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庄周试妻诈死。
似乎想要于此来求证得他那娇妻对他的感情。
只是结果终究还是如那新妇一样。
他诈死后,以神通改换面目,化为富商子弟,成为庄周结义兄弟:高英!
并请得留在庄府,照料庄家上下之事。
丈夫新死。
家中仅有新寡一人。
这于礼而言,柳氏本不该同意的才是。
可见高英孔武有力,却英俊无比,柳氏竟神差鬼使的同意了。
后不过才三日。
便被高英勾搭于庄周和柳氏的闺房中,颠鸾倒凤。
或是觉得堂中有庄周棺椁觉得不自在,便卸下家中白缟,换上了红绸,并将庄周棺椁锁于柴房。
后更与高英成婚。
然这还只是开始……
或许是极力想要撇清和庄周的关系,更是在新婚之夜提斧,欲劈庄周棺椁。
庄周伤心欲绝。
现身真容。
具体之后如何也便不是很清楚了。
只是知晓柳氏死了。
庄府萧条了。
庄周化为道人,游历江湖。
这蜀州城中也传出了那样的一句话:
夫妻百夜有何恩?
见了新人忘旧人。
甫得盖棺遭斧劈,
如何等待扇干坟!
陈落听得这话的时候,颇有些感叹……
感情这种事情,如何能试?
赢了也不过是输了罢了……
庄周不懂。
也不愿意承认。
于是也便有了这结局了……
但庄周试妻,焉知非福?
他处红尘,却无法离开红尘,百年的道心始终不过是在蜀州这一方寸,无法迈出一步。
而今日因为此事放下心中的道,走出了困住自己的方圆,谁又能说,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或许也只有庄周自己知道了。
当初见庄周的时候,他虽是元婴,可也只有夜游之境……
今日见了庄周,修为倒是涨了许多。
从二境,进入了四境。
两年时间,虽有一朝顿悟之功,可也见非凡了。
只是带回的消息,倒是让陈落有些沉默。
故人为向程。
今日他已六百高龄。
本该是寿命抵达,可终还是运气好,入了合体……
若是按照正常来说,少不得也有百年时间才是,可或是时运不济,或是这些年来,在山下待久了,于是也就得罪了一些人。
于是……
于西湖之上,遭遇围堵。
虽以大神通与之决战,可终究还是走不出那西湖之地……
“数百年修为,毁之一旦。”
陈落叹气。
问庄周:“你如何知晓此事的?”
“天下皆知。”
庄周道:“这事在修仙界已经传遍开来……向程曾为玉山书院夫子,有学生数万…
这玉山书院学子虽不得长生,寿命也仅如凡人,可修的却是浩然之气。
以胸中点墨之剑,舒天地浩然之正。
如今夫子死于西湖,如何能作罢?
于是此刻,有大批学子前往西湖,道是欲要救出向夫子元神……”
“他元神何在?”
“被镇压在镇江佛光塔下……”
陈落又问:“何人镇压?”
“金山寺炼虚强者,听闻是金山寺现今方丈:法生大师!”
金山寺啊……
何时出了一个炼虚强者了?
方丈不是弥生大师?
额……
倒是忘记了。
昔日自己年轻不懂事,被弥生大师阴了一波。
后本想报复回来,又想,这冤冤相报何时了?且也非君子所为。
加上世人标榜自己,不争不抢,与世无争。
若是仅因此事而厌了偌大金山寺,也实是过于小心眼了一些。
于是本着慈悲之心。
陈落于苏州点香三柱…以表自己不争之心。
再听说的时候,便是灵隐广宏大师带来的消息……
他说:镇江金山寺没了。
还怀疑是陈落做的…气得陈落当场反驳。
不曾想,这过了几百年,金山寺又来了。
且一来,竟有炼虚强者坐镇……
这样一想也便觉得有了理了……
金山寺的和尚们向来吃饱撑着,见了向夫子这妖,少不得也要镇压一番。
至于其中是否还有隐情,也便不是陈落所能知道的了。
“只是终究是自己的故人,这死了,元神还被镇压在佛光塔不得超生转世,总是不好的。”
金山寺有些过了。
他和向夫子相识数百年……
也是人间少许存在的好友。
又有玉山书院夫子头衔。
便是一身浩然之气也见其心光明……
今日金山寺这般做,实是有些不该。
“道长要去镇江?”
庄周问。
“你要去?”
庄周摇头:“虽好奇那间之事,可镇江如今已是旋涡,我不过元婴,去的话,便是十条命也不够赔,如何会去?
