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功七年。
明宣帝上位的第七年……
对于明宣帝来说,这两年来,绝对是自他上位至今,最为悲痛,也是最为多灾多难的两年。
建功六年。
蜀州丢失。
虽罪在郭槐,可明宣帝同样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也好像是因为这蜀州丢失,大周开启了什么魔咒一样,开始变成了多事之秋。
宁州大旱,颗粒无收。
凉州大雪,战马十不存一。
扬州大雨,受水涝影响,损失惨重。
禹州地龙翻身,儋州又出现了反贼,是为白莲教!
灭了又起。
起了又灭。
没完没了。
当听到这名字的时候,明宣帝气得直接在御书房砸坏了好多花瓶。
他太熟悉这个名字了。
或者说作为帝王,都必须熟悉这一个教派的存在。
和平时期,他们会出现。
造反时期,他们也会出现。
昔日建文帝时期,有人猜测此为建文帝创建,毕竟那时候建文帝为白莲教主。
可后来才发现,这并非是建文帝所建。
他不过一傀儡。
再后来……
天启。
天授。
永乐。
等等……
各个朝代都有白莲教作乱。
神授帝武曌更是白莲教圣女上位,连圣后萧香凝也是……
在武曌时期虽清洗了一波白莲教,使得汉武帝时期不受其扰。
可哪怕是如此,神授帝也好,汉武帝也罢,对于白莲教都深感头疼。
其中汉武帝更是留下遗诏:谨防白莲重来。
而今,这白莲教果然又出现了。
数百年来。
白莲教势力庞大无比。
上到朝堂重臣。
后宫妃子。
中到绅士贵族。
下到贩卒走夫。
甚至连那破庙中的乞丐皆有白莲教之人。
听到白莲教再于儋州闹事,明宣帝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们疯了不成?”
“如今大周和大秦战争,前线死了多少人,他们还有这个劲造反?”
“换乾坤,改世道?”
“这乾坤换了,这世道改了,当真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为了世间百姓?先帝为了百姓,直焚于祖庙,他们做了什么?”
“长城边境缺人,他们想要为了百姓?那就去对抗冰霜巨人,可他们怎么退宿了呢?”
“废物!混蛋!该死!”
明宣帝骂着……
一件一件的事情压在他的身上。
现在又遇这事,如何不愤怒?
大抵是骂累了。
他坐在龙椅上,叹了口气……
看着那偌大的御书房。
金碧辉煌。
说不出的奢华。
他纵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如今也是感到深深的疲倦。
若是可以。
让他重新选择,或许他更愿意成为一个普通百姓家的一个孩子啊……
帝王之位。
大周千年国祚。
对他来说,犹如一座大山压他喘不过气来!
可……
他咬着牙齿。
眼中出现了光芒。
那是战意!
他站了起来,一股睥睨天下的气息,自他身上出现。
永乐。
建武。
神授。
夺回了大周皇族对于江山的掌控权。
汉武帝给了他一个安稳却完整的江山……
而他。
也有建功之志!
因为他萧瞻,是大周帝王。
帝王从不后退。
更不知何为畏惧!
不久后,明宣帝下令,派锦衣卫绞杀白莲教叛军。
同时令六部做好赈灾救灾准备。
全国上下再次征兵,派往战场……
大周和大秦如今打的,已经不再仅仅只是战争。
而是国运!
更是生死……
陈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丰州。
他是于建功六年十月下的书院。
此刻已经建功七年十月,整整一年时间,不长…也不短。
仙霞派是在越州的烟云湖。
那地方陈落倒是不知道,毕竟没去过。
不过昔日出京都,游历江湖的时候,陈落倒是去过越州、想来烟云湖不会很难找才是。
于是陈落朝着越州的方向,慢悠悠,不急不躁的出发了。
遇山走山。
遇桥过桥。
若是遇到那湖泊汪洋,陈落便于湖边等着,有船家来了,他便喊着,给些银两,让那船家顺路搭上一程。
若是无人了。
那他便在湖边住了下来。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拿出鱼竿。
晴天。
雨天。
皆在湖畔钓鱼。
不急不躁的。
偶尔有百姓是路过,有少年而来。
看到这一幕,便问着:“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陈落道:“等人!”
“等谁?”
“渡我过河之人!”
众人哈哈大笑,觉得这人大概是疯了……
就在他所在之地,不到百米之远的地方,便有一桥可过。
他倒好了。
连这几步也不愿走,就想着有人来渡。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陈落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继续钓自己的鱼。
大抵觉得这陈落可怜了,也大抵是想要试试,这渡河之后,他会何去何从?
