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投水自尽!沈葆桢跪求苏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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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也是湘军近来最惨烈的一战了。

  除了突围的几千人之外,剩下的湘军一部分被困在南昌城内,一部分被困在城外。

  这个时候,几乎是以一敌三了。

  双方杀红了眼睛,已经不存在投降一说了。

  这里指的不是太平军投降湘军,而是湘军投降太平军一事。

  他们本来是来受降的,现在竟然被伏击,要么战死,要么突围。

  而一旦发起狠来。

  此时湘军的单兵战斗力,已经超过太平军了。

  整个南昌城内外,城墙之上,到处都是尸体。

  比起九江,这里更为惨烈。

  就这样,一直厮杀到太阳西斜。

  几乎整整厮杀了一天。

  一开始还凭借怒气,凭借意志,但是杀到后来,体力完全消耗干净了。

  就完全凭借本能,机械一般的战斗了。

  甚至都不需要敌人来砍杀,自己挥舞着刀枪,忽然之间一口血就喷出来,然后就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敌人上前,直接一刀了结。

  最终……

  除了少部分突围,剩下几乎全部覆灭。

  而太平军的伤亡,也是惊人的高。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葆桢幽幽地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

  李续宾道:“一个被废弃的大宅,有专门院墙。”

  只要是在太平军和清军的战区,这样废弃大宅还是很多的。

  这些大宅都是当地的豪强,专门建了高墙,而且还有民勇,专门保家护院。

  这些民勇平常时候还行,但是遇到了真正的大规模战争就完全不顶用了,所以这些豪强就全部带着家产跑了,跑去了安全的城市。

  比如上海,杭州,苏州。

  想起今日发生的这一幕,沈葆桢不由得泪流满面。

  按照发逆的话说,真的是从天国一下子跌到了森罗地狱。

  九江之战的失败,损兵折将,已经是莫大的打击了。虽然胡林翼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毕竟连曾国藩也都打败仗。

  但是战败了之后,九江还彻底便宜了苏曳,胡林翼心中已经有所不快了。

  所以,沈葆桢为了挽回地位,为了保住权势,不得不发狠去拿南昌城。

  结果,竟然遭到了如此下场。

  “克惠,我错了吗?”沈葆桢忍不住问道。

  李续宾想了一会儿道:“我觉得没什么错。”

  沈葆桢道:“你难道不觉得我太冒险了,所以才会遭此大败?”

  李续宾道:“那是因为幼丹你别无选择了。”

  李续宾这句话,仿佛并没有安慰到沈葆桢,因为对方的那种坦然,让他更加不适。

  攻陷武昌之后,李续宾被封了记名湖北按察使,表面上的官职和沈葆桢一样的,但是没有经过历史上的九江大胜,他此时显得看淡不少。

  沈葆桢道:“那苏曳为何就不去招降韦俊,不去招降杨辅清?”

  李续宾道:“因为他先赢了一局,就显得从容了。”

  沈葆桢仿佛依旧没有被安慰到,依旧心痛如绞。

  他实在无法想象,当日第一次九江之战,曾国藩战败,水师全军覆灭之后,是如何扛过来的?

  而且在那之后,半个湖北也全部被石达开攻陷,曾国藩可谓是一败再败。

  但是有一点,曾国藩是真正掌握兵权的,而且是湘军领袖,无可取代。他败得起,别说一次,两次三次他都败得起,都有本钱一次一次翻身。

  但是他沈葆桢败得起吗?

  而且这一次南昌易帜,表面上他邀请了曾国藩和胡林翼,但人家都没有来。

  关键是人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沈葆桢也不希望别人来,不想被人分了功劳。

  现在彻底失败了,那责任也要他一个人扛。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敌袭,敌袭!”

  很快,外面传来了厮杀声,马蹄声。

  太平军追杀上来了。

  沈葆桢大怒,这杨辅清是疯了吗?至于这样无穷无尽的追杀吗?

