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去世之后,朱元璋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有时候甚至连朱标都会挨上他一顿爆揍。
现在,他最看重的儿子朱标也离世了,朱元璋心中凄苦的同时,仅存的温情也逐渐被冰冷代替。
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虽然拼命挣扎可却只能缓缓沉入水中。
而此时,为朱元璋着想,陪他说话,给他做美食的朱允熥,俨然就扮演了救命稻草的角色。
朱允熥的一系列表现,让朱元璋又感受到了温暖。
如此一来,老朱自然就会越来越看重他。
但光是看重还不够,朱允熥还要老朱逐步对他产生依赖。
而这第一步,便是从眼前的美食开始!
就在朱元璋还想干第四碗饭的时候,朱允熥却劝说道:“您已经吃了三碗饭了,不能再吃了,会撑坏肚子的!”
朱元璋知道朱允熥的话是对的,但他好久没有吃的这么开怀了,着实有些意犹未尽啊!
见老朱还盯着桌上的剩菜,朱允熥说道:“皇爷爷,您要是喜欢吃的话,孙儿以后经常做给您吃就是。”
哪知朱元璋却板着脸说道:“一个皇孙老是烧菜做饭,成何体统?”
“皇爷爷教训得是……”朱允熥先是认错,但却又觍着脸说道:“但孙儿以为,生活中也需要一些调剂,一张一弛才是正道。
人要是绷得太久了,那根弦是迟早会断的。
孙儿要是没有烧菜做饭这个爱好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挺过这么多年,呵呵。”
朱元璋缓缓放下手中碗筷,片刻之后才重新露出笑容,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以后偶尔做一顿饭送来就是,还是不要把太多时间花在这种小事儿上。”
朱允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是,孙儿记下了!”
朱元璋微微颔首,示意侍从们把饭菜撤下。
待侍从们都离开后,老朱又示意王景弘也出去。
王景弘小步飞快的退出书房,顺便将大门合上。
偌大的房间里,便只余下了朱元璋和朱允熥这爷孙二人。
朱允熥知道朱元璋肯定是有话想问自己,他在脑海里已经做好了许多预案,甚至就连怎么对付北元余孽都思考了一遍。
果然,老朱在喝了一口自己最爱的散茶之后,问道:“你刚刚提到了‘生活’,那么咱问你,你觉得‘生活’到底是什么?”
“生活是什么?”这问题问的角度有些刁钻,打了朱允熥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朱允熥很快理清了思路,回答道:“生活,一半是责任,一半是压力;一半是幸福,一半是忧虑;一半是努力,一半是休息;一半是眼泪,一半是汗水。”
“……”
老朱显然不满意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于是敲了敲桌面,道:“说人话。”
朱允熥微微垂下眼睑,嘴里吐出一句:“生下来,活下去!”
“生下来,活下去!”短短六个字,却有着说不尽的无奈,道不尽的心酸!
朱元璋沉默了,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良久之后,朱元璋突然出声问道:“允熥,你老实告诉咱,你以前那副胆小、蠢笨又顽劣的模样,是不是全他娘都是装的?”
面对老朱的问题,朱允熥脸上显露出了哀伤的神色,但其实他心底已经快要乐开了花。
他的眼睑垂的更低了,头也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
他只说了一个字:“是!”
“为何如此?!”朱元璋不自觉的加大了声音,他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但心里始终还是不愿承认的。
“孙儿,只想活下去!”朱允熥话音未落,两行清泪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看到朱允熥这副模样,朱元璋内心里暴躁与心痛的情绪交替闪现。
朱允熥没有母亲,唯一的亲哥哥也早夭,在深宫之中这么些年,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所以你选择了藏拙?”朱元璋亮的吓人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朱允熥,“你选择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孙儿不知道……”面对朱元璋的质问,朱允熥故意露出茫然的模样,“没有人教孙儿该怎么做,孙儿只能自己想办法,尽量躲避他们……”
朱元璋深深凝视了朱允熥一眼,心中突然警醒:“不对!这家伙在视频里可不是如此弱不经风!”
视频里的朱允熥,远没有此刻他说的那么凄惨、无助,他甚至还在计算着皇太孙的位置!所以眼下朱允熥这种表现,只能说明他在对自己撒谎!
“这家伙在老子面前都不老实,着实该打!”
“过来!”老朱突然对朱允熥说道:“到咱身边来!”
朱允熥偷偷瞄了一眼朱元璋的脸色,却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但他还是乖乖的走到了朱元璋面前。
“该打!”
“啪!”的一声脆响,老朱一巴掌拍在了朱允熥的屁股上。
“啊?这……”朱允熥捂着屁股,楚楚可怜的看向朱元璋,问道:“皇爷爷,您这是为何?”
“连你皇爷爷都骗,你说该不该打?”老朱似乎余怒未消,语气还显得有些气愤。
被拆穿了?
朱允熥不知道自己的表演哪里出了问题。
他连忙端起旁边茶碗,讨好般的递了过去,说道:“不愧是皇爷爷,这都被您看穿了!”
既然被察觉了,那就爽快的承认,遮遮掩掩,反而会让朱元璋看不起。
见朱允熥果断承认,老朱心里的气也算是消了一些。
“哼!”他冷哼了一声,对朱允熥说道:“敢做敢认,还算有些担当……说吧,你到底在怕什么?”
朱允熥从朱元璋手中接过茶碗,放在一旁。
这一次,他没有再隐藏,而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皇爷爷,您知道的,孙儿的娘亲和大哥都死的早,在东宫,孙儿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胡说!就算吕氏对你不上心,不是还有你父亲吗?”一提到朱允熥的父亲朱标,朱元璋的心就不自禁的抽痛起来。
朱允熥苦笑着摇摇头,回道:“父亲有太多公事要处理,哪里顾得上我?”
朱元璋没有接话,看得出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父亲曾嘱咐吕氏要好好照顾我,教导我……可问题是,孙儿是她儿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她又怎么可能会照顾我、教导我?”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的嫌隙,但朱允熥必须说出来,这样才能引起朱元璋的重视。
这次,不待朱元璋回应,朱允熥便又继续娓娓道来:“皇爷爷您也知道,自从孙儿的大哥早逝之后,孙儿便成为了太子的嫡长子。
但后来,父亲将吕氏立为太子妃,大我一岁的朱允炆便成为了新的嫡长子。
对于好不容易得到的珍贵东西,他们当然会严防死守……”
有些话,无需过于直白,只需点到为止,懂的人自然能够心领神会。
“吕氏……”朱元璋听后身子缓缓后靠,深深地靠在了椅背上。
朱允熥小心翼翼望去。
却见朱元璋双眼微闭,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他表情平静而又深邃,朱允熥也无法窥见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