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劫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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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心黑,还得是你们这些读过圣贤书的人啊!”

  逍遥楼顶阁内,李信看着张孝同拿出来的银票,嘴角一阵抽搐。

  自己费心巴黎的跑遍了保定府,除了分给手下人之外,才带回来一万多两银子。

  可张孝同却连保定府衙门都没去处,坐在家里就收了足足二十八万两!

  虽然这二十八万两中肯定少不了自己那一份,但李信多少还是有些挫败感的。

  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知府大人这边虽然多,可却是一锤子的买卖,而你那边却是韭菜地,可以多割几茬……”

  龙小云将银票收了起来,笑着对着李信说道。

  “现如今咱们手中的存粮最多可以维持三天,即便是加上朝廷调拨的粮草,用不了五天,保定府的粮价就压不住了!”

  张孝同看向龙小云,有些担忧的说道。

  虽然他们这一次坑了粮行不少的银子,可最重要的粮草依旧在粮商的手中。

  只要粮商们能坚持七八天,今天收来的银子,估计就要加倍的吐出去!

  毕竟在这个时节,粮米才是真正的硬货。

  “五天的时间,足够了……”

  龙小云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李信。

  李信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人我已经安排好了,相信不会出什么问题。”

  ……

  “什么?十两银子?!”

  保定府内一处还算过得去的客栈内,一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脸得意的客栈掌柜。

  出了歇马场,有些在保定府有商号的,自然是回商号安置。

  可没有商号的,就需要找一些客栈歇马。

  只是打死他们都没有想到,保定府不但官黑,这些做买卖的更黑。

  “掌柜的,我要的是通铺,不是上房!”

  粮行掌柜的看向客栈掌柜,咬牙切齿的说道。

  客栈掌柜微微一抬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通铺十两一间,上房五十两!”

  一间通铺可以住下十五个伙计,挤一挤二十个也没有问题。

  只是十两银子的通铺,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掌柜的,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看……”

  “要住就住,不住赶紧走!”

  谁知,不等他多说什么,客栈掌柜的就不耐烦的摆摆手。

  做生意的,尤其是客栈生意,天生矮人三分,面上始终带笑。

  可如眼前这个客栈掌柜这么硬气的,却是不多见。

  “住!”

  粮行掌柜的咬牙切齿的掏出一锭银子,交给了客栈掌柜。

  现如今天寒地冻的,不住还能上哪?

  而且城内不比城外,夜晚是有宵禁的。

  “通铺一间!”

  客栈掌柜的从背后的墙上拿下钥匙和门牌,交了出去。

  “先说好,车马歇脚另算,一乘骡马二钱银子,草料自备!”

  原本伸出手去接钥匙和门牌的掌柜,顿时僵在了原地。

  一乘骡马二钱,一百乘就是二十两银子。

  他那足足有三百多车马,连同住宿一起下来,一天就是七十多两!!

  要是换成往常,他肯定扭头就走。

  可现如今,他却明白自己已经走不了了。

  城外有无数饥民,他们这么贸贸然的出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唯一的出路就是咬牙坚持。

  坚持到保定府的存粮消耗一空,他们今日损失的银子,就能赚回来。

  二钱就二钱吧,总比歇马场要便宜的多。

  满脸肉疼的将银子如数交了,粮行掌柜的这才带人安置了下来。

  原本出门在外,他都可以住单间的,如今也不得不和伙计们挤在一起了。

  好在总算是安置了下来,接下来就只剩下等了。

  有些头铁的粮行掌柜,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在听说如此离谱的房价和歇马费之后,立刻骂骂咧咧的带人出了客栈。

  可不出意外的是,他们出了客栈没多远,车马就会‘不小心’的剐蹭到路人。

  在路人哀嚎声响起的同一时间,兵马司武卒和衙役们都会很巧合的出现。

  接下来没说的,就是赔银子。

  这一来一往,却又白白搭进去了不少。

  最后,再头铁的粮行掌柜,也只能咬牙住进比山贼窝还黑的客栈!

