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监狱里的规矩,三只脚是哪个仓的人,就由哪个仓动手。
而大威不在三号仓住,所以才不怕天塌地陷的怂恿大家搞事,反正事后倒霉的只会是三号仓的犯人,而三号仓又没有他们和联胜的人,这便是他兴风作浪的底气。
结果没曾想被口水基生拉强拽的拖下了水,原本的底气也变成了巨大的麻烦,要是大威抽到死签就有意思了,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四号仓就要派人做事,锅也只会是他们牢房的人背。
望了望自己牢房内的犯人,大威蛋疼无比,这里可是有不少义群、潮州帮、鸿乐的人,只是他们角头不在一监区而已。
抽到死签连累这些小弟倒是无所谓,但是他们身在其他监区的大哥也搞不好会天降黑锅,到时候乐子就大了。
思来想去,大威还是觉得不能自己来抽这个签,只能把注意打回三号仓。
“那个....安仔,就你了,前天才为大家立了功申请到了底裤,这次再让你立个功。”
被叫到程安满脸懵逼,只听大威嘚瑟的叼着根烟继续说道,“你代表我们和联胜抽签,抽到死签,我当你的引路人推你入会,出狱后我给你买個报馆让你话事。”
这饼砸得程安气急败坏,你管这叫立功?你怎么不去死?
谁他妈稀罕加入你们和联胜?报馆长什么样你知道吗?穷得整天赊烟抽还给我买报馆?先把自己那一屁股的债还了再说吧!
“威哥,别开玩笑了,我可没胆子帮你们抽签。”程安郁闷无比,我帮伱抽?抽到死签你们不打死我才怪,到时候烧间报馆给我?
“大威,你行不行啊?”
“我们不介意四号仓踩过界,这种事也不一定要死守规矩嘛!”
“就是啊!这种事找个没主的羊去做,你不怕被卖了啊?”
“要是怕我们耍诈,你来写纸条,我们先抽。”
口水基四人纷纷出言讥讽,搞得大威很没面子,恼怒的瞪了程安一眼,“好!我来准备纸条,你们先抽。”
几分钟后,大威抓着五张叠好的纸条伸出小窗,瞥了一眼下面站着的四人,“开始啦!你们要都是抽到生字,那就是我走运了。”
“我先来!”
大B率先捡起一张,咽了咽口水缓慢打开,紧接着大松一口气,满脸郁闷的叹息道,“靠!真倒霉,运气不好,是生字。”
看着大B亮出来的字条,其余几人小脸一颤就跟家里死了人似的,但是脸上还要装起高兴的表情,大军得意弯腰捡起一张纸条,起身看着几人,气势拿捏得很是到位,“这么艰巨的任务还让我来吧!”
咬了咬牙,忐忑不安的摊开纸条,大军嘴角忍不住翘起一抹得意,嘴里却很是遗憾,“真没意思,祖宗没福,我宁愿再抽一次啊!是他妈的生字。”
那你倒是再抽啊!没人阻止你.....
口水基和丧狗脸色一黑,愤恨的看着装逼的大军。
墙顶小窗上的大威也是紧张的额头冒汗,双手死死的抓着铁栏,妈的,不会这么倒霉吧?
“大B,我跟你打赌,我猜最后一张是死签。”大军笑眯眯的望向墙顶小窗里那颗脑袋。
“这次我不跟你赌,你看阿狗,容光焕发、吉星拱照,我怎么敢跟你赌啊?”大B生怕口水基抽到死签,便煞有其事的拍起丧狗马屁,气得狗哥满脸铁青,我焕发你大爷,拱你老母的胸罩还差不多,就咒老子是吧?老子就一定抽到死签?
“我抽吧!”口水基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抢在丧狗前面弯腰伸手,拿起纸条时眼皮直跳,妈的,老子运气一向很好的,小不点儿都说我一脸福相,肯定不会抽到死签的。
惴惴不安的打开纸条,口水基差点激动得跳起来,还好近几年的大哥生涯变稳重了些,没有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糗。
这货装模作样的垂头深深叹了口气,掩饰好满脸的窃喜,露出一脸的晦气“真他吗不走运.....”
听到这话,大B挺直的身板瞬间一软,喜不胜收的拿下耳背上夹着的烟抽了起来。
“他妈的,我们洪兴两个人抽都没抽到死签,活该我们蹲监别人逍遥,太他妈晦气了。”逃过一劫的口水基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连连打起了嘴炮,“阿狗,想抽生还是死?”
“当然是死啦!”输人不输阵,丧狗梗着脖子,爆炒鹅卵石的功夫简直如火纯情,像极了一只死掉的啄木鸟,就剩下嘴硬。
急需啦啦队鼓舞气势的他偏头冲着身后的小弟怒问道:“你们说,想我抽生还是抽死?”
“死!”
“老大抽死签,这事我们洪英来做。”洪英的小弟们也非常给力,纷纷大声握拳给老大打气。
仿佛受到莫大的鼓舞,丧狗俯身捡起一张纸条,十分嚣张的抬头看向大威,“阿威,不是你就是我了,看谁那么好命抽到死...”
缓缓打开纸条,丧狗的双手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接着眼角直抽,悲上心头,一个异常难看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哈哈哈...阿威,大B都说我走运啦!”
