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随意看了看,这位北周十三皇子宇文英的尸身。
就发现,这位疑似气运之子的北面皇室子弟,死了之后,其实也不好看。
甚至,他身上连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带,金票银票都没有,想必平时出行有人专门管理财物,并不用他亲自付钱。
身上除了一个饰物玉佩就什么也没有了。
算得是比较有价值的物件之一,就是手中宝剑,也被自己以雷霆之势斩成两截。
倒是蛇姬身上,挂着一柄小巧弯弓和一壶箭,做得十分精细,像是装饰品多过实用物件。
陈平试了试弓力,意外的发现,竟然十分强劲,比起当初自己埋在沅溪县境内的那柄大弓,一点也不差。
当下随意捡起雕弓和箭囊,转身就走。
走没两步,脑海中+52劫运以及+38福缘的信息,从眼前掠过。
他知道,这应该就是战局落幕,崔家剩余战兵彻底被击溃,自己所得到的所有收获了。
总的算起来,这一次,从整兵备战,到密宗上师多罗吉和天巫教安蛮等人来袭,再到大军围攻……
其高手之强,敌人之多,算是所遇之最,全都击破之后,总共得到109点劫运,还有44点福缘,也算是对得起这么多敌人。
如今暂时渡过此劫,接下来就是清理兴庆府如七色堂和长河帮等势力,再把与胡人暗中勾结的一些力量清除干净,兴庆府就算稳定了下来。
下一步,就是掌控境内十三县兵马,合兵一处,准备应对北周十万奔狼骑南下。
原本,他还不是特别确定,破得天门关的十万奔狼骑,一路南下到底走的哪一条路线。
但现在就已经确定了。
宇文英全军覆没,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扔在了兴庆府,更别提他辛苦经营的一些势力和财富,也跟着丢了。
在这种情况下,北周南下大将宇文昭,只要不是断情绝性不问世事不讲亲情的世外高人,势必不可能放过自己这个“大仇人”。
更何况,兴庆府背靠陪都右京,东接临山府,西连清州府,水路陆路四通八达,多数都是平原肥沃之地,正是四战之枢纽。
只要拿下此府,那是进可攻,退可守,纵横捭阖,半壁江南就算是拿下了。
这种独特的中转地形,陈平想不出,宇文昭到底会有何理由不去攻打。
所以,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
虽说奔狼骑吞下一些打下的府县,还需要一点时间。
中途更有许多支义军在拼命抵挡,延迟胡骑南下的步伐……
从天门关到兴庆府也有着两千里之遥,但是,做最坏的打算,这支胡骑很可能就会在一月到两月时光,就会打到兴庆府,到时就会直面对方大军。
在此之前,自己必须准备出一支十万到二十万的精兵。
否则,不堪一战。
据种种消息汇聚,此方世界与自己前世某个朝代末期差不多。
北地骑兵,比南方兵马,格外要精锐一些。
尤其是入关胡骑,打起大离兵马来,更是可以一打三,甚至一打五。
这就有些尴尬了。
对于这种情况,陈平只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可能是大离陈平日久,官员和将领只懂得经营家族,只懂得捞取钱财,已然没了什么太多血性。
至于兵丁,估计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而加入军队。
甚至,是被强征入军中,未经训练就上阵面对胡骑。
在这种情况下,底层军卒对大离王朝,尤其是姬家子弟更是痛恨入骨。
要他们为了姬家王朝去拼命,那简直就别提了。
为大离流血,为那些豪门贵族染红顶戴,怎么想怎么亏。
所以,底层的军士战力稀松,也就可以理解。
……
接下来的不久将来,要面对十万奔狼骑精锐。
再加上很可能出现的二十万以上的二鬼子军队……
据陈平的常识判断,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许许多多的人,自带干粮,领着兵马投靠胡人。
然后,反过来冲锋在前,打下各处城池。
这种二鬼子军队,打起胡人来自然是不堪一击。
打起大离军队来,那是勇猛难当。
就像是突然间,就找到了人生的价值,生命的信仰一般。
所以,这是一场硬仗。
陈平一点也不敢大意。
如果不是沧龙印还挂在自己的腰间,源源不断的汇聚着一股神秘伟力汇聚其中。
并且,他能感应到此印所在之地,气数被镇压,做事无不顺风顺水,很可能就化不可能为可能,真的做到力挽狂澜。
陈平这时候,已经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想要拉起一支兵马去打游击,也不能守在兴庆府等着挨打。
但是,沧龙印在手,气数当兴,这种情况下,还跟胡人打游击,避其锋锐的话,简直是在折损气数。
“只要驻守一地,挡住胡人兵锋,让其不得寸进,打赢一战甚至两战,立即就龙飞九天,气数生发。”
仔细想了想上一辈子的经验常识。
陈平就知道,此时兴庆府再无厉害势力,被自己一一扫平之后,能够占据这等鱼米之乡,该是多好的开局。
“兴庆府万万不能丢,而且,还要尽可能合纵连横,拉拢盟友,共同抗胡,否则,大势去矣。”
……
脑海里想着一些事情,也只是几个转念而已。
陈平拔开腐烂草叶,看着露出地面的一处黑古隆冬的地洞,以及洞旁成片残留的足印,眼神就有些发冷。
‘牛逼轰轰的射了一批毒针,然后就躲到地洞通道之中,这算什么事?