几个月后真来了一叶轻舟。
“先生过河?”
船家问着。
陈落点头:“过!”
过河,离去……
船家回头,却发现一叶轻舟满是金光闪闪…那船家本腿脚不便,那先生下船后,船家竟百病全无。
跪地。
高呼仙人!
陈落不回头,只是笑笑……
渡人,何尝不是渡己?
他继续前行。
见过那细绳专缠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也见那百年喜丧,全村开席,敲锣打鼓,满是欢喜。
他更曾和行商相约,一路前行。
行商为唐洪,玉州人,前往弘阳城便是为了进货……
恰好。
陈落前行之地便经过弘阳城,于是这便是有缘……
唐洪一行七人,其中有带刀客三人。
此去弘阳城,会途经一道,名为荒道。
荒道长达七八十里,前无村,后无店,唯中间有一破庙可落脚、
听闻此处时常闹鬼,这带刀客气血旺盛,有威慑之效……
当夜荒道有雾,阴风阵阵,有雨倾盆、
破庙被吹得呜呜作响,连那火光都变得暗淡摇曳,好像随时会熄灭一样。
陈落抬头。
只是微微看了一眼那庙外。
刹那间雾散,风止,雨停。
此后一夜更是相安无事……
行商也好,带刀客也好,皆是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落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平安便好。
无需多言。
建武七年十二月晌午,陈落入了弘阳城,和唐洪等人告别。
陈落寻了个客栈。
洗了个澡,寻了个靠窗位置……
伸出手。
窗外不知何时飘下了一抹雪花。
渐渐地……
这雪却是越来越大,转眼时间便是满城银装素裹。
“这一年的雪,却是来得有些晚了。”
陈落低喃着……
丰州之地位处北方。
往年十一月这里便会下雪,今年却是到了十二月,才迎接来了第一场雪。
喝几杯酒。
暖了些身体。
喊来小二,询问下这城中是否有不错的地方可去玩玩。
小二想了下,便道:“先生可去一趟惠灵观,那地方算是我们弘阳城最有名的地方了。
您若是有所求,且不算过分,那地方必然会满足您的心愿的。”
陈落点头。
“除了这地方呢?”
“那便去登云楼……登云楼可俯视整个弘阳城,四周环境又好,许多文人墨客都在那里呢。”
“这个好!”
陈落笑着,问了下方向,便出了客栈。
他也不去驱散那飘雪。
任由它落在自己身上,有种别样的感觉、。
【您于风雪中前行,不急不缓,赏雪,听风,心中有感!
您的心境获得提升!
您的仙道获得了提升。
经验值+100!
PS:雪中有景,为心景……赏雪听风,未必不是一场修行路!】
陈落点头。
世间修行万千。
吃饭是修行。
喝水是修行。
睡觉是修行。
这赏雪听风,自然也是修行了。
登云楼的景色的确是不错,登高望远,整个弘阳城景色,尽数被观看在了其中。
可惜,今日无人。
倒是这登云楼墙壁上留下了无数的诗词。
这些诗词颇为不错。
陈落想了下。
发现四周无人。
突然来了兴致,于是手呈剑指,于墙上写下一诗,为:
曰:
登云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诗成……有气冲云霄,直抵达玉山书院……
玉山书院中。
宁书安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丰州方向,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是,诗词惊天下?”
“这是何人所做?”
作为天下儒道圣人,宁书安对浩然之气,对才气,已经达到了很恐怖的感应程度。
如今有人诗词惊天下,自然知晓。
不过很快的,他便笑了起来。
“师尊却是调皮了!”
闭上眼睛,不做他想。
登云楼上。
看着那冲天的才气,陈落吓得连忙出手镇压。
于是、
这才气惊的快,也被镇压得快。
满城之人竟无人发觉……
陈落也是重重的松了口气。
看着这一首也是有些无奈……
“就盗窃了一首诗,你这动静也太大了吧?闹哪样?”
