俺答汗绕道塞外想攻打京城,他请求率军回来勤王。
到时候圣上还会怪他吗,圣上不但不会怪他,还会夸他忠肝义胆呢。”
这个无耻之徒!
曾铣又咬了咬牙,随即问道:“你的意思我们要赶紧阻止咸宁侯仇鸾执掌山西兵权?”
这不找死吗?
曾淳连连摇头道:“爹,你可千万别去阻止,谁来执掌兵权只能由圣上说了算,谁敢多嘴,死路一条啊!”
唉,急糊涂了,这种事的确不能多嘴。
曾铣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
曾淳不答反问道:“爹,你当初是怎么击败俺答汗的?”
曾铣闻言,不由恍然道:“你的意思我想办法让守谦击败俺答汗?”
曾淳重重的点头道:“对,杨大人如果能摧枯拉朽般的击退俺答汗,那不但不会有事,还有可能晋升兵部尚书。”
守谦能行吗?
曾铣琢磨道:“其实,要击败鞑靼骑兵并不是很难,只需有足够的火器,炸散骑兵的阵型,而后将士用命,不惧鞑靼骑兵,一拥而上,则能一举将鞑靼骑兵击溃。
这火器我倒是可以教守谦赶紧造,但是,这将士用命我却没有办法,当时我手底下全是边军精锐,一个个那都身经百战,根本就不怕鞑靼骑兵,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守谦现在保定,那里本就兵微将寡,除了一个神武左卫就一个紫荆关千户所和倒山关千户所,兵力还不到一万,而且,他手底下全是些几十年未经一战的屯卫,根本就不是鞑靼骑兵的对手啊!”
这个着实有点麻烦,兵力还不到一万,而且还是没上过战场的屯卫,就算有足够的火器,扛住十万骑兵都不大可能,更何况是将人家击溃。
不过,他还有时间来安排一切,因为现在咸宁侯仇鸾还没去山西呢,俺答汗那也要试探几次才会发现这个咸宁侯仇鸾是个软柿子,这中间来来回回起码需要一两年时间。
俺答汗入寇京城好像叫“庚戌之变”,庚戌年正是会试和殿试那一年,也就是说,他最少有两年时间来准备一切。
曾淳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爹,你当初在西北的时候手下可有能征善战的亲信猛将。”
曾铣微微点了点头,又叹息道:“猛将自然是有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打得过鞑靼骑兵,榆林镇副总兵李珍就是难得的猛将,原本按军功他早就可以升总兵了,可惜,我出了这事,连带他也耽误了。”
榆林镇副总兵李珍是吧,好,记住了。
曾淳又问道:“爹,你可知道京城附近兵力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这个还用问吗?
曾铣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蓟州镇,蓟州镇下辖九个卫所,按满编兵力算,总共有兵力五万余。”
五万多加不到一万那也就六万啊,还是不够啊。
曾淳又问道:“其他地方呢,还有没有兵力比较多的地方,对付十万骑兵总得十多万屯卫才能行吧?”
这个。
曾铣琢磨道:“蓟州镇左边就是宣府镇,宣府镇也有八个卫所,满编兵力足有四万多,不过,宣府镇到京城全是山路,而且还要经过居庸关,回援比较麻烦。
还有就是河间府,河间府有五个卫所,满编兵力也有将近三万,河间府到京城倒是一马平川,而且还有运河能用来运兵。”
这就差不多了,蓟州镇、宣府镇、河间府,这三个地方一定要想办法掌控在自己的亲信将领手中。
现在他手底下还没有什么亲信将领,李珍算是他爹的亲信部将,勉强可以调过来培养一下,剩下的就要靠嘉靖和严嵩给机会了。
这两个家伙是最会做的,有功的将帅那是经常被他们整得死去活来,到时候他想办法救几个就差不多了。
曾淳又细细想了想,随即郑重道:“守让,你家中有信得过的亲信可以派去找你大哥吗?”
杨守让那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个自然是有的。”
曾淳又郑重道:“爹,那你赶紧把火器的制法细细写下来,让守让派人去送给杨大人吧,兵力上我们得慢慢想办法,这个火器却是要尽快造了。”
曾铣闻言,那是毫不犹豫的坐下来,提笔就画。
这个宝贝儿子是真的长大了,心思相当的缜密不说,好像还能未卜先知一般,听他的准没错。
曾铣还在心中暗自夸自己的宝贝儿子呢,曾淳一看他画出来的东西和旁边的备注,却是不由得愣住了。
慢炮,炮圆如斗,中藏机巧,火线至一、二时纔发,外以五彩饰之,置于敌所过之处,敌视之,骇为异物,聚观传玩者墙拥,须臾药发,死伤甚众。
这不就是定时炸弹吗?
而且,做小一点,再把引线弄短一点就能当手榴弹用啊!
曾淳见老爹把注释都写完了,忍不住提醒道:“爹,不做斗那么大行吗,就做成拳头大小,然后把引线做成丢出去就炸那么长,直接点燃丢敌军从中就能炸伤很多敌人啊。”
曾铣闻言,细细想了想,随即连连点头道:“嗯,原本我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没来得及做,这次一并让守谦试试,这个就叫手雷吧。”
说罢,他便按曾淳说的意思细细画起来。
手雷?!
曾淳闻言,又不由得愣住了,手雷是他爹发明的?
他正发愣呢,他老爹已然把手雷给画出来了,做法就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这还没完呢,他老爹竟然又抽出一张白纸继续画起来。
地雷,穴地丈余,藏火药于中,以后覆四周,更覆以沙,令与地平,伏火绳于下,系发机于地面人不注意处,过者蹴机,则火坠药发,石飞坠杀,敌惊为神。
卧槽,这个我可没提醒,老爹竟然连地雷都发明出来了!
不过,这个地雷还是土地雷,算不得真正的地雷,而且埋起来也相当的麻烦。
曾淳想了想,随即提醒道:“爹,这个埋起来太麻烦了,不如以酒坛为容器,装满火药与尖锐的碎铁渣,然后上面置燧石两块,两块燧石相对,上面一块用薄木板固定,敌人踩破薄木板,两块燧石摩擦起火,酒坛中的火药便会被点着了。”
这宝贝儿子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曾铣闻言,那都愣住了。
他们两父子竟然就这么把最原始的手雷和地雷给设计出来了!
说实话,明军并非干不过鞑靼骑兵,如果让曾铣坐镇西北,俺答汗能保住性命逃到塞外去就算是不错了,哪里有什么北虏之祸。
奈何,嘉靖和严嵩就是要做死,逮着能征善战的忠臣良将往死里整,整得大明北虏南倭,祸乱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