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在下锦衣卫千户,姓谭,排行老七。”
刘崇一听,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原来是锦衣卫的上差,快请坐,请坐啊!”
谭七淡淡一笑,“别客气了,我不算什么的,宁国公也来了。”
“宁国公?”
刘崇差点吓趴下……这位宁国公叫魏良卿,他这个人怎么说呢?文不成,武不就,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朝野上下的风评,那叫一个臭!
就这么一位,就真的没有一点优点吗?
有!
而且还很大!
他有个叔父,叫魏忠贤!
没错,他就是九千岁的宝贝侄子,早先受封肃宁伯,最近刚刚升为宁国公,就这么说吧,万岁有储君,这位就是九千岁的太子爷……刘崇听说是他,都不知道迈哪条腿了。
“刘大人啊,你用不着跟我客气……我这个人啊,到哪都不客气,别人跟我客气,我还受不了。”
魏良卿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满脸含笑,“你不凡啊!”
就这一句话,把刘崇整的晕乎乎的,骨头都轻了。
“宁国公太客气了,下官愧不敢当!”
“你当得地!”魏良卿呵呵道:“我受封国公,就回家祭祖……谁能料想,肃宁那边也闹瘟疫,百姓的日子苦啊!每天都有几十人病死。我花点钱,买了些药,略尽尽心力吧!”
魏良卿说着抬起头,笑道:“刘大人,你这边光是烧热水,就活了这么多人,当真是让人耳目一新,这法子真有用?”
“有用!”刘崇连忙道:“宁国公,我虽然不甚通医术,但我也知道,吃了不洁的东西,就要上吐下泻。许多疫病也是这么毛病。烧开的热水,正可以对症!”
魏良卿认真听着,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好啊!这法子好!我必定要告诉肃宁的乡亲……如果真有用处,就让叔父奏请陛下,让全国都这么干!”
刘崇忙笑道:“如此则九千岁和宁国公,功德无量,恩泽苍生。”
魏良卿大笑,“你们读书人就是会夸人,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功劳也要分你一半。”
刘崇心都跳出来了,“下官拜谢宁国公!”
说话之间,刘崇竟然双膝跪倒,磕头作响。
魏良卿倒是没说什么,还挺乐呵。那位谭七爷却是翻了翻眼皮,什么两榜进士,都是这个趋炎附势的德行。
魏良卿又道:“刘大人,我们一路过来,也走累了,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我可提醒你啊,太贵的不要,我在京城,什么都吃过了,一定要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刘崇略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请宁国公放心,正好有个新菜,您必定满意。”
魏良卿大喜,“好啊,我倒要瞧瞧。”
片刻之后,还真端上来一盘鲤鱼焙面。
“有鱼有面,还是头一次见!”魏良卿尝了一口鱼肉,微微点头,又夹了些龙须面,沾着汤汁,果然别有滋味。
“好!这个菜好!回头定要献给叔父,让他老人家也尝尝。”
刘崇大喜,“宁国公,回头我让厨师随着您进京?”
魏良卿怔了下,点头道:“那也要问问人家愿意不愿意啊!”
“能伺候宁国公,那可是修来的福气,哪有不愿意的。”
他们在这聊着,谭七爷从外面进来。
原来刘崇准备吃食的时候,他竟然出去了,此刻才回来。
“老七,快尝尝吧!”
谭七爷笑着点头,尝了一口,就笑道:“果然不错……听说这是陈州衙门里一位书吏发明的吃法,他人呢?”
刘崇一怔,忙道:“您说的是户房司吏许默,这人颇为能干,我也是十分倚重。”
魏良卿似乎来了兴趣,笑道:“能干好啊,让他也过来,这一次随便聊聊,用不着在意。”
刘崇不敢怠慢,忙道:“既然这样,我去叫他。”
刘崇出去,谭老七看了眼魏良卿,只是呵呵一笑,“他不行的。”
魏良卿笑道:“我跟着叔父见的人多了,他属实差点意思。”
片刻之后,许默一身青衫,从外面进来。
“卑职陈州司户许默,见过宁国公。”
魏良卿笑了,“小伙子年纪不大啊!有二十吗?”
“还差两个月十八。”许默如实答道。
魏良卿笑呵呵道:“这么年轻,会办差吗?知道怎么赈济灾民?怎么预防疫病?”
许默笑了,“回宁国公的话,这种事情也不是生下来就知道的,堂尊时常提点,让卑职等人尽心尽职,爱护百姓。先父曾经执掌户房二十年,多次参与赈灾颇有经验,卑职多少听了一些。”
“哦?既然这么说,以热水预防瘟疫,也是你的办法了?”
许默道:“是卑职向堂尊建议,堂尊又查了医书,权衡利弊,这才下令推行的。”
魏良卿又笑了笑,他突然问道:“许默,你说这个烧水,方便推行吗?”
许默顿了下,略思索之后,才说道:“宁国公明鉴,其实烧水的核心,是要解决百姓吃喝……能有果腹之物,能喝的干净,自然就少了病痛。您说烧热水容易不?此事在陈州做了,也做成了。可放在其他地方,水源在哪里?木柴在哪里?铁锅,烧水的人,如何分配……种种事情,千头万绪,有一点出错,好事就办不成了,所以卑职以为,还要仔细权衡,小心应对。”
这一次魏良卿听得更认真,等许默说完,他才看了眼谭七爷,笑道:“老七,听出来了吧?这是个办事的人啊!”
谭七爷也笑道:“好些地方,连煮粥都煮不好,又怎么煮水?我看非要有许令史这样,能办事的人操刀才行。”
魏良卿大笑,“没错,老七,你这话提醒我了,我要跟叔叔说,把许令史调到肃宁当知县,让他造福我的家乡父老,如何?”
谭七爷呵呵一笑:“那要问人家愿不愿意?”
这俩人一唱一和,直接给许默送来了一个泼天富贵。
就连刘崇都瞪圆了眼珠子,他十年寒窗,又十年科举,好容易入仕为官,许默这小子,什么都不用,直接天上掉馅饼,人和人真是没法比啊!
更让人诧异的是,许默竟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笑道:“宁国公,听您的意思,是要应付肃宁县的瘟疫,除了烧热水这一招,我也没有更好的提议。此事的关键还在于下面人要服从号令,不能掣肘。卑职年幼,很难服众,唯恐坏了宁国公的美意。”
“你是不愿意了?”
许默笑道:“不是不愿意,只是力有未逮。卑职倒是想起一事,或可有大功于天下。”
魏良卿好奇道:“什么事?”
许默道:“如今北方连年大旱,百姓不光缺粮,也没有木柴。尤其是让衙门煮粥煮药,更是需要燃料……据卑职所知,河南正好有产煤之地,或可大举开采。”
“煤?这个我知道……京城那边烧的就是山西客运进来的,河南也有?”
“有!还不少!就在汝州那边,离着不远。”
魏良卿皱眉道:“许默,大举开矿,可要不少人啊?怕是又有人骂劳民伤财!”
许默一笑,“宁国公,如今遍地流民,若是能用来开矿,正好可以避免塌天之祸。”
许默声音不高,却好似惊雷,先是谭七,他眼珠瞪圆,紧跟着魏良卿也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站起,“你,你这个办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