  ……

  夜幕降临,保定府内寂静无声。

  因为灾民不断地朝着保定府聚拢,为了防止意外,这段时间巡查宵禁的兵卒都增加了不少。

  冷领的寒风中,北城徐记粮行外,看守粮米的伙计忍不住拢了拢棉领子。

  “遇到这么扣门的掌柜,还真他娘的倒霉!”

  掌柜的为了省钱,将歇马场的粮米全都拉了出来。

  好在徐家在保定府还有商号,这些车马粮米离了歇马场之后,也有地方安置。

  可就是苦了他们这些做伙计的,东家是省钱了,可他们却遭罪了。

  四百多辆骡车粮米,粮行肯定放不下,只能安置在外场,让他们这些伙计看守。

  “别抱怨了,被掌柜的听了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其中一个伙计走了过来,不动声色的指了指不远处掌柜的心腹伙计,小声的说道。

  “哎……嗯?!”

  听了同伴的话。伙计点了点头。

  却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外场拐角的街口,似乎走来了一群人。

  伙计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之后,这才看的清楚。

  大约三十多个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成年男人,手持棍棒朝他们这边跑来。

  “快,快去喊人,有人劫粮!!”

  领头的伙计这时候也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

  可街角距离这里只有几十步而已,眨眼间那些难民已经闯到他们跟前。

  二话不说,轮起一棍子直接将那个领头伙计放翻在地。

  其余人直朝着那些伙计杀去,原本安静的街道,一瞬间热闹了起来。

  这里毕竟是徐记粮行的家门口,打斗的动静很快引起了院内人的注意。

  这个时节走货,尤其是押送粮米,一般情况下都会有把式不弱的武夫押送。

  徐记虽然不能和晋商相比,但手下自然养着一些武功不弱的护院。

  外院大门打开,几十个手拿火把的伙计窜了出来,跟随他们一起的,还有七八个手持长刀的护院。

  “玛德,敢来爷爷这里劫粮,活腻歪了!”

  领头的护院看着和伙计们扭打在一起的难民,怒吼一声直冲入人群。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原本把式不弱的护卫,在冲入人群之后,一招还没施展呢,就被人一棍子轮翻在地。

  其他的护院也不敢耽搁,赶紧杀入人群。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看着蓬头垢面的家伙手起棍落,没有一个护院能坚持一个回合。

  很快,几十个伙计和护院都被放倒。

  那些难民在将所有人都放倒之后,迅速扔掉手中的棍棒,手脚麻利的将骡马套车,尽可能的将徐记安置在这里的粮米拉走。

  两炷香的时间之后,车马拐进之前他们来的街道。

  街道内,早有人在这里接应。

  而那三十多人则直接将身上的破烂衣服换了下来,重新穿上了甲胄。

  换好衣服后,一队甲胄鲜明的城巡武卒,出现在了城北的街道上。

  “军爷,军爷,有刁民趁夜抢粮啊!”

  就在这一队城巡武卒上街后不久,就有两三个徐记的伙计跑来。

  “这些刁民好大的胆子,胆敢在城内劫掠?!速速带我们过去!!”

  领头的校尉闻言大怒,立刻带着手下武卒前往徐记粮行外。

  仅仅一夜的功夫,同样的事情在保定府内一连发生了多起。

  粮行被灾民所抢粮米数万石,还打伤了不少的伙计和护院。

  第二日,知府大人立刻张帖告示,全城缉拿劫粮盗匪。

  “呵,刁民劫粮?”

  范家宅院内,范大掌柜的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一切肯定是张孝同和那个兵马司的丘八联手做下的。

  可不说他们没有证据,即便是有,现在也不是能撕破脸的时候。

  等这一茬过去,银子落进他们口袋之后,家族自然有的是手段料理这些王八蛋!

  晋商虽然是商,可这么些年,他们用银子开路,笼络了多少高官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上到内阁,下到州府县衙,几乎就没有晋商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掌柜的,不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仆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范大掌柜的眉头一皱,正要呵斥下人,却不想这个时候,一队膀大腰圆的武卒闯了进来。

  “李将军,这是何意?”

