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一监区某间被改成教室的牢房里,程安哀莫大于心死的站在讲台上,下面则是脑袋都快抓破了的大B哥站在座位上满嘴芬芳。
“B哥,二元一次方程解答而已,小学三四年级的课程啊!已经单独教你好多遍了啊大哥.....”
“两块钱一注的六合彩老子就知道怎么买,这什么一次两次方程我真弄不明白嘛!”
大B话刚出口,其他几名角头的嘲讽声便一一响起,
“你当然弄不明白啦!两蛋一枪你就知道是什么,二元一次方程,你会写这几个字吗?”
“解方程他就不会解啦!但是要解咪咪罩那就厉害了,估计一秒钟都要不了。”
“数学两个字会写了吗?”
“这都还不会?那安仔就麻烦了,这个月的探视又没了...”
听到这话,程安气得两眼一红,秋临风的软刀子是刀刀不见血却痛及灵魂,自己进来半年了,一次探视的机会都没有,以前是无人性不给,现在却是因为没有完成监狱交代的工作被取消了。
还没法说理去,那些绅士来了也没用,反而还训斥自己没用心教,这是我用不用心的问题吗?
“滚尼玛的,说的你们一个個王八蛋好像会似的。”大B气的脸色通红,指着丧狗几人怒骂起来。
“安静,这是课堂不是菜市场。”
程安看着满脸无所谓的几位角头大哥一肚子的委屈喷涌而出,“各位老大就当行行好,求求你们用心点好不好,我已经两个月没吃到过肉了,洗了两个月的厕所和内裤,我现在闻什么都感觉有股屎尿味儿,鼻子都快失去嗅觉了。”
“呃....”大B张了张嘴很是无语,又不是你一个人被整,老子哪次没陪着你?
“操!不学了,老子去老鼠仓待着。”
大B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掀了桌子,门口的狱警也不制止,早就见怪不见了,用警棍敲了敲门框,“你确定要去老鼠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现在只有五监区的老鼠仓有空余的,你想去和那些变态住?”
一听这话大B瞬间打起了退堂鼓,自己只要敢去,小不点儿那混蛋肯定会吩咐狱警把牢门打开,倒时候自己的贞洁肯定不保。
这时大军几人又开始了嘴炮,纷纷怂恿大B去老鼠仓躲避读书,
“去啦!大不了就是菊花盛开嘛!”
“让他们帮你通通大肠,省得伱便秘.....”......
“妈的,老子认栽。安仔,你再讲一遍,我这次保证好好学。”大B怂的很干脆,连忙扶起桌椅,捡起地上的课本铅笔。
“哼!怂蛋。”狱警没好气的摇了摇头,扬声喊道,“损坏课桌书本,影响其他人学习,罚款五千,晚饭取消,洗内裤十天。”
话音落地,两名狱警抬着一张新的桌椅进屋,重新发放一堆新的书本和笔。
众人看了看那被抬走的完好无损的桌椅书本,暗自怒骂,这群王八蛋真他妈黑.....
“记得下课后去给你们社团打个电话让他们汇款...对了,电话费涨价了,现在打电话的犯人越来越多,监狱新增了十多部电话,成本变高了。”
“涨了多少?”程安忐忑的看向狱警张威,他每个月教书能领到三百多块薪水,因为大B这几个学渣几乎天天都要被扣钱,三个多月下来一分钱没存到还倒欠了监狱一屁股债。
这些角头大哥心里过意不去,经常私下给自己烟,自己存了大概一包,在监狱里相当于三十块钱左右,打算一会儿申请打个电话回家,再给女朋友打一个以解相思之苦,现在看来估计不够了。
“起步价十块,含两分钟,之后是三块钱一分钟,送白开水一杯。”张威看了看程安,又好笑道,“安仔,你有钱打电话?”
