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陆长生曾经陷入喧嚣的单身主义之中,觉得一世不娶不生,也不是不能接受,直到他三十一岁那年,一场先天遗传病先后夺去了父亲的生命,而后,母亲又意外身亡,整个世界像是一下子将他抛离,那时候,他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孤独。
而后,返回大城市,与那些狐朋狗友混着过日子,那种孤独感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但他知道,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孤独感将会越发沉重,便也心中焦虑。
兴许真的有人不会后悔,但他不行。
可惜,后来再想找个女人过日子,却也不可能了。
当然,他不知道,若是真的能长生,是否心态又会有所变化,只能说,目前,他对于亲情又有了深一层的看待。
“陆解元,最近我父亲欲要组建一支精锐队伍,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
回到镇上客栈,徐竹清找上门来,说道。
“精锐队伍?是做什么的?”陆长生心中一动。
洪元很少理会府衙之事,因此,对现状并非了解得十分清楚,若是能从徐竹清这边打听到一些情况,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会有不少的好处。
出门前,五人会传来的消息,很多都受到了各方面的影响,估计以后,传递消息的渠道会越来越少,那时他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这就先不能告诉你了,若是你愿意进入的话,我可以替我父亲答应伱,将你目前的职位调入实职,并且,科举之事上,依旧会给予你足够的支持,只要你实力够,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你的名次。”
“并且,事后,能保举你入京华府圣人院。”
这才是徐竹清敢来招揽陆长生的底气。
圣人院哪怕是洪元自己,也没能进去过,据说里面有当初大元太祖留下的王朝武库的部分书册。
陆长生佯装一副意动的样子。
“这精锐队进入的条件如何?”
“必须是真气境。”
陆长生心中大感可惜。
五人会的人修行真气武学没多久,不然的话倒也能将这个机会放出去,以争取功劳。
他婉拒了徐竹清的招揽,回到屋内。
“所谓的精锐队伍,要不是执行截杀叛军高层的任务,要不便是对付黑山府的一些贵胄,看来,这黑山府的局势距离爆炸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陆长生心中想道。
打算回去就辞去官职,带家人离开此地。
虽说,陆长生对于大元官方比较看好,但也不想让家人去冒这个险。
“刚好,药材搜集得也差不多了,一时半会不在府城,修行进度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不过,这件事还是要跟老师打声招呼才行。”
若是洪元不放人,他哪都去不了。
徐元不是傻子,眼看着大战在即,还将他这一个真气境战力推开,到时候扣住他,他想走,只能和官府闹翻。
上位者,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若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了以证官律,维持府衙威严,徐元多半会出雷霆手段,杀鸡儆猴。
不一会,陆长生就敲开了洪元的房门,说明了来意。
“徐元府君确实有跟我提起此事,武人院虽然平时不怎么管官府之事,但总归是属于大元,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是要出手的。”
“不过,以我的地位,保你一个普通真气境倒是不难,回到府城之后,我修书一封,你带去徐府交于府君便可!”
陆长生本想说,现在修书,交给徐竹清不行么?
转念一想,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即便是给了徐竹清,她也想要回府城再交给徐元,还不如回去后自己送过去。
陆长生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没有劝洪元跟着自己离开。
身为武人院院主,地位尊崇,但也受到不小的束缚,他这个武人院学子想要离去,尚且困难,更何况他这武人院院主。
当然,以洪元的实力,完全可以孤身离去,但家人就没办法护得周全了。
第二天,启程回黑山府的途中,路过一条石桥的时候,忽然间,停了下来。
陆长生钻出马车一看,眉头顿时微微一挑。
“莲花赐安!”
一名黑衣僧人站在桥上,见马车靠近,唱了一声佛号。
“小僧罗艺,见过两位大人。”
此人认识老师和如意道姑?
陆长生心中暗想,看向了前方的三架之车。
片刻后,只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黑无寺莲花僧人也敢在我面前露面?”
莲花僧臭名昭著,与洪元之间自然是天然的敌对关系。
那僧众似乎也有些压力,脸上浮现出一丝惶恐,但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不免有了一丝底气。
“洪元大人暂且听小僧说一句,师尊黑无天言,同为求仙,万法同归,既然几位的求仙之法不得仙人垂怜,何不试一下他的求仙之法?”
“以邪物求仙,必遭反噬。”
如意道姑冷哼道。
陆长生明白其中道理。
洪元所给的拜仙方中就有讲述了邪物求仙之法。
当年,异物不分邪、仙之说,武人只要搜寻到异物,便会尝试拜仙,可惜,以邪物拜仙会遇不详。
刚开始,也没人在意,那些不祥多数是以噩梦、精神萎靡、气血溃败等不致命的手段来体现。
直到道衍宗林道生,以五件邪物拜仙,从而让整个宗门凭空消失,不复存在,邪物拜仙,便也成了一个约定成俗的禁忌。
“若是,我们已经得到了仙的反馈了呢?”罗艺接下来的一言,石破天惊。
随即,如意道姑嗤笑一声。
“若是得了仙的反馈,你们又何必来寻我们?”
“寻两位前辈,是想请两位前辈帮忙,师尊得仙人入梦传法,此法可能有干天和,但——”
“十数,若是你还在我面前,我会出手!”洪元淡淡的声音响起。
罗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桥上跳了下去,顷刻间消失在灌木丛中。
“若是仙物不能求得仙人垂怜,那邪物必然也不能,为何我说得如此坚决?是因为,这是许多前辈留下的警告。”
洪元告诫陆长生和徐竹清。
他们这些新人最容易陷入这种陷阱里。
这是新人的通病。
“更有前辈留言警告世人,不可以邪物求仙,否则,必死无疑!尤其是那种极为厉害的邪物。”
“弟子知晓!”
