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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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5章 夜幕

  贝塔充斥着狞笑的声音回荡在神力屏障内,祂将嘲讽的目光投向窗外,却发现刚才还怒火中烧的艾普西隆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浑身散发着一缕缕平和的光辉。

  和后世那些濒临死亡、神力涣散的双指们不同,黄金时代的双指神使们虽然没有五官与四肢,却能凭借细致入微的神力控制精确传达出自己的思想、神态与情绪。

  此刻贝塔与艾普西隆相隔不过咫尺,祂更是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解读出深层次的意味——艾普西隆身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祂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漠然的平静,其中间杂着几分祂无论如何也读不懂的怜悯。

  怜悯......一股茫然与愤怒交织的情绪涌上贝塔心头,祂为什么要怜悯自己,又凭什么怜悯自己?

  “怎么,因为你侍奉的是路西亚,所以容不得我戳破无上意志与他之间的秘密?”贝塔冷笑着试探道,“禁忌之战的‘禁忌’只是对凡人的约束,在你我这样的存在之间,还有必要如此惺惺作态么?”

  艾普西隆凝视着贝塔,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道:“是我高估你了......贝塔。”

  祂转身望向罗德尔方向,在王都中央、黄金圣殿正中心的位置上,那株直径超过一公里的黄金巨树拔地而起直入苍穹,最高的枝叶已经深深没入云端,凭肉眼根本难以分辨它的尽头。

  “相较立足大地的凡人而言,我们双指就好比站在那棵黄金树的树梢,只需稍稍抬头,便可仰望到无上意志的恩典——然而越是仰望,我便越发感受到自己的卑微与渺小,在祂面前,我们这些‘神使’就像是黄金树脚下的野草,甚或更微不足道的尘埃,之所以会降临在这里,不过是因为祂需要我们在神人尚且稚弱之时,适当地向他们展现一缕神恩罢了。”

  祂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贝塔,声音疑惑道:“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觉得自己领悟了无上意志的意图?又是谁给你的自信,竟敢将自己摆在与祂并立的位置上,以‘我们’的口吻妄议一位神人的合理性?”

  “禁忌之战时你我尚未诞生,其中真正深层次的隐秘早已被众神埋葬在了历史深处,我们根本无从知晓。但我至少知道一点,普拉顿桑克斯与赫拉瑞斯是这片土地上最早的王者与神明,连无上意志都不曾否定半分他们的功绩——就凭你,也配称他们为叛逆?”

  “艾普西隆,你——”

  贝塔自觉受到了侮辱,急于想要反驳,艾普西隆却对他的愤怒完全不加理会,只是自顾自地低语道:“我原以为你是在西陆受到了外神的未知侵蚀,所以才时时处处表现出迥异于其他双指的特性,可现在看来......”

  “你好像根本就是我们中的残次品啊。”

  “你说什么?!”

  贝塔身上爆发出一股强横无匹的神力,瞬间将二者平分秋色的精神领域冲破开来,化作一股炽烈的光焰冲天而起,连同祂乘坐的御驾也顷刻间爆裂开来。

  一直被隔绝在屏障之外的神官与骑士们不知发生了何事,顿时吓得匍匐在地,连最受贝塔信赖的首席祭司兰尼斯也在恐慌中浑身战栗不休,宛如一条扭曲的蛆虫。

  另一边,艾普西隆却丝毫没有和贝塔对抗的意思,而是飘然飞退至数十步外,遥遥注视着那驾碎为齑粉的马车,语调平静道:“我确实已经放弃劝说你了,贝塔。”

  “接下来,是我身为侍奉路西亚桑克斯殿下的双指神使,对你做出的正式通知。”

  “第二双指教堂已经被殿下派兵查封,入城以后,请你前往阿尔法大人的第一教堂暂驻,在期限到来之前,如果你和你的部下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殿下面前,请恕我无法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期限?”贝塔怒极反笑,“什么期限?”

  “圣裁的期限——三日之后,我将与你一道前往石舞台,接受无上意志的圣裁。”

  贝塔一时怔在原地。

  “因果对错今日无需再做辩驳,你我究竟谁更接近神意,就交由无上意志亲自裁决吧,”艾普西隆轻舒一口气道,“请牢记我先前的忠告,不要在圣裁之前枉自丢了性命,毕竟路西亚殿下不是菈妮殿下,杀一个你......并不困难。”

  话音落下,艾普西隆周身浮现出一道道金色华光,继而整个身躯都融入光晕之中,消散于无形。

  贝塔呆滞地凝视着祂消失的方向,许久才回过神来,唤来了跪伏在最近位置的首席祭司兰尼斯。

  “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兰尼斯努力做出镇定姿态,然而大腿内侧不自觉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惶恐。

  贝塔垂眸注视着这位向来对自己唯命是从的部下,看着对方两股战战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掠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嫌恶。

  祂深吸一口气,道:“之前让你安排凯罗尼萨一行人离开亚坛的事,以最快速度去办,艾普西隆既然敢跟我提出圣裁,就说明这件事对路西亚而言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以他现在的能量,短期内封锁整座王都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你都必须在圣裁之前把人送走。”

  “是。”兰尼斯双膝跪倒在地,深深叩首道。

  “行了,起来吧,”贝塔不耐道,“我刚才的怒火与你们无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圣裁再可怕也落不到你们头上!”

  兰尼斯颤颤巍巍地起身,也不敢对圣裁一事发表半分意见,只是再度躬身一礼,随后飞速转身离去。

  很快,随行人员又为贝塔准备好了备用车驾,这支延绵近千米的队伍犹如一条臃肿的巨蛇,再度缓缓蠕动身躯向前行去,却再也不复先前的声势。

  透过车窗,贝塔无言望向城市中央那株接天连地的黄金巨树,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片深深的茫然,然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人为祂解答了。

  随着最后一抹暮光消失在地平线上,天空中仅余几片火红的残云,只一转眼,便湮没在了幽冷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