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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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见将军!”堂外人声喧哗,西北风凄厉的呼号。

  几百名老卒将李跃的住处围住,正与亲卫们对峙。

  这个时候,李跃当然不能躲,带着两人走出屋舍。

  外间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一半是敢死营,一半是战兵,都没带武器。

  “将军,小人父母尚在黑云山,若被敌所害,小人……”老卒哽咽起来,满脸的皱纹,看上去特别沧桑。

  “小人的妻子亦在山上……”

  众人纷纷半跪于地。

  这个年代,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家人,家是唯一的念想。

  没有家,就会沦落为孤魂野鬼。

  李跃再强势也不可能让士卒们抛家弃子,违反人性必然失败。

  三四百人,大部分都是老卒,他们在刀山血海里滚来滚去都不皱一下眉头,却只因一个谣言而乱了分寸。

  不过这么多人中,竟然没有斥候。

  李跃稍觉欣慰,一则,斥候还在漫山遍野的与张遇斥候厮杀,没时间思索这些。

  二则,斥候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比较有头脑,会主动思考问题。

  “既然如此,诸位是愿投降张遇,还是愿随我上阵厮杀,击败敌人,救回家眷?”李跃感受着西北风的苍凉,振臂而呼。

  这个时候解释是没用的。

  分隔的时间太长,任何解释都像是在掩饰,人心隔肚皮,每个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多想。

  还不如借着他们这股哀兵之势,给张遇玩一把大的。

  张遇的兵力优势无法在山道上展开。

  黑云山天天打仗,天天厮杀,李跃自信战力不在他们之下。

  之所以隐忍不发,是想拖着风雪降临,让张遇知难而退,或者大雪封山,将这一万人马困在山上,然后一口一口吃掉。

  但现在老天爷不给力,大雪迟迟未至。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犹豫,有人坚决,有人无所谓……

  “愿随将军破敌!”一老卒喊道。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就跟着喊了。

  李跃听出有些勉强,但不跟自己冲杀,难道下山投敌?真有人站出来,李跃毫不犹豫斩首示众,“好,尔等收拾装备,随我攻杀!”

  以前怕伤亡太重,但现在若是不战,人心就散了。

  众人欢喜而退。

  崔瑾从屋舍中走出,“张遇处心积虑,必防备森严,此时出战,只怕中其下怀。”

  “可惜拖不下去了,此战我亲自前去,兄长镇守主寨,若有作乱者,绝不可手软。”

  “你多穿一件盔甲,这把剑拿去,助你破敌。”崔瑾掏出他的大宝剑。

  此剑乃传统的汉剑,铜制的剑镡生出淡绿色的锈迹,剑首的玉环早被磨平。

  李跃没有客气,“多谢兄长。”

  “保重。”崔瑾不太赞成突袭。

  “想要我李跃的命,他张遇还没这個本事!”

  只是所处的位置不一样,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现在拼一把,借着士卒们悲愤,有一半的胜算,但若是拖几天,斗志就会下降,胜算也就没了。

  该出手时就要出手,该玩命时就要玩命。

  这年头老天爷跟人一样靠不住,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此外,离开黑云山这么久,李跃也怕那边出事。

  毕竟吸收了那么多的流民,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过不多时,数百名甲士披挂整齐。

  山上困守多时,他们忍耐已久,眼中时而掠过嗜血的渴望。

  听人劝吃饱饭,李跃内穿皮甲,外面套着一层盆领铠,感觉无比踏实。

  夕阳西下,暮色压在山巅上,寒风呼啸,加重了士卒身上的哀兵气势。

  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张遇要让我们死,我们就先让他死!想要救回家眷,就先杀了他们!”李跃将士卒分成三队,轮流进攻,自己第一队,魏山第二队,徐成第三队。

  “杀!”两百多人杀气腾腾的呼喊着。

  为他们自己的家人而战,自然人人用命。

  夕阳从山顶沉了下去,寒风在山间来回呼啸。

  飞猿峡已经激战了快三个时辰,尽管有地利,但架不住敌人潮水一般的涌来。

  山峡里尸体层层叠叠,小溪也被染成了红色。

  敌军营寨仿佛一条巨蛇蜿蜒在山道之上。

  “将军!”满脸是血的梁啸见到李跃亲自支援而来,顿时精神一振。

  周围士卒低落的士气再度回升。

  李跃朗声道:“张遇不是烧我们吗?所有弓箭带上火全给我烧他娘的,今夜不破张遇,决不罢休!”

  “哈哈,烧他娘的!”

  大火还没烧起来,士卒眼中已经升起火星。

  打仗打的就是一个气势,杀人放火,是这时代人最原始的欲望。

  山上储存了不少弓箭,这档口不是吝啬的时候,全都缠上了布条,在火油中泡了泡。

  “放!”梁啸高呼一声。

  两千多支羽箭带着火苗飞向昏沉的夜空,仿佛一条火河在夜空中绽放,接着西北风,向东南飞去,落在枯木、干草之中,火焰拔地而起,将敌军的营寨暴露在夜色中。

  弓箭手不断向前,火苗也顺势向前蔓延,在抵近敌军营垒时,敌人反击的箭雨也到了。

  但从下往上射击,又是逆着西北风,射程大大缩减,只有挨打的份儿。

  一支支火箭带着明亮的弧线滑入敌寨之中,烈焰噼噼啪啪作响,草木灰烧焦的气味到处弥漫。

  巨蛇成了火蛇,在崎岖的山道上燃烧着。

  西北风推着火焰向巨蛇的身躯前进,敌营一阵混乱。

  不过毕竟人多力量大,火焰只前进了十余丈便渐渐被扑灭。

  “擂鼓!”李跃拔出长剑,手中一泓青芒。

  战鼓声轰鸣,盔甲声铿锵。

  嚯、嚯、嚯……

  士卒们呼喊着顶着盾踏步向前,大矛长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狰狞。

  被簇拥在中间的李跃只感觉热血沸腾,不知恐惧为何物。

  夜色放大了人性中的凶恶。

  很快,长矛互相交错、攒刺,血光飞溅,惨叫声不绝入耳。

  敌人与梁啸攻杀了近三个时辰,早已疲乏,而李跃却是生力军,极其凶猛,很多人也跟李跃一样,一层铁甲加上一层皮甲,肆无忌惮的向前。

  夜色中,也不管什么阵型,所有人都盯着敌人营寨,仿佛那里面囚禁着他们的家人。

  偶尔有几个悍勇之人冲到李跃面前,却被身边的护卫扎成了刺猬。

  “张遇何在,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李跃大吼一声。

  “张遇受死!”士卒们的呼喊声漫山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