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可以啊……”
听到了香丫头忽然上前说了这些话,却是胡麻与韩娘子都吃了一惊。
胡麻之前与烧刀子商量了半天,就是为了找在现实里可行的逻辑,依附于这个世界的规矩,让红葡萄酒小姐有合理的理由帮助自己。
之所以这个事,不由红葡萄酒小姐亲自出面来与自己商量,按烧刀子的话说,就是因为她耐不住性子,同样的话,她不喜欢商量过一遍之后,再演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她不喜欢彩排。
所以,烧刀子与自己商量好了计划,便由自己真个以江湖人的身份找上门来,光明正大的求她出手帮自己的忙。
当然,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当自己把提前准备好的理由与契机说了出来,这位韩娘子却忽然不以常理出牌,又额外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时,倒一下子搞得自己措手不及了。
她那个条件,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但没想到,香丫头还真是个知道疼人的,她担心自己为了救人,被人拿捏,主动站了出来,而她这一自报家门,倒有意外的奇效,事情的性质立刻就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就连红葡萄酒小姐,或者说是韩娘子,态度也略略有了些变化,点了点头,道:
“原来是洞子李家的小姐,你们家倒是少与安州门道里的人往来,但既然都在安州,也算是左邻右舍,你到了我门上,我也得唤你一声妹子。”
“但伱既是李家的人,怎会落得这番田地?这里离灵寿府可不算远呐,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安州地界招惹你们李家的人?”
“……”
“我……”
香丫头有些委曲,顿了顿,小声道:“我是被奸人所害,险些回不了家啦。”
“全是公子仗义,送我回来。”
“但如今到了家门口,那些人还不肯罢休,还要拦着我回家。”
“……”
她似乎也有些为难,哪怕知道是管家骗了她,也不愿说管家的坏话,但在这种语境下,也不能不能说。
不过说了几句,倒是触动了情绪,眼睛微微泛红,向韩娘子道:“前辈,他们欺负我爹爹要守着鬼洞子,不能随便出来,拦着我不让回家,我想请前辈帮帮我。”
前面几句,还是照着江湖上的场面话来,后面几句,到底还是像个小女孩。
但她毕竟已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韩娘子对她便也与之前不同了。
轻轻一让,道:“那不消说,别说以前我也有事求过洞子李家,哪怕没这事,李家小姐落难,看在江湖同道的面上,我也得帮。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屋里来说话吧!”
胡麻与香丫头,跟着她进了庄子里的堂屋,就见这里布置简单,朴素。
瞧着倒是普通的农家模样,只是灯盏、桌椅、床榻,却又都透着些精巧怪异。
他们在桌边坐下,不多时,门外倒是一股子阴风飘来。
一抬头,倒是看到一个身上插着各种刀枪剑戟,额头上都钉着一枝箭,看起来模样极为凄惨,但身上却也穿着甲胄,仿佛是战场上将军一般模样的人飘了进来。
他脸色煞白,眼睛空洞,满身血污,但手里却托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两只瓷杯,往桌上一放,便又飘走了。
韩娘子看了一下表情怪异的胡麻与香丫头,淡淡道:“我这里怪东西多,普通人来了遭不住,便想请个做饭烧水的也难,所以只能让使鬼帮着做事了,你们将就着些便是。”
“使鬼还能做家务?”
胡麻倒不由得想:“小红棠待开发的技能,又多了一项。”
韩娘子倒并不喝茶,只是道:“现在你们说说吧,遇着了什么麻烦。”
“是,是洞子里的一些东西……”
香丫头放下了茶杯,道:“我之前见过,但没与它们接触过,它们找过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防范,况且,我想回家的话……”
“说的不够清楚。”
韩娘子皱了下眉头,看向了一边的胡麻。
“是一种戴了高帽,身上绑着铁链的阴灵,不像游秽,但也不像普通的邪祟模样。”
胡麻便细细讲述,道:“所过之处,油灯变色,冰冷刺骨,活人无声。”
“役鬼?”
韩娘子脸色一变:“第几天了?”
胡麻已被问过这个问题,忙道:“算起来,第七天了。”
“好家伙……”
韩娘子都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命大还是命苦,命苦的话,居然被这东西盯上了,命大的话,倒是恰在这第七天上找到了我。”
“不过……”
说着倒看了香丫头一眼,笑道:“你既是洞子李家的小姐,他们却请了这东西来找你,难不成是疯了?”