  连大晚上的都不放过。

  殊不知,杨辅清也没有办法。

  他为了证明自己,为了立下功劳,证明自己配得上辅王之爵,所以一定要活捉,或者击杀清妖头子沈葆桢。

  沈葆桢,李续宾,或者苏曳,这三个清妖头子,任何一个人的脑袋,都可以让他向天王表功了。

  厮杀声,不绝于耳。

  如今,双方的人数就更加悬殊了。

  而且这个大宅的寨墙,还是太单薄了。

  这大晚上的,开枪也无法瞄准,湘军的武器优势也无法发挥出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

  立刻有人来报:“两位大人,必须立刻逃跑了,发逆就要攻破寨墙了。”

  于是,沈葆桢和李续宾不得不又带上心腹,趁夜逃走。

  如同壁虎断尾一般,又有一群湘军断后,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就这样,一路狂奔,一路逃亡。

  不知道逃了多久,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县城。

  竟然不是太平军的旗帜,应该是当地民团。

  沈葆桢上前高呼道:“我是江西按察使沈葆桢,立刻开启城门,让我们进城。”

  城头之上,一个彪悍汉子大声道:“我们不知道什么沈葆桢,赶紧离开,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沈葆桢旁边官员大喊道:“大胆,你们莫非要造反吗?这还是不是大清的天下,伱们的县令呢?”

  城头上的彪悍汉子道:“县令?死了,自杀了。”

  不少人觉得清廷的官员那么腐败,卖官售爵这么普遍,所以地方主官肯定特别贪生怕死。

  但实际上,因为清廷对守土职责看得非常重,一旦丢了城池,基本上会遭到严惩。所以不管是面对洋人,还是对太平军,只要丢了辖区主城,那么相当部分地方主官都会选择自杀。

  从县令到巡抚,死者不计其数。

  此时,城头上的民团头子,已经看到了远处的烟尘了,看到太平军杀过来了。

  顿时,他大声吼道:“我们不认识什么沈葆桢,立刻给我滚,否则就开枪了。”

  “三,二,一!”

  这群人,就直接举枪瞄准,沈葆桢等人。

  沈葆桢明白,这群民团份子,身份不明,要么是地痞流氓,甚至很多是天地会等帮派分子,立场更是不清楚,可能偏向清廷,也可能偏向太平天国。

  无奈之下,沈葆桢只能讪讪撤退。

  带着两三千残军,继续逃亡。

  果然,等杨辅清的军队到达这个县城下面的时候,城头上立刻升上了太平天国的旗帜。

  城头上的民团头子大声道:“大王,清妖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杨辅清本来打算让这个县城立刻交上一些粮草的,但是这一声大王喊到他的心里去了。

  看了这个民团头子一眼,努力记住这个人的面孔,以后要提拔他。

  也休要怪杨辅清激动,此时太平天国的王爵还是非常珍贵的,加起来都没有几个,不像后来随意乱封,让王爵含金量急剧贬值。

  杨辅清放弃了打劫这个县城的念头,继续率领一万多人,疯狂追杀沈葆桢的残军。

  而沈葆桢和李续宾,继续狂奔。

  一直逃,一直逃。

  甚至此时都有些慌不择路了,乌云压顶,遮住了太阳,甚至都失去了方向感了,就只能本能地朝着北边跑。

  跑着,跑着!

  前面忽然没有路了,一条河横在了面前。

  此时是汛期,河水暴涨。

  后有追兵,前面大河拦路。

  眼看着,已经到了绝路。

  顿时间,沈葆桢悲从心来,但是李续宾却没有心情伤风悲秋,直接道:“这种大河,不超过十里,一定会有桥,朝着左边跑。”

  然后,沈葆桢和李续宾带着两三千残军,朝着左边狂奔。

  此时,已经没有路了,全部都是农田,而且最近下雨,都是泥泞。

  从昨天逃亡到现在,几乎没吃没喝,每一个人都仿佛到了极限。

  偏偏因为战乱,这片区域的农田大部分都已经荒了。

  后面杨辅清的一万多人,继续疯狂追杀。

  沈葆桢和李续宾带着残军,沿着大河一直跑,一直跑。

  几乎都要绝望了。

  到底哪里才有桥啊?

  怎么这么远啊?

  一直狂奔,狂奔。

  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一座大桥出现在了前面不远处。

  沈葆桢和李续宾狂喜,身上仿佛又充满了力气,拼命朝着这座大桥逃过去。

  但是杨辅清的大军,又很快追上来了。

  沈葆桢和李续宾,带领着残军冲过了这座石桥。

  不能再这样被追下去了,否则迟早会被追上杀光的。

  李续宾道:“第四营管带,带着你的兵,留在桥头阻击敌人,进行断后!”

  第四营管带脸色微微一变,他当然知道,留下来断后,那就是死。

  他是李续宾的族弟,而且也是罗泽南的弟子。

  顿时,他猛地一咬牙道:“是!”

