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虬也非常疑惑。
作为一条活了几千年的仙家大蛇，它的阶位已经触触碰到了位面的巅峰，也因此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偏偏，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它没怎么看懂的存在。
一百年前秘银封印矿脉中，遇到那个三千年前见过的神秘老头，那是它为数不多至今都想不明白的存在。
现在又遇到了一百年前遇到的那个年轻小子。
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关键是，这小子竟然也和百年前一模一样？
白虬还以为季寻和徐老头一样是掌握了时光法则，不会被时光侵蚀的人。
观察自己新寄主的同时，也想观察一下他。
可没想看了半天，才发现，这就真只是一个小小四阶卡师。
问题这就来了。
它就十分好奇，这样的低阶卡师，怎么能发现自己的？
季寻当然是没有发现这种顶阶仙家的能力。
从始至终，他的自信，都源自推演。
现在听到耳旁传来的声音，脑子里一切推演变成了现实。
而当他意识到回应的仙家是百年前那条大蛇的时候，季寻心中同样也很惊奇。
仿佛两条抛物线一样的命运线，各自走了百年，再次有了交际。
很神奇相遇。
闻言，季寻嘴里恭敬地开口回应道：“前辈，好久不见。”
既然认可了秦如是，当然不是敌人。
这位现身，也就是意味着他们终于能活下来了。
兜兜转转，计划还是回到了最初的想法，需要秦如是成功契约一尊高阶仙家，他们才能活下去。
只是这位回应的仙家，超出了预期太多。
不过季寻猜到这位仙家身份的时候，这才发现百年前那段记忆在脑海有些模糊。
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这对过目不忘的他来说，很不正常。
季寻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当初自己可能是看到了什么超出了自己认知的东西，没能记下来。
但他总觉得，这大蛇当初和徐老头或许谈论过什么。
徐老头身上牵扯了非常恐怖的因果，但凡接触没死，命运线都很特殊。
季寻之前完全看不懂那种虚无缥缈的因果。
但现在能隐约看懂一些了。
他甚至有种感觉，这条大蛇出现在这里或许不是巧合。
而是某种百年前就埋下的因果。
一旁的秦如是看着季寻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表情先是一滞。
但她心中的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很明显地有种.被庇护的安全感。
她意识到，之前那个进行了一半的仙家契约完成了！
秦如是这才恍然。
她之前就很奇怪。
献祭仪式可能是自己弄出了差错。
但可是超阶神性物质。
这种素材不仅仅是对七阶以上的人类有致命污染，对仙家同样如此。
既然材料消失了，也就是说，必然是有仙家消化了祭品。
之前她不明白为什么祭品没了，仙家却没回应。
现在才知道，是某位强大的仙家想考验自己。
看上去，自己好像考验通过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英勇、无谓、果敢、坚韧、情义.才是那位仙家看中的最好的品质。
绝境逢生，秦如是心中也大为惊喜。
不过她更意外的是，季寻竟然认识那位仙家？
“还不错”
虚空中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赞赏。
激战也因为这声音戛然而止。
同时，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从天而降。
对面海瑟四人脸色猛变。
因为就这时，他们看着秦如是头顶的雾气中，一颗硕大的白鳞蛇头缓缓出现。
它像是凭空出现，又像是一直都藏在那里。
蛇躯虽然大部分淹没在雾气中，但目测体长超过了百米！
仅仅是这体型，四位龙裔卡师在它面前，就像是蜥蜴般弱小。
那琥珀竖瞳中的眸光阴冷而霸道，仿佛两轮明月，完全没有将这里两个七阶龙裔卡师看在眼里。
它一出现，那股威压瞬间就压制了四人身上的龙威。
它就漂浮在云雾中，像是一座大山在头顶，让人有种空气都凝固了的致命压迫感。
最打眼的是，却是白蛇头顶的那对小角。
见状，四人瞳孔齐齐一缩，心中大惊：“化龙角！”
这是祖灵仙家！
他们知道这研究所是一处仙家秘冢。
在他们想来，哪怕是东荒这些人能得到某位高阶仙家的响应，顶多也是一些刚凝聚意识，威胁并不算太大的残灵。
就像是之前白家那些后裔之前召唤的残缺金色仙灵一样。
可是
怎么会出现一头威压如此恐怖的存在？
这根本不是残魂！
难道是.