纸条亮在众人眼前,大威绷紧的身体一松差点掉下去,还好一旁的小弟扶得够稳,缓过劲儿,大威用力的拍打着铁栏,指着丧狗一顿大骂,可是满脸的喜意却怎么也收不住,“你个王八蛋,你抽那张行不行?眼看大功就要被老子收入囊中了,你非要横插一杠拿我那张。”
“哈哈哈哈....”丧狗笑得十分悲怆,抬起的右手仿佛没了力气一样任由纸条掉落在地。
半转过身子,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只徒留干扯起的嘴角颤个不停,满是晦气的双眼盯着一干小弟,“叫兄弟们去仓尾,谁抽到死签就过来。”
三号仓所有洪英的小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体全都莫名一颤,心里大骂丧狗手贱,事情都到了这地步,就只能内卷了,看看谁更倒霉...
卧槽,这也行?
程安懵逼的拉了拉身前的飞机木,“不是谁抽到死签谁做事吗?为什么丧狗还要下面的小弟抽一次?”
“哇!你还真是天真啊!你有见过大哥冲锋陷阵的吗?”飞机木转过身把程安拉到一边,远远的看向围在仓尾准备抽签的犯人。
“老大先抽,是抽由那个帮派来做事,然后再是小弟们抽签谁去干掉无人性。”
程安咽了咽口水,心里后怕至极,大威那个王八蛋叫自己帮他抽,要是抽到死签岂不就是让自己去杀无人性?
这些混社团的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还大哥呢,居然让自己小弟去送死....程安无语的看想仓尾那边,万分庆幸自己不是出来混的。
“家伙式我们洪兴来负责。”场中大B等人开始做起了分工,人是出不了了,但是还能尽点力嘛!
“我们和合图的弟兄负责挡住其他狱警帮你们腾出空间。”
“杀了无人性后,我们和联胜负责抢家伙...”
听到大威的喊声,口水基连忙出声提醒,“你们一定要抢到家伙啊!要不然他们会被告谋杀的。”
“放心吧!包在我们身上。”大威自信的拍着胸脯,一种劫后余生的豪气云干浮于脸上。
几人刚商量完分工,洪英一群小弟围了过来,蛮牛带着一个浑身都是嚣张的小弟来到几人面前,“老大,‘死不了’抽到了。”
“小子,够不够胆量啊?”口水基笑呵呵的打量着绰号‘死不了’的曾小龙。
“‘死不了’,给我做场好戏,别丢人现眼。”丧狗黑着脸看了口水基一眼,把嘴里的烟递到曾小龙嘴里。
“放心吧老大,明天无人性一现身,我马上冲上去做了他。”曾小龙狠狠闷了一口烟,一脸狠厉的看向丧狗。
嗡....
十点熄灯,牢房里顿时陷入黑暗,曾小龙身子一软差点滑倒在地,满脸彷徨的垂下脑袋。
“嗯!看你表演了,我会通知社团把安家费给你家里送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丧狗一脸晦气的回了自己的床位。
半夜,犯人都陷入了沉睡,安静的牢房里忽然想起一阵阵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满是心事的程安被这动静吸引,翻过身曾小龙那边望去,声音是那边传来的。
只见这货坐在床上摆弄着枕头,刚躺下又忽然坐了起来,又摆弄了一下枕头然后躺下睡觉,很不安分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床下更是一地的烟头。
“不舒服啊?是不是很紧张?”
曾小龙看了看坐到自己床边的程安,神色慌乱的抱着枕头,掏出烟点上,心烦意乱的猛啜着烟嘴。
“有什么事可以给我说,憋着心里只会更难受。”
抬头看程安一眼,曾小龙把烟头扔掉,抹一把满头的汗,“说出来你别笑话我,我.....其实我很害怕,我还有六个多月就出狱了,我不想去杀无人性...”
“那你去跟狗哥说啊!”程安也是被这货气笑了,你不挺横的吗?刚刚那会儿气势滔天,怎么现在怂了?
“安仔,你不明白的,我们这些出来混的,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听到这话程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跟这些混字头的古惑仔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其实他们刚加入社团的时候并不是为了上位当大哥,更不是为了发财,他们只是不想被欺负而已,只是这条路越往后面走,越不由自主,就像‘死不了’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其实你可以不做,比如去找那位临哥,他应该能帮到你.....”
“没用的,抽到死签就一定要做事,否则被做掉的就是我。”曾小龙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笑容。
“找临哥就意味着背叛,是要三刀六洞的,在这里他能罩我,出去以后呢?我能落个全尸都是社团手下留情了。”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程安无奈的拍了拍他,苦笑道,还想帮别人?自己都是个泥菩萨。
我们这些没主的羊,受尽欺凌、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还要做尿架,完全没有人的尊严。
有主的又怎么样?一群死不认输宁肯掉脑袋也要争一个面子的古惑仔,就像‘死不了’,心里明明怕得要死,怕得连觉都睡不着却还是要一头走到黑。
坐了三年多的牢还有六个月就出去了,但是现在...他或许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见到自己的家人。
我很想帮他,赤柱监狱的情况自己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在狱警的眼里,除了鬼头就是四监区的惩教主任钟楚雄最大,都不用他出手,只要把这件事传到秋临风耳朵里,这个传说中爱管闲事的家伙肯定会帮‘死不了’,无人性也能逃过一劫。
可是自己不知道一监区哪些狱警是跟钟楚雄的,万一自己乱搞一通让无人性知道了怎么办?三只脚的下场历历在目。
程安忽然莫名笑了起来,换作是以前自己肯定会向狱警告密的,甚至是直接告诉无人性。
“这就是命,江湖路不归途,出来混的第一天就料到今时今日了,坐一辈子牢总好过横尸街头,我的运气其实还不错。”曾小龙笑呵呵的从枕头里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唉!”程安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回了自己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