  然后,他率领着四五百人,在这座石桥上构建阵地,断后阻击杨辅清的大军,延迟他们的速度,为沈葆桢和李续宾的逃跑争取时间。

  在开阔地带,就算想断后都不可能。

  唯有在这种石桥的狭窄地带,才能做到。

  而且湘军也装备了先进的洋枪,在这种环境下有优势。

  沈葆桢和李续宾继续带着残军逃跑。

  很快,后面又传来了厮杀声,传来了一阵阵枪响。

  李续宾心痛如绞,这个时候他能派出去断后的,那都是嫡系啊。

  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啊,这断后明显是死路一条的,他如何舍得啊?

  但是这个时候,他和沈葆桢甚至不能回头看一眼。

  只能抓住这个宝贵的时机,继续疯狂逃跑。

  但是跑着跑着,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大河。

  这个时候,别说是沈葆桢了,就连李续宾都要绝望了。

  怎么河那么多啊,这才隔得了多远啊,怎么又有一条大河啊。

  越靠近长江和鄱阳湖,河网就越是密集,没有大河才怪呢。

  没办法,只能继续沿着河边跑。

  这里就不再是田野了,全部都是烂树林了,烂泥巴地。

  走得人简直怀疑人生。

  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都没有见到桥。

  接着,后面的追杀声又来了,杨辅清的军队又追上来了。

  这就意味着一个结果,刚才断后的那一个营的湘军,全部战死了。

  李续宾泪水涌出。

  他的残军,体力完全到了极限。

  后面杨辅清的追兵,黑黑压压,完全望不到头。

  但是这条大河,依旧看不到任何桥的身影。

  难道天要亡我沈葆桢,天要亡我李续宾吗?

  从南昌到九江,也就是不到三百里啊,如今已经整整跑了一天一夜了。

  完全见不到九江城的任何影子。

  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

  又要被杨辅清大军追上的时候,前面猛然间出现了一座桥。

  不是石桥,而是吊桥,悬索桥。

  沈葆桢和李续宾大喜,带着残军加快了速度。

  终于,在摇摇晃晃中两三千残军,拼命地过桥。

  但这毕竟是悬索桥,承载力是有限的。

  过桥,自然也就慢了。

  所以,这两三千残军刚刚过了不到两千人,杨辅清的大军就已经追上来了。

  剩下还没有过桥的湘军,心生绝望,拔刀大吼道:“断后,断后!”

  于是,他们索性也不过桥了,留在桥的这一头断后战斗,为沈葆桢和李续宾争取时间。

  一边战斗,一边大吼道:“毁桥,毁桥啊!”

  尽管万般不忍,但是这边的李续宾还是下令,毁掉悬索桥。

  幸亏这不是那种很粗的铁索桥,否则就算想毁掉,也没有办法。

  几个士兵在这边悬索墩处,凿挖一个大洞,然后把火药塞进去。

  准备炸掉悬索固定墩。

  那边桥头,断后的军队太少了,很快就被杀得干干净净。

  杨辅清的太平军开始过桥。

  “点火,点火……”

  随着一声令下。

  “轰!”

  一阵猛烈的炸响。

  整个悬索桥一阵剧烈的摇晃,仿佛又稳住了。

  这个悬索固定墩没有被炸毁。

  桥上的太平军稍稍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汹涌过桥。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悬索桥发出一阵怪响,悬索在这边固定墩连接处,直接脱落了。

  顿时……

  整个悬索大桥,直接坠落大河之中。

  桥上的上百名太平军,也坠入大河之中,被洪水卷走。

  悬索桥毁了,沈葆桢和李续宾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带着残军逃跑。

  又不知道跑了多久。

  直接从天亮,又跑到了天黑。

  来到一个小村庄,因为战乱,这个村庄也已经没人了,老百姓已经跑了,但是房子还是完好的。

  甚至,他们是刚跑的。

  因为隔着很远,就看到沈葆桢残军逃过来了,所以赶紧跑到山上去了。

  这个年代,不管是湘军还是太平军,只要路过了,就一定会劫掠。

  但终于有一个歇脚之处了。

  整整跑了两天一夜,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再跑下去,肯定要没命了。

  而且,这里的村民跑得急,还有一点粮食没有来得及全部带走。

  所以,还能吃一顿饭,尽管也只是稀饭,地瓜粥。

  但总比没得吃更好。

  两天一夜,沈葆桢终于有东西进肚子了,此时地瓜也显得如此香甜。

  但也正是因为能够歇下来,能够吃到一点东西了。

  所以,这些湘军的残兵望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责怪。

  都是因为你沈葆桢,我们才会遭遇此大难。

  我们才会死那么多兄弟,你要立功,偏偏让我们兄弟们送死?