今日回蜀州,只是想道长还在,回来和道长聊个天,如今想想,还是游玩于天下好些。”
“修仙之人若是能学得放下,不为声明所累,那便超越大多数人一步了。”
“道长可做到了这一步?”
陈落笑了笑,却是不好回答了。
拿得起,放得下,如何简单?
不过不为声明所累,想来自己倒是做得到……
这样一想,似乎比别人多走一步,却也是做到了?
庄周离去了。
此去何处,不得而知。
陈落问,何时回蜀州?
他摇头……
或是三年五载。
或是十年二十年……
也有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
谁说得清楚?
说得这出了蜀州,便遇到了杀人夺宝的,又或是误入争斗,被埋在哪个疙里疙瘩的,谁又知道呢?
陈落笑了笑……
“若是按你这般说,这百年内,伱定然无忧了。”
“为何?”
“你已准备了死亡,然死亡便会远离你,你若是畏死,那么灾难便往往落在你的身上。”
庄周若有所思:“百姓中流传有这样的一句话:雷打真孝子,财发狠人心,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便是道长说的这般意思?”
陈落哑然……
一时不知如何说。
可最后还是点头……
真理虽有些令人难以接受,可便是如此,才被奉为真理。
“如此,便承了道长的吉言了!”
离去……
迎着晚霞,乘着秋风。
谈不上潇洒,却也是不拘……
邱小月进来的时候,见陈落躺在院子里,抬着头,看着夕阳。
她并没上去打扰。
而是站在了院中的树下。
靠在那里。
看着陈落……
黄昏的余辉似乎全都汇聚在了陈落身上一样。
说来也怪。
院子不大,满院皆是风景。
可便是这满院的风景竟皆全不及陈落分毫。
她抬手。
手中无物……
可细看下,那无形不可见中,却满是五颜六色,多姿多彩。
有蓝色水于掌中流淌。
有火焰在空气中跳舞。
有风如纯情少女柔和。
也有大地的厚重自然。
天地五行之灵……除了那木之灵,倒也是全都不差了。
微微一笑。
抬头。
目光对上了陈落。
见陈落看着自己,走了上去,轻轻的站在陈落,为他捏着肩膀。
“先生似乎在苦恼一些事情?”
“咱家那么不懂得隐藏,这便被看出来了?”
“先生向来是藏不住性子的。”
陈落点头:“往常也不会如此,只是今日得了故人逝去消息,又听元神被镇压,总有些心绪不宁。”
“原来如此。”
小月想了下:“小月不懂什么元神不元神的,可小月却明白一件事,若是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便会去问问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如何才能让心情变得好一点。
或许有些时候会挺难的,可我也相信,便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也会走过去的。”
“小月说得有道理。”
陈落点头。
她倒是说得对。
便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也会过去的。
这镇江的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且。
玉山书院学生悉数前往镇江。
在怎么样,以宁庙那三个孩子的性格,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虽宁庙不参人间事。
可向夫子的事算起来,也和宁庙有关。
这样一想,有他们在,自己当真是找不到担心的理由了。
于是这越想,心便想得越开。
这越想越开,只觉得似乎连空气也都变得好了。
不过……
“虽然镇江的事情没得自己忙了,可自己去看个热闹,没毛病吧?
反正我也不去镇江,便是附近的钱塘、
远远的看着。
就是那天塌下来,也不会压到自己吧?”
陈落想着。
拍了下大腿。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在蜀州两三年了,也该离开去看看人间事情。
当然。
此去钱塘江真心只是为了看热闹,绝对没有镇场的意思。
他就是一个有卵的几百年老太监。
除了看戏,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陈落是在第二日清晨,迎着晨曦独自一人离去的。
御着碧青葫。
迎着秋风。
神清气爽。
至于白龙道友,自进了蜀州别院后,便入了池塘,两年不见动静……
陈落是不好等的。
也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出来。
十年?
二十年?
苦苦等待总不是办法……
不过离去的时候陈落在院中布置了大阵……阵汇聚了他此今的精要。
便是自己要破了这阵都很难做到。
当然了。
若是白龙道友提前出来,倒也简单……此阵仅防别人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陈落敢这般轻易离去的原因。
……
蜀州。
别院。
老邱抬头看着离去的陈落。
微微叹气。
“先生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若是百年回来,我们怎么办?是该死了?还是换另外一张脸?”
吴婆婆白了他一眼:“爱死你死,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可真不爱折腾了!”
老邱无奈
他也不爱折腾……
但……
总需寻一个理由好好或者不是吗?
目光看向了池塘。
“你们说,这一条小泥鳅,能进入炼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