这个幽山月门,排在魔门七脉之内,行事果然颇有魔门风范。’
陈平哑然一笑,如今自己什么身份了,又值紧要关头,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在路上专门针对一些魔门崽子来拼杀一场。
既然对方躲到地底通道之内,不再出来,明显是怕了,也懒得进去追击。
索性大度些。
陈平这样想着,就准备离开,他自然不会承认,这地底通洞环境复杂,担心里面有危险。
突然,一点有如蚊蝇的细小声音传入耳中……
陈平五感极其敏锐,听得真真切切,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拿出刚刚收缴到的宝弓,搭箭在手。
‘就算是老鼠,有时候,该踩死还是得踩死。’
……
“平三,你这是何意,那一追一逃之人全都是厉害高手,你不想着隐藏起来,反而从旁攻击?
小姐那事正是紧要关头,你还无端竖敌,真是气死我了?”
“四丫头休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跑在前面的是天巫教神使碧灵蛇姬。
她已经用出了焚灵舍身功,护着那人逃走,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北周贵人。
咱们幽山月门正值风雨飘摇之际,需要力助。
此时遇到贵人,又值对方危难,结个善缘,帮他拦一拦敌人,有何不可。
日后说不定就会迎来丰厚回报,全赖今日之功。”
“胡涂,就算你再怎么想要攀附贵人,也不要擅作主张,把我等也牵扯了进去,更不能用出噬魂针这等凶恶暗器。
你只知道前面逃走那人是北周贵人,那么,就不动脑子好好想想,能把天巫神使追得用出舍身焚灵诀的又是什么人?”
“不管什么人?还能管得到我幽山月门弟子不成?你们说是不是?”平三转首看向四周众弟子。
就有五六人开声附和,“对,那人虽然硬功了得,实力强横。但我等又不与他争,只是一击即退,倒也没有什么妨害。
再说了,此时与那北周贵人相争的,无非就是兴庆府军马。
据传如今靖海王世子纠集崔家兵马与北周眉来眼去的,当不至于敌对,此人到底出自何方,也很好猜,应该就是道门四派之一混元剑宗弟子陈平。
那位如今掌控宣武卫,处处与北周不对付,前些天我进城一次,就发现气氛不对,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先前那人身上金光腾起,应该就是了。”
“混元宗啊,哈哈……”
“那更不用担心了,区区一个陈平,就算是再能打,又能奈我何?
只可惜那北周贵人不争气,竟然没撑住多久,与天巫神使双双殒命,倒是白费了我一番心意。”
平三叹息一声。
四周几人也是有些失望。
“小心……”
还没等几人叹息完,一个弟子猛然叫了声。
“噗哧……”
昏暗火光下。
就见到平三身形一震,脖颈一侧噗哧探出一支箭头来。
鲜血四溅。
“箭……哪来的箭?”
平三扭头回望,就见身后幽深通道,弯弯曲曲的根本看不到入口所在。
眼角余光却是看到一支支利箭,如同幽灵,从那弯曲转角处,游鱼般飘了出来。
长了眼睛一样,一一点名……
刚刚出声几人,除了四丫头,一个不剩,全都咽喉中箭。
那箭也是歹毒。
刺穿脖颈之后,无穷震荡之力出现,破气破血,锁魂锁魄。
一旦中箭,全身修为化为乌有,魂魄也渐渐融化,生命力消失殆尽……
本来,平三等人练的是三魂极意功,只要精神不损,肉身伤势不算大事。
可是,被一箭射中,精神都跟着崩散,什么功都没用了。
一时之间,只懂得大声惨嚎,缓缓死去。
别说多凄惨了。
四丫头看着此幕,差一点就转身逃向地道深处。
想了想,还是没逃,只是强行控制住颤抖的声音:“先前得罪陈将军处,还请恕罪,今日将军雅量,手下留情,我童四娘感恩不尽。异日我月门上下,必有报答。”
她一躬到地,身后几个没说话的弟子,也跟着满脸惶恐的连忙拜下。
过了一会,没再见到通道中有箭射来,童四娘才抹了头上一把冷汗。
转头看了看,七零八落的躺了十余具尸体,强行压下心悸,打了个手势,往通道深处去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死得不明不白,这平三脑子不清醒,得罪了如此高手,简直是不知死活。
可惜了这么多弟子,被他连累,只是一声附和,就丢了性命。’
童四娘暗暗心凛,“江湖传闻,那混元武馆陈平是天下难得后起之秀,却还是小看他了。
如此威风,如此煞气,岂是一个后起之秀可以形容。
等会儿得好好打探一下,看看兴庆府局势到底如何,我幽山月门,万万不能再犯到他的手里。”
……
陈平站在地道口,感应到箭光弯弯扭扭,锁敌追命,就如随手掸去一些灰尘般,收起弓箭,转身离去。
那什么童四娘的恭敬之语,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月门隐居在幽山之中,只要不做下天怒人怨的恶事,不惹到自己身上来,倒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功夫来对付他们。
路上遇到几只老鼠咬人,随意踩死就是。
费那么多心思做甚?