活了几千年的远古仙家？
仅仅是看一眼就让人冷汗袭背，这头龙鳞王蛇的实力已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猎人和猎物的境况瞬间调转。
海瑟和索恩两个七阶目光一横，立刻做出了决定：“撤！”
他们知道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果断选择了逃走，四散逃开。
现在能否活命，就看他们各自手段了。
暴退的同时，四人齐齐使出了压箱底手段。
海瑟这位巫毒大师反手掏出了数张传奇咒术卡牌，朝着天空中的大蛇激射而去。
“轰隆隆”卡牌在半空中炸裂出了一团团紫色剧毒烟气，转眼形成了一颗颗狰狞的骷髅头。
这是她目前能用出的最强咒术——。
这是血肉毒素和精神诅咒双重伤害，哪怕是高一个大阶位的对手都要避之锋芒。
然而海瑟绝望的是，大蛇却丝毫没有反应。
它甚至没睁眼多瞧一眼，任由毒气在鳞甲上炸裂，不痛不痒。
反而，那双琥珀竖瞳看着远处那个利用空间能力一闪百米的黑龙，露出了一点兴趣。
它张开血盆大口，空气中突然惊雷炸响。
“啪嚓~”
“啪嚓~”
“.”
数道粗大的雷光从中喷出，直奔海瑟四人而去。
雷光瞬息便至。
那两个六阶还没跑出多远应声倒地。
海瑟靠着自身治愈领域，硬抗了这一击。
然而她想继续跑，却发现身体上雷光持续闪烁，完全没有消停的迹象。
那种高位法则的侵蚀，不停地破坏着她的身体。
转眼雷光就像是凌迟的手术刀，将她的身体割裂得千疮百孔。
季寻看着这一幕，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之前就观察过确认了，这个海瑟的领域有剧毒和治愈的双重效果。
她能在蛭皇攻击下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她有着和非常相似的无限治愈能力。
正常来说，想杀掉这种高阶治愈系卡师，除非一击毙命，否则非常难。
然而，季寻此刻却开眼界了。
大蛇的这一口雷息，不是单次伤害，而是持续烧灼。
海瑟身体被麻痹动弹不得，虽然治愈能力让她没当场暴毙，却活生生被雷火烧死。
“阶位法则压制啊”
季寻看着眸光微缩，仿佛看到了自己。
原来自己还有这个短板。
一口惊雷，瞬杀三人。
季寻三人看着眼角莫名一抽，也齐齐松了一口大气。
然而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远处那头黑龙索恩。
毕竟这家伙是神圣教廷的高级执事，实力极强，还擅长空间秘法，想着都难杀。
事实也是如此。
大蛇的一口惊雷杀掉了其他三人，偏偏雷光只是让索恩身躯一僵，转眼雷光就被空间裂缝给吸收掉了。
看着没多少影响。
大蛇看到这一幕，提起了一点兴致，呢喃自语：“虚空放逐？嘿嘿，倒是有点意思。可惜，这方天地都被我禁锢，你无法长距离空间瞬移，要怎么逃呢？”
远处，索恩表情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话的含义。
之前撕裂虚空，对他来说就像是撕裂一张羊皮纸般容易；但现在被领域压制，虚空变成了厚实的钢板，想撕裂，得费数十倍咒力。
索恩知道想靠自己逃走很难了。
他眸光一狠，突然掏出了一张印有一块紫色宝门的卡牌来：“解！”
卡牌溃散开来，转眼看着一道古朴的门凭空出现。
详解：Ⅴ级古代遗物；神偷序列专属遗物，使用需要掌握高位空间法则；消耗虚空能量，可建立一道通往定向坐标空间门；
季寻看着这架势，心中也诧异道：“古代遗物？”
不仅仅是五级，还是极其罕见的空间宝物。
不得不说，神圣教廷底蕴还真够深厚的。
随随便便一个执事竟然就拿出了五级遗物。
有这种遗物傍身，无论是谁，想留住这家伙都没那么容易的。
难怪从始至终这索恩都一副无所畏惧的态度。
然而大蛇看着蛇瞳里只有一抹冷笑：“想逃？呵呵”
它突然张口，一股寒霜就喷了过去。
顷刻间，只听着“咔嚓”“咔嚓”的冰凝声。
沼泽地面上一股死亡冰线一瞬百米。
转眼，几百米外那头黑龙鳞甲上就凝聚出了一层晶莹之色。
四周空气陡然降低数十度。
极寒法则是虽然是数十种元素法则之一，但却有着其它元素难以媲美的控场能力。
一旦温度达到足够低的温度，微观物质就会渐渐失去活性。