  沈葆桢受不了这等目光的炙烤,立刻放下手中的碗,大声高呼道:“兄弟们遭遇今日之劫难,全部都是我沈葆桢一人之罪,我还有何颜面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说罢,他直接跳下旁边的池塘里面。

  跳水自尽。

  李续宾赶紧抛下碗,跳进池塘里面,把沈葆桢救起来。

  “沈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论跳水自尽,你还是比不上曾大帅啊,人家可是要跳长江的。

  但沈葆桢这一番表演,终究还是把湘军残兵的怒火压了下去。

  接下来,要好好休息一下,至少睡上一两个时辰。

  尽管内心充满了痛苦,但身体实在是太疲倦了,所以躺下之后,沈葆桢就沉沉睡了过去。

  甚至累到连梦都没有了。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刚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他又猛地被惊醒。

  “沈大人,快醒醒,快醒醒……”

  “快跑,快跑……”

  “发逆的追兵又来了。”

  疯了,他要疯了。

  沈葆桢几乎要崩溃了,这群发逆难道也不需要吃饭的吗?

  但痛苦的是这不是杨辅清的那支追兵,而是另外一支太平军的追兵。

  而且沈葆桢他们慌不择路地逃跑,也绕了很多弯,走了很多冤枉路。

  所以,被这支太平军追上了。

  于是,刚刚休息下来的沈葆桢,又要带着湘军残兵,继续逃亡。

  拼命逃亡!

  这一逃,又从晚上逃到了白天。

  而今天,湘军残兵的体力,真的到达极限了。

  很多人跑着跑着,直接一口血喷出来,直接就栽倒了。

  这一天的逃亡,湘军残兵不断地减员。

  不断地死在路上。

  而后面新追上来的这支太平军,显然体力剩余得多。

  一次又一次追上来。

  一次又一次袭杀。

  湘军残兵,不得一次又一次断尾求生。

  就这样,又从白天逃到了黄昏。

  沈葆桢真的要绝望了,他率领的这一千多名残军也要绝望了。

  死了吧!

  不逃了,就这样痛苦地逃跑,还不如死了。

  但是哪里舍得就这样死了啊。

  他沈葆桢还年轻啊,今年才三十八岁而已啊,还有大好的前途。

  但是发逆的追兵,就在身后不足二里地了。

  这次是一定要死了。

  不仅会死,甚至还会被凌迟处死。

  然后这大好的头颅,送到天京去给洪秀全把玩。

  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发逆追兵。

  沈葆桢心生绝望,从身旁湘军抽出利刃,就要自尽。

  这一次是真要自尽了。

  因为落在发逆手中,死得就更惨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有人高呼:“九江城,九江城……”

  沈葆桢抬头一看。

  顿时喜极而泣。

  前方果然是九江城,熟悉的就九江城。

  这不足三百里,整整跑了几天几夜,不知道跑了多少冤枉路,此时终于到了九江城了。

  此时,城头飘扬着苏曳新军的旗帜。

  之前这九江城,这旗帜看着那么让人痛恨。

  而此时,却如此的亲切。

  就仿佛沙漠中旅行者,看到了绿洲一般。

  顿时,沈葆桢扔掉刀子,浑身仿佛焕发了新的活力一般,带着一千湘军残兵,朝着九江城门狂奔而去。

  这最后一段路,因为看到了生的希望,竟然不怎么觉得累。

  而且还把发逆追兵又甩出了一里多。

  来到九江城门之下。

  城门紧闭,城墙上的新军立刻举枪瞄准。

  “站住!”

  “不许靠近,再靠近就开枪了!”

  苏曳新军的军官,大声吼道。

  随着这一声大吼,上千支洋枪,齐刷刷伸了出来。

  黑洞洞的枪口,全部瞄准了湘军残军。

  沈葆桢、李续宾带着一千残军,就在这城墙之下,瑟瑟发抖。

  不仅仅是害怕,还有身体到了极限,以及对接下来命运的不安。

  都已经逃到九江城了,实在不愿意死啊。

  后面,不计其数的太平军追兵,越来越近,挥舞着刀枪追杀而来。

  而此时,苏曳出现在了城头之上。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沈葆桢见之,直挺挺地朝着苏曳跪下,大声道:“苏曳大人,开恩那!”

  “苏曳大人,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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