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能赈灾,又能剿匪,可不是文武双全吗!
许令史,真是不凡啊!
直到这时候,人们才去掉了习惯的“小”字,也就是说,许默终于走出了老爹的阴影,开始堂而皇之,顶天立地,成为一个广受尊重的卑微公器,不再是靠着老爹的吏二代。
许默深深吸口气,自己这一步迈得还算稳妥。
接下来就是步步为营,再创辉煌。
许默带领民兵到了县衙,将缴获的战利品象征性献上去……放心,回头就会被运走,没准还能附赠点东西。
放心,许默可不是个吃亏的人。
刘崇也表示了,别看陈州仓库空虚,一贫如洗。他好歹还是一县之尊,无论如何,也会重赏有功之人的。
昨天晚上,凡是手刃山贼的,每人上粮食两石。
众人皆大欢喜,就在许默准备核实功劳,好好赏赐的时候,徐师爷拦住了他。
“孩子,咱们聊聊吧!”
老头的称呼明显变了,许默倒也没有意外,乖乖跟着老头,到了县衙门的西跨院,这是刘崇给徐师爷的专门住处。
“许默,你知道我是谁了吗?”徐师爷直接问道。
许默微微点头,“这几天晚生是用心打听了,还有些猜测,只是您老人家不开口,我也不敢贸然相认。”
徐师爷哈哈大笑,“你不愿意贸然相认,我也不好自讨无趣……不过你既然知道了咱们的关系,我这个长辈提点你几句,你愿意听吗?”
“愿意!”许默道:“晚生自己一个人,懵懵懂懂的,正需要一个长辈指点。”
徐师爷点头道:“那好,我听人称赞,说你文武双全,你怎么看自己的?”
许默顿了顿,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只能笑道:“先生是要让我戒骄戒躁,不要得意忘形吧?”
徐师爷长叹一声,起身道:“孩子,有一人虽然家贫,但志向远大,少年读书习武,立志报国,二十余岁,就中了武举,你以为此人如何?”
许默赞道:“当为人中龙虎。”
徐师爷笑道:“别忙,他虽然中了武举,但我朝向来重文轻武,他随后又苦读数年,参加湖广乡试,一举夺得解元,随后进京赶考,高中进士,你又该怎么说?”
许默不由得眉头一皱……明代武举多有变化,但总脱不了两样,一个是策略,看看文化水平,一个是弓马武艺,要能耍得了大刀,箭术更要过关。
和正儿八经的武举人比起来,许默这个文武双全,就显得那么不起眼了。所以说一句人中龙虎,半点不为过。
但一个武举人,跑去参加乡试,还拿到了解元,随后又通过会试,成了进士,多少都有点匪夷所思了。
这不是人中龙虎,简直是神仙下凡。
“先生说的是熊廷弼、熊经略吧?”
徐师爷点头,“没错,老夫曾经随着熊经略两次进入辽东,没想到全都失败告终。他被押解入京,打入天牢。老夫又试图奔走,保住他的性命,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就连熊经略的家人都没有保住,纵然死后,也没有面目见故人!”
尽管许默已经听到了一些消息,但是当徐师爷亲口说出来,还是颇为震撼。熊廷弼两次担任辽东经略,第一次初见成效,却被朝廷撤换,第二次出山,又遇上了巡抚王化贞,经抚不和,再度惨败。
又被抓到了京城,直到去年,熊廷弼丢了性命,传首九边,死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
熊廷弼的这段经历,几乎就是后金在辽东做大的整个过程。
其中的是非对错,难以论说。
眼前的这位徐师爷,一直跟在熊廷弼身边,见证了整个过程,倒是颇为传奇。
“许默,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说。老夫想提醒你,哪怕如熊经略一般的人物,在当下尚且不能保全,你心里要有数啊!”
许默用力点头,“多谢先生提醒,晚生无意踏足朝堂,请您放心就是。”
“等等!”徐师爷正要喝茶,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我跟你讲朝局险恶,你要多小心。你跟我说,不想踏足朝堂?
“你这是知难而退!”
许默无奈道:“明知山有虎,就离明知山远点,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不行!”
徐师爷真的气到了,他猛地站起身,怒冲冲走到许默面前,伸手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问你,你管老夫叫什么?”
许默眨了眨眼,“大约应该叫舅舅……是大舅还是二舅,我就不知道了。”
“哼!不管大舅还是二舅,都是你舅舅!”
徐师爷咬着牙道:“你可知道,娘亲舅大的道理?老夫没有回家,大老远跑来陈州。我一个经略的幕宾,跑来给县令当师爷,不就是想看看你小子到底如何,能不能堪用?”
老头一怒之下,终于把两人的关系挑明了。
许默忍不住轻笑,“舅舅,这可是你主动的,外甥见过舅舅!”
说着,许默端起一杯茶,送到老头面前。
“请用,消消火气。”
老头接过来,一饮而尽。
“小子,舅舅没和你说笑话。咱们家在江南有许多朋友,朝中也有人。各地的绍兴师爷,我认识大半。只要不是一头猪,就能考上进士,入朝为官。”
许默连连点头,“舅舅神通广大,外甥五体投地!”
“我不是让你拍马屁,我是想让你好好读书,入朝为官,一是改换门庭,二是为国效力,至于第三,也是给我出口气。”徐师爷认真道:“孩子,你好好想想,这可是阳关大道啊!”
许默点头,老头属实是替他着想,这个半点不用怀疑。
只是如今再去考科举,再去入朝为官,只怕时不我待。
“舅舅,你是为了外甥着想,我心知肚明……您看这样行不,我会抽空读书写字,聆听您老的教诲。但我手边的事情,也不能放下,陈州到底是我的根本,好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我也割舍不下,您老意下如何?”
徐师爷眉头紧皱,认真思忖,他叹道:“孩子,舅舅不说你想错了,但在大明朝,你想守住家业,就要有足够大的功名。你官越大,能庇护的人就越多,侵占田亩,收留隐户,壮大家业才有希望。”
许默笑了笑,“舅舅,我怎么听着,您老人家让我做一个贪官污吏啊?”
“你,你这叫什么话?我是让你和光同尘,和光同尘啊!熊经略要是能懂这句话,也就不至于家破人亡了。”
提到故主,徐师爷又不免失落。
许默将老头的失落看在眼里,不由得说道:“舅舅还是不要多想了,您老来陈州这些日子,风尘仆仆,殚精竭虑,还要为外甥的事情费心思。您好好休息,回头我再向您请教。”
徐师爷终于露出笑容,“还行,挺有孝心的。你是什么打算,我多少能猜到。你想在陈州一手遮天,不光要有势力,还要注意到缙绅大户。这帮人都是地头蛇,你又一时搬不走,得罪狠了,不好!”
许默笑着点头,“外甥记下了。”
许默又和舅舅说了两句,就想让老头休息,谁知徐师爷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拿着吧。”
许默一怔,“舅舅,这是?”
“也没什么,这些年我四处奔走,也没抽出空看看你们,好容易有空了,又物是人非……这就算是我给你的压岁钱吧!”
许默掂了掂,很轻,可不是钱少,而是说明里面装的是银票!
“舅舅,是不是有点多啊!您老不会把棺材本都给我了吧?”
徐师爷忍不住摇头,“瞧你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放心吧,不用你给我养老送终,就是一点零花钱,接下来你要办事,少不了花钱。”
许默只好再三拜谢,这才从徐师爷的跨院出来,等他到了外面,这才打开锦囊,足足十张银票,赫然出现在眼前,每张一千两!
一万两!
许默都傻了,当师爷这么有钱途吗?
要不我还是听舅舅的话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