不仅仅是行动，甚至连意识的活动都会被冰封起来。
就是这一口冰霜吐出，刚想打开虚空门逃走的索恩，连人带房门都一起冻在了当场。
时间仿佛都放缓了，他手扭动门把手的动作也放缓了数十倍。
控制还伴随持续法则伤害。
如果没意外，这家伙必然也要暴毙当场。
季寻三人看到这里，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原来空间法则也不是完全无敌的。
遇到阶位碾压，该跪着，还是得跪着。
这时候，大蛇眸光却是一凛，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季寻三人也敏锐地察觉突然凝重气氛，他们齐齐猜测：“难道那家伙还有别的手段？”
几乎就是念头一起的瞬间。
三人就听着“咔”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
那堵之门竟然打开了！
“不好，这是双向通道！”
季寻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
因为这虚空门不是索恩打开的，而是从另外一面。
也就是说，有人在虚空门的另外一面，要过来了！
刺蛇军团只是先锋，
但南大陆可是有顶级卡师的。
这时候过来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强者。
门刚打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恐怖的龙威瞬间外泄出来。
季寻三人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汗毛都炸裂了起来。
那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威压。
敌意毫不掩饰，如针芒扎眼，让人不敢直视。
“到底是几阶？”
季寻被那股龙威镇得浑身动弹不得。
如履薄冰，仿佛时刻都要坠入无尽深渊。
思绪僵直的那一瞬，大蛇却是一声冷哼：“哼！南大陆的九阶卡师吗手伸这么远，还真以为你能在本尊面前逞能？”
白虬比一般卡师更明白卡师传承的意义。
南大陆那些龙裔虽强。
可在它眼里，也就是巨龙奴役的仆人罢了。
没等虚空门里的气息肆虐，大蛇的威压同样反逼而去。
那门里的家伙似乎也察觉了危险，没敢贸然现身，瞬间改变了计划。
趁着虚空门打开的缝隙，就看着一只龙爪伸出，以极快的速度一把将索恩朝着门缝里拉。
不过因为索恩被下半身都被冻在了冰面上，这一暴力拉扯，直接将其双腿扯断。
门后那人似乎没准备顾忌那么多，想隔空救人，只有这一个方法。
“撕拉”一声，血肉夹杂着冰沫四溅半空，索恩大半个身子窜入了虚空门中。
空间裂缝瞬间愈合，那股霸道无匹的龙威也顷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逃了？”
季寻看着消失的空间门，压力瞬间一空。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消息。
不过，头顶的白蛇看着虚空门消失的地方，目光也露出了一抹凝重。
虽然逼退了敌人，但气息对抗接触那一瞬，它也感知到对方很强。
而且，不止一道强者的气息。
它当然也不知道，在遥远的南大陆，艾雷尔帝国神圣教廷总部，教皇波拉兰特和几个红衣大主教看着只剩半截的索恩残躯，面色齐齐一黑。
回过神来，季寻可没忘礼节，朝着天空中的大蛇行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身边的秦如是也说道：“多谢老祖救命之恩。”
这白蛇可是三千年前白家先祖的契约仙家，对于任何白家后裔来说，喊一声“老祖宗”，辈分绝对没错。
白虬看着瞥了一眼季寻，没多理会。
它又看了一眼秦如是，点点头：“嗯。”
似乎对自己选的这个寄主挺满意，再次说道：“你这丫头还不错。”
秦如是一脸受宠若惊。
面对顶级强者，还是命运和血脉层面牵连的祖灵仙家，她也没敢任何大意，“老祖伱.”
刚想说什么，白虬就打断道：“不用套近乎。我只是不想占你这小辈的便宜，这次出面，就当是你献祭的那祭品的交易。”
“.”