  看着领头的李信,范大掌柜的再不乐意,脸上还是挤出了一抹笑容来。

  “知道你范大掌柜的忙,所以我就自己上门来讨了!”

  李信也不客气,直接走上前拿起温好的酒壶,猛灌了一口。

  “讨?讨什么?”

  范大掌柜的一愣,随即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歇马费啊,还能有什么?”

  李信放下手中的酒壶,乐呵呵的说道。

  歇马费?

  “范家的歇马费,昨日在下不是已经亲手交给将军了吗?”

  范大掌柜的虽然心中怒极,但却依旧拱手道。

  李信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范掌柜说道:“你也说了,是昨日交的,今日的却还没有给哩!”

  “今日?”

  范掌柜的彻底凌乱了。

  敢情一辆车马一两银子,是一天的价儿?!

  “李将军,事情不要做的太绝……”

  即便是范掌柜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有些压制不住了。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如此与我家将军说话?!”

  李信还没说什么,一旁的亲随立刻抽刀出鞘,一脸凶狠的盯着范掌柜怒斥道。

  李信摆摆手,示意亲随退下。

  “对了,昨日劫粮的刁民,可有眉目了?”

  “回将军的话,兵马司连同知府衙门还在缉捕,目前还没有眉目。”

  李信与亲随一唱一和,说罢饶有兴致的看向范掌柜的。

  “来人,取银票来!”

  范掌柜的自然能听出李信话里面的意思,随即命人取来了银票。

  又是三千多两入账,李信乐呵呵的带着手下的武卒离开了范家宅院。

  一圈晃悠下来,除了三大晋商之外,其余人都吃不住歇马场的价格,纷纷将车马粮米运了出来。

  可离了歇马场,如此多的车马安置又成了问题。

  昨夜刁民劫粮,如今保定府知府衙门下告示,车马粮米一律不准在外安置。

  出了歇马场的掌柜们,只能含着泪掉进客栈老板的碗里!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内,晋商三大粮行的宅院,都快被各大掌柜的踩塌了。

  他们仨家大业大的不在乎,可是其他人却有些撑不住了。

  在保定府多待一天,那就是上百两银子的开销,而且夜晚还时不时的会被不知道哪来的‘刁民’劫粮。

  这几天下来,很多掌柜的已经有了离开保定府的念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即便是大家都清楚日后能赚回来,可眼下却有些撑不下去了。”

  “是啊,三位掌柜的,现如今那些粮米倒成了累赘,您得想个办法啊。”

  “实在不行,我看我们还是按照张孝同的价给他吧,多少还有一些赚头。”

  ……

  众掌柜的七嘴八舌,甚至于有人试探着要将粮米卖给知府大人。

  毕竟知府给的价钱,实际上已经不低了。

  他们粮米的本钱,一石也就七八十文钱,如今能卖出四倍的价格,已经算是血赚了。

  “绝对不行!”

  范掌柜的看着有人动心,随即立刻起身说道:“送上门的不是买卖,这个时候去找张孝同,他一定会狠狠地压价。”

  “那你说怎么办?!”

  有些身家性命都压上的掌柜,此刻多少有些后悔了,说话也冲了不少。

  “回!”

  范大掌柜的看了一眼同为晋商的两人,随即三人同时说出一个字来。

  回?

  所有掌柜的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与其像现在这样,不如将所有的粮米都运出城去。

  这样一来,他们等于是将张孝同逼上了绝路。

  保定府之所以现如今还能安稳,就是因为他们。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保定府内有粮。

  不管这个粮米是不是用来赈灾的,只要有粮在城内,人心就会稳!

  而他们一走,肯定会引起一些恐慌。这等于是和保定知府的背水一战了!

  “好,明日一早,立刻出城!”

  众人这几天也都被折腾出了火气,所以对于范掌柜的提议没有任何的反对。

  商量定了之后,所有掌柜的各回各家,将一切事情都安排了下去。

  只等明日天亮开城,他们就一起离开保定府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