香丫头表情也有些压抑,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才低低的道:“我还没有正式进过鬼洞子的,那些东西还不认我……”
胡麻有些诧异,忙道:“前辈,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种不属于活人世界的东西。”
韩娘子看了胡麻一眼,道:“并非游秽,也非邪祟,更不是那些堂上受了香火的冤家,我因在安州行事,也见过一两回,瞧着他们身上似乎有被炼制的痕迹,但也搞不太明白。”
“我只知道,被这玩意儿盯上,七天之内,必定丧命,还没有例外的。”
“……”
胡麻一下子担心起来:“那……”
韩娘子摆了摆手,道:“要不怎么说你们命大呢?”
“洞子李家的小姐落难了,找江湖同道帮忙是应该的,但亏得你们找见了我,若是找了其他人,便是想帮忙,怕也会有心无力。”
“只有我,才有可能在这第七天上护住你们,不让那鬼东西找见了你们。”
“……”
“啊?”
胡麻与香丫头,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不过一个是早就知道,演出来的,另外一个,倒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你们这般如临大敌的上门,倒让我跟也跟着紧张了,现在听着,倒不算是什么大事。”
那韩娘子摆了摆手,道:“今天夜里,我护住你们,明天一早,捎信给李家。”
“这……”
胡麻顿时表现出了为难,道:“前辈,我之前也给李家捎过信的。”
“然后没人来接,反而麻烦到了?”
韩娘子似笑非笑的看了胡麻一眼,道:“你这小兄弟,是个好心肠的,但江湖经验毕竟还是浅了些。”
“这等大户人家的小姐,要么不会丢,要是丢了,便肯定没这么简单。”
“但也别担心,你捎信,跟我捎信,是不一样的,你捎信先给门房瞧过,而我捎信过去,他们不敢瞒着,定然要递到那鬼洞子里面去。”
“……”
“总感觉这微微的得意有些熟悉啊……”
胡麻心里想着,面上却是大为轻松,心想这事顺利了。
“嗯,多亏前辈啦……”
香丫头也忙说着,又有些犹豫,道:“但是,但是那些不想让我回家的人……”
瞧着她不好说,胡麻便替她道:“拦我们的人,这一路上没少设陷,如今离家也就一步,对方怕是更不肯善罢甘休了。”
“没这点把握,也不敢答应帮你们的忙。”
韩娘子听了,却是轻轻一点头,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吧!”
两人忙起来,跟了她来到旁边一个屋子里,瞧着竟是一座草屋,木壁泥顶,还有些漏风,一点也不结实。
里面放了些奇怪的事物,暗盒口袋,金属手套,连环铁圈等等。
瞧着,倒有不少都是人在变戏法的时候才用得上的。
“今天晚上,小丫头你就留在这个屋子里。”
这韩娘子边说着,边取过了一道符,上面胡乱写了个什么名字,连同她一边掐手指一边编出来的生辰八字,贴在了香丫头的额头上。
又在屋子里的一张小床旁边,放了一双鞋子,但摆放却又讲究,一只朝里,一只朝外。
最后来到墙边的一个木头柜子前,写写画画了半天。
这才向了香丫头叮嘱道:“夜里,你便顶着这张八字贴,坐在床上,身前摆一碗清水,碗上放一双筷子,筷子指向西南,若有什么变故,筷子的方向变了,你就重新摆回来。”
“待到子时,若水结了薄冰,冻住了筷子,你便拿被子蒙在碗上,两只鞋摆正,自己躲到柜子里。”
“进了柜子之后切记,一定要紧闭着眼,不管听到了什么动静,也不管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睁开,也不发出声音。”
“一睁眼,法就破了,那东西会找到你,但只要不睁眼,我便可以保你无碍。”
“……”
听她说了这些,胡麻与香丫头都如临大敌,仔细记下,末了却又有些奇怪:“这就完了?”
“……”
“当然。”
韩娘子道:“再有什么麻烦事,当然就是我亲自处理了。”
“呵,好教你们两个小的得知,链子鬼拘人,再大的道行也难逃,但只有我们把戏门里的人解得了,把戏门分‘欺’、‘巧’、‘诈’三派。”
“其中,擅长欺字诀的人,学的就是欺天欺地欺鬼神,功夫深了,天地都能欺得过,更何况是这一只役鬼?”
“……”
胡麻与香丫头,也都有些长了见识的模样,胡麻好奇道:“那前辈是欺字诀?”
“不,我是巧字诀。”
韩娘子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但我三种流派,都很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