....程安憋屈的扭过头,恨恨的看向台下的‘学生’,汹涌澎湃的怨气充斥着整间教室。
下课后,程安在狱警的带领下去了四监区的操场,带着自己所有积蓄来到秋临面前,
“临哥,我想打个电话回家。”
见他手里捏着的一团卫生纸,秋临好笑的摊了摊手,程安懂事的把裹在纸里的烟递上,神情忐忑的望着这个比无人性难缠十倍的家伙。
“大军丧狗那些王八蛋对你不错嘛!这都攒了十八支烟了。”秋临笑呵呵的拿起一支皱巴巴的香烟点燃抽了起来,把剩下的全都给了一旁的张威,“全买傻标赢。”
此时操场正中的篮球场内有两名犯人正在打斗,戴着拳套,全身上下护具一应俱全,中间还有一名嘴含竹哨、光着膀子的裁判。
球场边界线处则被一群群犯人和狱警围成了看台,一个个叼着烟,手里挥着纸巾衣服为各自下注的对象呐喊助威,气氛十分热烈。
人群靠中间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桌,上面堆满了香烟,几名角头大哥收注的收注,解说的解说,忙得连面前的汽水都没空喝一口,现场除了没有擂台以外,可以说是一场很专业的拳击比赛。
“你觉得怎么样?”秋临意有所指的看向热火朝天的球场。
程安愣了愣,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麻木,满肚子的牢骚却又无从说起,监狱拳击比赛,还能有比这更扯的事吗?
更不可思议的居然是那些绅士看了都说好,连一个反对的表情都没有。
“比起让那些犯人私下斗殴来说,这肯定是非常好的管理办法。”琢磨了好一会儿,程安才吐出这么两句话。
不得不说这扯淡的方法确实非常好,事实证明一切,四监区自从有了拳击比赛,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一起打斗事件,而且...据说监狱还准备帮几个拳击高手报名参加东南亚拳击比赛,获得名次还能减刑,要是拿到第一名的话,不止有大笔奖金还能获得每一个月一次假释的机会。
“堵不如疏,老祖宗说的话都是大道理。”秋临笑眯眯的拍了拍程安,“这些混蛋都还没有达到该死的地步,那么适当的人情还是可以的,鬼头说的嘛!囚犯也有人权。”
那该死的呢?程安眼皮直跳,不由想起那些角头大哥闲来无聊说起的隐秘,传说第五监区住着一群生不如死的囚犯,秋临风最大的爱好就是没事去折磨他们,已经悄无声息的不见了十多个了,死不见尸的那种。
甩掉脑子里的杂念,程安畏畏缩缩的看向秋临,“临哥,我可不可以打个电话回家...”
钱...不对,烟你都收了....
“临哥,大B他们几个学渣还是没及格,只考了五十多分,而且字写得跟狗爬似的,极其丑陋。”一旁的张威坏笑的打量着程安。
“我....”程安脸色一黑,气闷的埋下了头,我谢你全家啊!
这时篮球场上传来哨声,大光头裁判夏正毅表现得十分专业,右手抓着傻标的手腕,左手抓着盲蛇的手腕,同时举起,接着再放下盲蛇的手,扯着嗓子大喊,“傻标胜”。
这个光着膀子的大光头裁判便是神勇双响炮里的大反派,现在嘛!只不过是义群的一个粉仔,散货的小喽啰。
“傻标的赔率是一赔一,十七变三十四,还不谢谢我?”秋临笑呵呵的揽着程安的肩膀,“一支烟即使三倍也才一两块钱,十八支烟怎么够你给两个女人打电话?”
“谢谢临哥....”明白过来的程安连忙躬身弯腰道谢。
“谢早了!”
秋临朝张威递了个眼神让他去拿烟,然后带着程安围着操场逛了起来,“你的案子不复杂,但是翻不了,至少目前是这样...”
“为什么?”程安立即激动起来,鼻子一酸眼眶开始起雾。
“你是问我为什么要帮你还是为什么翻不了案?”秋临挑了挑眉笑盈盈的望着他。
“都是我想问的。”经这么一提醒,程安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可不是什么善类,会这么好心帮自己?
