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军团的临时驻地位于一栋独立的大楼,一共十三层,占地广阔。
极限战士们没有因为他们的人数而怠慢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最高规格,就连第八军团的旗帜都在大楼顶端被升起了。来往的马库拉格市民们只需一眼便能看见它迎着风猎猎作响的模样,这件事是很不同寻常的,毕竟,马库拉格以往可没有其他军团来访。
有不少报纸花费大片笔墨描写了这些来自另一个军团的战士,描述各不相同,但照片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那一日停机坪上第八军团们阴森的模样。
这点相当有趣,马库拉格人的好奇心显露无疑,这些天甚至有不少采访申请打到了临时驻地——至于是谁负责接起,你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泰拉的西亚尼,还有谁仍然能在如今的情况下保持这份活力?
西亚尼说。
他挂断电话,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时至今日,西亚尼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马库拉格能在阿斯塔特与平民之间建立起这样的一种关系。
后者并不将前者视作某种高高在上的神,而是将他们当做社会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来看待。他们谈论起‘极限战士的口吻总是带着自豪的,但也并不显得疏远,反倒很亲近。
黑暗中,有人如此问道。
——如果你问......
是的。
他们不开灯。
西亚尼头也不回地说:
黑暗中的人如此说道。
西亚尼咧嘴一笑,开始本能地嘲讽起第一连的副官。他因为这件事被处罚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没有吸取教训。
后者对他的话只是回以一声冷哼,随后便不再理会。一时之间,驻地办公室内的气氛几乎如同墓园般静默。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都意味着接下来无论谁开口说话,都会让死者复活——或者说,他们会说出一句足以让死人们从棺材里吓得跳出来的话。
西亚尼突然地问。
副官没说话,黑暗中传来了某种吸气声。
副官生硬地回答。
西亚尼嘀咕道。
莫莱茨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准确的说,是在西亚尼的身后点了点头——说得再准确一点,是对另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巨人点了点头。
第三个声音响起,轻柔且温和。
来自泰拉的西亚尼猛地转过头。
莫莱茨严肃地说。
卡里尔轻笑起来。
副官问。
卡里尔在黑暗中轻声回答。
西亚尼试探着问。
卡里尔说。
来自泰拉的年轻人不甘心地追问。
然后,他听见他的教官如此回答,口吻严肃。
-----------------
罗伯特·基里曼低着头问,数据板上有洪流划过,但没有一个数字溜走,它们全都被他抓住了。
基里曼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塔拉莎·尤顿坐在凡人尺寸的座椅上等待着他的回答,她坐在大理石桌的对面,表情十分有趣。有那么一会,基里曼觉得她好像还在生气。但是,从她挑起的右半边眉毛来看,她应当只是在开玩笑。
一时之间,他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内务管家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他决定诚实以对。
基里曼说。
罗伯特·基里曼突然感到一阵头疼。
他放下数据板,不可避免地抬眼看了下那两幅画像。他的养母则将这个动作尽收眼底。
她皱起眉。
基里曼差点就笑了——在他的印象中,尤顿很少开玩笑,更别提这样带着一点稚气的玩笑了。
他本想用自己最常用的严肃的表情将这种情绪遮掩过去的,但没能成功。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女士只是刻意地皱了皱脸,就让他的努力前功尽弃。
罗伯特·基里曼终于哈哈大笑。
他一边笑,一边诚恳地道了歉。
塔拉莎·尤顿没有回答,只是也微笑了起来。舒展的皱纹间,有种如释重负开始弥漫。
她柔声说道。
基里曼说
。
基里曼点点头。
基里曼没回答这句话,只是转而拿起了数据板,将它递给了大理石桌另一端的尤顿,后者伸出两只手接过,随后便将它又放在了大理石桌上。
她的阅读持续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在此期间一直眉头紧锁,罗伯特·基里曼没有出言打断,他只是耐心地等待。
耐心永远都是一种美德。凝视着他父亲们的画像,基里曼如此想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内务管家如此询问。
基里曼接过他管家的话。
马库拉格当然需要,谁会不需要精金?