秦如是听着表情微微尴尬。
一旁的季寻听着默不作声。
两人半点脾气都没有。
这种顶阶仙家，脾气怪点也能理解。
能出面帮忙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妄想用什么契约约束它，完全是痴心妄想。
但想着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金大腿，季寻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
何况。
对方没有直接消失，其实就已经是留了说话的余地了。
季寻也猜到，这大蛇恐怕对现如今的白家，又或者他自身的情况都好奇。
但前辈有前辈的架子，有些话，得后辈先开口。
季寻直接问道：“那个，前辈冒昧地问一下.”
白虬果然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道：“你是想问刚才那家伙带走的罐子？”
说着，它自问自答：“一个空罐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空的？
季寻听着莫名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南大陆那些人找罐子是什么目的。
但绝对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得到。
可是问题又来了。
罐子是空的，里面原本封印的外神呢？
季寻直接问道：“前辈，那.里面封印的外神呢？”
白虬随口说道：“那个罐子封印的是‘疫病之源·塔克帕拉’，神性早就被烧了几千年烧干净了。剩下一块‘神格’，之前我顺手拿了.”
这大蛇的语气很随意，却透露了数条极其劲爆的信息。
神格？
烧掉了神性？
直呼了外神的名讳？
季寻听着眸子一转。
难道说，外神是可以杀掉的？
白虬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接说道：“瘟疫法则是最古老的宇宙法则之一，疫病也是永远不会消失的。那‘疫病之源·塔克帕拉’，就是上个纪元最阴毒危险的旧日支配者之一。问题只是暂时解决了，但未来祂必然会卷土重来。”
“.”
季寻听着若有所思，思绪自动推演了起来。
旧日支配者？
上个纪元？
这是什么情况？
季寻脑子里的“世界历史”仿佛一下子就拉铺得更开了，无数思绪延伸了出去。
没等他多想，白虬仿佛一眼看穿了什么，嘀咕道：“你小子这能力很眼熟啊.看着像是曾经遇到的某个可恶的家伙。噢，对了，光照隐修会的‘逐光者’。那家伙就是用的这能力.”
时间太久远，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说着，它自言自语道：“难怪了。我说你小子刚才怎么发现我的”
“.”
季寻没敢说话了。
他甚至收敛了一切思绪。
在这种存在面前，仿佛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连思绪都被人看穿了。
白虬这种存在自然没兴趣窥探一个低阶卡师的秘密。
看着季寻和秦如是，它那双竖瞳里的光泽微微有些古怪，吐槽道：“嘿嘿，还真是奇怪。白家传承至宝在你小子这个外人手里，那张窃神者源卡又被那头融合了，而却又在另外一伙白家人手里还真是家族越弱，乱七八糟的事情越多。”
“.”
听着这话，季寻和秦如是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戒指是捡来的。
源卡也是偶然融合的。
真要说起来，他们确实都是白家的“外人”。
但白虬可没兴趣追究什么，它只在乎自己新选的寄主。
看了一眼秦如是，它难掩嫌弃道：“还有，你这丫头，明明天赋还不错，窃神序列的秘法学了个半吊子，连献祭仪式都能出差错.”
仙家虽然寿命悠长，可修行非常缓慢。
必须有寄主辅助修行。
而且它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几步，更是需要一个潜力足够的寄主，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眼前六阶的寄主，显然看不入眼的。
秦如是听着对自己的吐槽，饶是平日一贯优雅从容，此刻也难掩一尴，道：“让老祖失望了.”
“罢了。”
白虬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别的选择。
能融合窃神源卡，总归是不差的。
像是一条蛇待久了，习惯了自言自语。
想到了什么，它又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别瞎晃悠了，好好学学窃神秘法.让我想想，中央大陆应该还能找到一些白家的祖地。我给你指几个地址，你自己去找找。还有我不管白家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要想办法拿到手里，那东西对你未来晋升高阶很重要.以后没什么事儿别来烦我，我也不会回应你。等你什么时候能凭自己的能力用契约把我召唤出来，再说其他的吧”
秦如是连忙道：“多谢老祖。”
季寻听着也是一喜。
这大腿，稳了啊。
大蛇话虽然听起来很嫌弃生分，但这本就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强大的卡师不是前辈把嚼碎的饭灌在后辈嘴里喂出来的。
而是在危机中，靠自己成长起来的。
这大蛇愿意指点，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