“先说说为什么翻不了案吧!”秋临点上烟抽了一口,忽然问道,“知道程志超和三支旗吗?”
程安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自己对这个本家仅有的资料,“听说过,警察总区的探长,国际扫毒组和刑事犯罪调查科的头头。”
“呵呵呵!”见程安迷茫的样子,秋临开口解惑,“这是一个雷乐见了都得叫声大哥的人,三支旗指的就是你说的那两个部门。之所以叫三支旗,是因为国际扫毒组下面还有一个独立的情报组。而张继祖就是三支旗在西环的头马,所以你的案子翻不了。”
“明白了。”
程安一脸死会,浑身精气仿佛一下被抽干了,身子佝偻的垂着头就如一个病入膏肓的癌症患者。
有背景真的不一样.....
“你不明白。”秋临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三支旗的探长栽赃陷害普通市民,一但翻了案,程志超难逃其责,不管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还是防止丢掉西环的地盘,程志超都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即使是张继祖认罪都不行,这案子必须是件铁案。”
“有什么区别吗?还不都是官官相护。”程安一身的怨恨就像只回人间报仇的厉鬼,血红的双眼不禁让人发毛。
“区别大了,程志超真要护着他,我还瞎忙活什么?老表都不敢招惹他。”
看到程安眼里升起的希冀,秋临连忙解释,“你别想太多,只是帮你报仇而已,那混蛋做了那么多脏事经不起查的,等他进来了,以你和大B他们的关系,想报仇还不容易?”
“为什么帮我?”明白秋临想要表达意思,程安不由再一次陷入了困惑。
“看看现在的监狱!”秋临没有回答,揽着他的肩膀转身看向篮球场那边的犯人,一个个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气氛非常惬意轻松,一点也没有以前的剑拔弩张。
“不错,可以说非常好。”
程安打心底佩服和支持监狱的改革,虽然依然有新丁和老鸟之间的潜规则,但那不过是多干活而已,顶多也就是太嚣张会被照例打三拳,像尿架这类践踏别人尊严的规矩已经被取消了。
有主的羊和没主的羊不在有什么区别,犯人之间的平等被拉到了极限。
“觉得好就行。”秋临满意的拍了拍他,意有所指的感叹道,“这么好的改变理应得到全社会的支持,让大家不在对这里保持恐惧,厌恶,让这里的人出去以后不会遭到社会的排斥和冷眼,你说对吧?”
程安明白秋临为什么要帮自己了,这是要让自己这个记者利用媒体界的人脉对他们歌颂功德大吹特吹。
这货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这些犯人吗?想等他们出去后受到公平一点的对待?
程安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秋临想要他为赤柱监狱裱门楣,帮狱长威尔、帮钟楚雄,帮他自己以及他们的手下向全香城的人邀功。
这人真无耻.....
“正报不大,把它买下来应该花不了多少钱,等你出去以后给我打工怎么样?”
程安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帮你吹两年多的牛逼还不够,你还打算让我给你吹一辈子?
这厮真他娘的无耻......
可是自己有的选吗?
这馅饼砸得程安激动不已,又患得患失。
“你肯买间报馆给我...呃!”察觉到自己失言了,程安尴尬的抓着脑袋,“临哥,你真的会买下正报让我继续当记者?”
太阳下的秋临扬起一脸阳光,就跟安了一轮光圈儿在后脑勺一样,他没有回答程安,反而笑眯眯的岔开了话题,“虽然不能帮你翻案,但是坐多久,我们说了算。”
“谢谢临哥...谢谢...”程安激动的跪了下来,如虔诚的信徒对着自己的信仰磕头。
“去打电话吧衰仔!稿子写漂亮点,上面的大佬高兴了,明天放你出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道身影转身离开,被挡住的阳光洒在了程安脸上,眼角的泪水洋溢着幸运女神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