管家惊讶地问。
她第一时间并没在意精金与交易的事,考虑到她的职位和过去的表现,这件事相当令人难以理解。但基里曼知道她是用什么身份询问的这个问题,因此他并不意外,甚至一早就清楚会这样。
基里曼笑着摇摇头。
尤顿抿了抿嘴,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
这位女士用一种隐含悲伤的口吻说。
基里曼冷静地说——他的语气甚至冷静到有点无情。
基里曼说。
尤顿纠正。
基里曼叹了口气,没有再于这个话题上继续。
尤顿皱起眉。
她简短地问。
基里曼看见,他的内务管家的眉头开始越皱越紧。
她不解地问。
「我也很
骄傲。」
内务管家疑惑地说。
她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但基里曼能听出来,也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
这样做,被允许吗?
这样当然不好,女士。但它已经被允许了。
基里曼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不说话,脸颊的线条变得紧绷,蓝色的眼睛里一片沉静,像是傍晚时分的海洋。在一个对于基因原体而言的漫长时间过去以后,他才再度开口。
他说。
尤顿开始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尤顿坐直了身体,迅速地进入了状态。她的手杖平放在膝盖之上,安静地轻轻颤动。她问:
基里曼笑着点点头。
尤顿女士严肃地说。
她迅速地站起身。
罗伯特·基里曼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在她打开门以前赶忙问了个问题:
他的女士如此说道。
我从昨晚开始就很紧张了,但不是为这场会议而紧张。基里曼心想。然后目送着她离开。
-----------------
通常来说,一个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观测的。
最简单的方式便是观察对方的表情,对此有些经验的人则会一直盯着眼睛看个不停。若是更为老道的人,则会选择联合起肢体语言来一起分析。
但是,当卡里尔·洛哈尔斯坐上了那把位于大理石桌对面的原体尺寸的椅子后,塔拉莎·尤顿却发现,她没办法从这个巨人脸上看见任何表情了。
那天的交谈中他所暴露出的情绪反应好像只是幻觉,现在,坐在这里,坐在她主人的对面的这个人,是一块无从穿透的坚冰。
这正常吗?尤顿对自己发出疑问。她又看看她的主人,发现罗伯特·基里曼居然也成了一块坚冰。
罗伯特·基里曼说。
访客微微一笑。
他轻柔地回答。
基里曼又问。
访客抬起手,做了个手势,表情显得很苦闷。
罗伯特·基里曼严肃却轻柔地说。
访客微笑着点了点头,面上似有感激划过。
完美的感激。
基里曼也微微一笑,他低下头,从桌上拿起了一块数据板递了过去:
访客伸手
接过,同时询问:
基里曼回答,仪态无可挑剔,音节的发音完美到令人怀疑,再没有他平日说话时那样的习惯了。
坐在长桌侧面的尤顿皱起眉。
访客一边看,一边问。
基里曼简洁地说。
更加不对劲了。尤顿想。他甚至都没说需要的东西是什么——罗伯特·基里曼真的会如此粗糙吗?
她看向她的孩子,凝视,然后发现他正强迫自己不要转过头来回答她这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那种拒绝的姿态对塔拉莎·尤顿来说太明显了,甚至可以说明显得有点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下一秒,基里曼听见他的内务管家叹了口气。
她说。
基里曼说。
他还是没看尤顿。
访客——或者说,卡里尔·洛哈尔斯笑了,坚冰就此彻底融化。
证据确凿,塔拉莎·尤顿看向她的儿子,后者沉默片刻,咳嗽一声,转过头来,面容诚恳地说:
他的女士面无表情地说。
罗伯特·基里曼老老实实地说。
内务管家说。
她说着,甚至还笑了起来:
基里曼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尤顿厉声说道。
基里曼移开他的视线,咕哝着说。
卡里尔一言不发,微笑着看着这对母子的互动。他不说话的原因很简单,也很正常——一个外人怎么好***这明显的母子对话中去呢?
不过,有一点倒是很有趣,这位女士一直在和她养子说话的间隙观察他的反应。
我并不重要,多看看他。卡里尔想。这场会议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你的儿子为了让你安心才特地开展的,他想让你看见他‘恢复正常了......不然他干嘛这么大费周章呢?
基里曼捂住自己的脸。
尤顿怒气冲冲地说。
她生气地站起身,拿着手杖就走了,毫不迟疑,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直接将办公室留给了卡里尔和罗伯特·基里曼。
后者迎上前者的目光,悠长地叹了口气。
基里曼苦笑着说。
卡里尔微微一笑。
基里曼叹着气说。
卡里尔点点头,将数据板推回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