陆长生说道。
他有冒险精神不假,但也知道,在没把握去做之前,最好不要去想。
连在武人随地走的古早时期,一统天下的绝顶高手林道生都做不到,更何况他这个先天武人都不是的小真气境。
路遇莲花僧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十多天后,众人回到黑山府。
陆长生从洪元那里拿到了信函,便让马夫赶马返回家中。
正进门,便看到一头过膝的狼狗从不远处飞奔而来,一把扑到他的怀里。
“阿福可真的乖巧!”正准备赶马安置马车的马夫回头看了一眼,笑道。
陆长生点了点头。
这条狗是离开前母亲从晓市那边带回来的。
性子乖巧,颇得院内上下喜爱,哪怕陆长生对狗不是很喜欢,也是升不起讨厌来。
“哎哟,福少爷啊,你可别乱跑了,让老太太担心了,那可是要了我的命哦!”
这时,一名老妈子跑了过来,一脸的着急。
见到陆长生,露出一丝敬畏之色,恭敬地叫道:“啊,是二少爷回来了!”
她看了看躲在陆长生身下的阿福,犹豫了一下,转头朝着内院跑去。
不多时,整个院子都活跃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二少爷回来了。
“二少爷,这阿福还是给我吧,可别让你累着了!”
老妈子去而复返,从陆长生手里接过狗绳子。
“对了,你刚才说,阿福跑出去过?”陆长生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老妈子。
“是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跑出去好多天,也就是今天刚回来,老太太担心得要死,差点害了病!”
陆长生眉头微微一皱,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好像和二少爷你离开的时间差不多,要不是提前回来了,我们都以为是跟着少爷你一起出去了呢!”
看着老妈子离开,陆长生眼睛微微一眯。
若是之前,他或许不会多想,但此行一番遭遇下来,心思变幻极快,对于这种动物,却是会多想一层。
“希望是我多疑了!”
听到老太太差点害病,陆长生顾不得回正屋,先去了老太太住的院子,望闻问切了一番,见老太太没什么事,这才松口气。
晚上,府上像是过节一般,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侍女在府内穿梭。
好不繁华。
如此局面,倒不是说他们贪恋富贵,而是近年来因为打仗之事,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卖妻卖女,老太太心善,见到了总会唉声叹气,李南瓜不忍心见她伤感,便也挑了一些五官端正地进府里来干活。
也算是一举两得。
陆长生吃了晚饭,回到屋子,与李南瓜述说衷肠,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床上。
一番鏖战,以陆长生略胜一筹告终,两人贴着身子聊天。
“我母亲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陆长生问道。
“没有,母亲出门基本上都有我陪着,就算是没有,也会让莫师傅跟在身边保护,没听说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李南瓜如今不像是以往那般,在陆长生身边,就不想动脑子,一下子就猜到了陆长生话里的意思,“长生是担心老太太么?”
“嗯,我怀疑那条狗可能有问题。”
“阿福?”李南瓜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道:“应该不会吧?”
“明天让莫师傅带那个东西离开府城看看。”路陆长生心中微微一动。
“你是说那块异物?”
陆长生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若是那条狼崽子和那异物有关联的话,它们是无法分开太远的!”
见李南瓜一脸担心的模样,陆长生安慰道:“没事的,这种级别的异物并不高级,就算是有什么不详,你我也能压得住。”
“不是,我是想要不直接把阿福处理掉吧,省得大家担心。”
陆长生愣了一下,心道:还是你够直接。
“我自有打算,这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还有一事,我打算辞去知事一职,带着你们去偏僻之地住上几年。”
“好,我明天就安排,只是,我们这一走,怕是很多人都会离开了。”李南瓜轻声道。
“你若是不舍得,我们也可以留——”
陆长生话没说完,李南瓜就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
“哪里有不舍得,就是有些感慨,毕竟,这些都是你一手打拼出来的,这么一去,总归是有些突然,不过,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可不要丢下我。”
感受到她心中的彷徨,陆长生心中有些内疚。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要孩子,李南瓜虽然不说什么,但对于她来说,只怕是承担了不少的压力。
毕竟,一个女人,嫁人后好多年都没有给夫家生孩子,放在哪里都要被人轻视,李南瓜能够一直将陆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是手段厉害了。
“这次安定下来,我们就要孩子吧!”
“啊!”李南瓜惊叫一声,随即被一股惊喜所填满,“我都三十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怀上,要不——”
陆长生知道他又在提娶妾的事情,摇头道:“别提这个,不然的话,孩子延后了。”
这大杀手锏下来,李南瓜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气呼呼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第二天,陆长生先是去了徐府,见了府君徐元。
“你要辞去知事之位?”徐元看着陆长生,然后,打开洪元递过来的信笺。
“是的,还请府君恩准。”
“你不知道这一个职位多少人想坐都坐不上去。”
徐元看着洪元院主的信,叹了一声,劝阻道,“以你的才华,若是早点醒悟,何至于此?”
他终归是为陆长生的选择而叹惋,随着年岁渐涨,当年的那个今科解元价值也在慢慢下降,尤其是搭上洪元这条相对自由的船后,更是如此。
这就是背后有人的好处。
“是长生愚钝!”
见此,徐元不再多说什么,应下此事。
九品闲职这种职位,他一个府君还是可以任免的,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连京华府的批文都可以暂时免去,等安定之后再行弥补。
不过,就在陆长生带着府君之令前往府衙后,徐竹清走了过来,看到了洪元留下的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