‘师姐那里,想必已经开始收罗败军,这一次我这宣武卫,挣大发了……
有着沧龙印镇压气数、安抚人心,想要招降这批崔家士卒,想必也不算难。
就算身死逃逸数千人,也能收降一万五千人左右,而且,还全都是精锐,稍加整顿就能派上战场。’
想到自己麾下很快就会有足足两万精锐。
陈平一时之间,感觉到脚步都轻快了些。
以这两万精锐为根基,再去兴庆府境内十三县招募兵马,每个县城不说太多,一千精壮还是能拉起来的。
再加上各大武馆弟子,以及各帮派人士,全收在手里。
以兴庆府一地,养三万五到四万兵,估计也不算太难。
毕竟,府城繁华,豪商富贾,达官贵人多不胜数。
不说个个家财巨万,粮食成堆,金银满仓,那是肯定的。
据上辈子的经验来判断,每当王朝末年,百姓虽然穷苦,衣不蔽体,食不裹腹,但并不是地方就穷了。
只不过是分配方式不一样而已。
百分之九十九的钱财,就藏在那百分之一的富贵人家里。
这种情况,很简单,让他们拿出来就是。
真的全拿出来,别说四万精兵,就算是四十万兵,陈平自忖,也不是养不起。
至于他们愿意不愿意拿出来。
就不是个问题。
陈平冷然一笑。
“值此大离危亡之秋,当有破家为国,殒身以报之辈。此等先行者,从来不会少,也不能少。”
……
崔浩头也不回,一直跑,一直跑,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黄叶县崔家接应人马,才停下脚步,嚎啕大哭。
“可叹我崔家两万余人,一朝尽没……十年辛苦,毁于一旦。飞宇兄,你死得好惨。”
崔云崔飞宇是崔浩的堂兄,两人幼时就相交莫逆,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入选崔家暗堂。
数十年风风雨雨的,打下威名,镇慑宵小,一生立功无数。
后来,又一同进入崔家荣勋堂。
可谓荣耀一世。
两人也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庭,有妻妾成群,有良田万亩,儿孙绕膝。
他们与崔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哪能不为家族尽心尽力?
这一次,家族大计眼看就要功成,结果却被自己几人玩砸了,想想那巨大的损失,崔浩不由得悲从中来。
天下十三世家,北六家,南七家,其实也有一个高下之分。
普遍来说,有上三中四下六之分,而河西崔就在下六家之内,算是在河西一地一手遮天,去了其他地方,崔家招牌,就不算太过好使。
若是这次功成,崔家从龙有功,当能一步踏出河西郡。
不说全取江南豪富,至少,也能借着南王名义,踏入上等世家之列,取得江南半数资财,奠定崔家万世不易之基。
可惜,这场扶龙行动,刚刚开始,就折戟沉沙。
北周兵马才刚刚打进来,崔家也没见着利益,已先行损失了三分之一的资财和人力。
这不只是在身上割了一刀,更是丢了小半个身体。
尤其是,这次不但崔家兵马败了,世子死了,甚至连那位雄才大略颇露峥嵘的北周十三皇子宇文英也凶多吉少。
这种情况下,别说有功了,真让北周兵马进场,恐怕还会迁怒于他们崔家。
不思补救的话,可以想象得到,崔家真的很可能大难临头。
“陈平,好一个陈平……”
崔浩咬牙切齿。
他想到先前回头望去的时候,看到那山巅之上自家堂兄崔云最后搏命使出的天问剑光……
那剑光如血,凄厉惨烈……
也看到了崔家两万精兵逃走者少之又少,多数跪地投降。
他心里难过得直吐血。
“速速召集剩余人手,立即回河西,请出老祖宗……不,先行传出急信,请示家族,姬玄歌尚有幼子,如今刚刚三岁,也不是不能再赌上一把。
我等先寻得一个隐蔽所在,静观其变,等待族内消息。”
崔浩痛嚎了一会,平静了心情,冷然下令。
黄叶县是不能呆了,要藏得远一点。
绝不能疏忽大意。
“真的要惊动老祖宗吗?”
旁边数人惊问。
“不惊动又如何,如今天下风云变化,成败在此一举。
就连地榜第九都被打得尸骨无存,地榜第三都已经伤重逃窜,甚至,地榜第一已然随军南下,镇压江湖,我等还能怎么做?
唯今之计,只有老祖宗亲自出手,以他大宗师的修为,才能镇压一切,让事情重新回到正轨。”
崔浩咬了咬牙,“江南局势,世人都觉得要看陪都真武王,或者临山靖海王……
依我看来,混元宗的陈平,才是最大的变数,不除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