陈落嘀咕着。
果然……别人的东西是不能乱用的。
这动静要是被发现,估计自己就要成为文人表率了。
这可不好。
他陈落当与世无争,低调做人……
不再理会这些,站在登云楼看向了那城南方向,那里有一处,辽阔无比,有庙宇林立,有香火燃烧。
“有意思。”
陈落看着,便笑了起来。
于是,朝着城南而去,很快的便来到了那地方。
站在观前。
抬头有三字:惠灵观。
观前两侧有对联。
左右对称:
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
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
陈落微微一笑,走进去……
庙中供奉仅有一尊泥塑雕像,身穿官服,陈落一眼便认出,此为大周三品官员的服饰。
庙内香客颇多。
各有所求、
有求子,有求财,也有求姻缘和平安……
这庙也大。
上上下下,有数十座殿。
其中也有道士在里面修行,不过这道士并非是修行道士,只是凡道……即无修为的道士。
这些凡道大多便是一些庙宇道观中的看管之人。
陈落问了下。
倒是知晓了这庙内泥塑雕像的身份,为:江树和。
昔日为大周礼部侍郎。
正三品。
八十岁告老还乡。
九十五岁终手寿中正寝。
听到这名字,陈落倒是有些恍惚了下。
不知为何,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也好像见到过一样……
但终究太久远。
实在忘记了到底是哪个朝代的百官了。
而这庙内的建筑。
包括泥像金身也都是百姓自行供奉的。
陈落点头,倒也不说什么。
转身便要离去……
那凡道喊住了陈落:“公子不烧柱香火再走吗?”
陈落微微愣了下。
最后笑道:“暂且没想法,若是有想法的话,再来求吧。”
看着离去的陈落,倒是摇了摇头,大抵是觉得陈落不虔诚吧。
举头三尺有神明。
遇庙遇观三柱香,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不会吃亏的。
这道士大抵是不知道。
陈落的香有些重。
这些年来倒也不是没诚心敬过香,只是到头来,那些庙啊,观啊,方丈啊,主持啊什么的,倒是都不在了。
出了惠灵观。
回了客栈。
小二迎了上来,替陈落扫去了身上的风雪,笑着问道:“先生可去了登云楼,去了惠灵观?”
听陈落都去了。
笑着说:“那公子必然也有求什么了,相信公子会顺心如意的。”
陈落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
回了房间、
又泡了个热水澡,闲着无事又开始研习起了佛门三法印。
第一印为:诸行无偿印。
这一印陈落已经研习通彻……
香火也好,炼炁也好,已经能顺自然的使用。
第二印为:诸法无我印。
此印刚修炼一半……
但想来成功之日不远了。
说来也奇怪。
不管是佛门六神通也好。
还是三法印也好。
这明明都是极其强大的法印,可至今好像尚无听到有谁皆会。
不过想着也是……
任何武学都有实力的限制。
世间之人又不是都是如自己,无视着规则存在,打破生死,成为红尘长生人……
等时间到了。
或是等哪一日佛门大能苏醒,这些六神通也好,还是那三法印,估计就能面世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是自己的练炁六术,天地人三印厉害,还是他们的厉害了。
想到这里陈落摇了摇头。
这问题还是永远不知道得好。
不争,不抢。
忌骄,忌燥。
上善若水,与世无争……
陈公公啊陈公公,可莫要乱了人设。
这世间万千大道,唯有苟道才是永恒。
既已长生,那便怂上一些。
吃不了多少亏的。
研习到了半夜,又拿出一书观看,偶尔啧啧几声,偶尔满是不屑,到了最后便是惊为天人。
倒也不是不曾看过。
只是总需要一些慰藉的。
到了半夜,突然有人轻轻敲响了房门。
陈落愣了下。
“谁?”
“先生,是我……”
小二的声音,压得有些低。
“什么事情?”
“您需要有人陪吗?”
小二声音还是很低,不过说完又道:“我们客栈有女子,都是刚来的,还年轻。”
陈落整个人都惊呆了。
还有这个服务?
丰州什么时候如此亲民了?
陈落倒是也想。
这大雪冬日的,躺在被窝中,那被窝便化为魔鬼,紧紧的将人封印着,但凡远离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此时若是能有一个肤白貌美,娇滴滴的姑娘帮忙,那这魔鬼自然是无所畏惧了。
可是……
低头。
看了下。
陈落叹了口气。
终是有心无力。
无奈只好作罢。
小二也不好再问,只是表示遗憾。
说是刚来一对姐妹。
这话一出来,陈落顿时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草!
死太监!
这长生,有鸟用?
【您遭遇了莫大的精神打击,您的心情愉悦度暴跌!
PS:看书可静心,读书可凝神,四艺可养神……】
虽是如此。
可终究受了打击。
翻来覆去的。
横竖睡不去了。
左边的枕头变得碍眼。
右边的枕头也格外碍眼、
就这样折腾到了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去……迷迷糊糊中,陈落神海中,基台上的那元婴突然睁开了眼睛。
陈落睁开了眼睛。
他翻身。
坐在了床头。
他的身体变得透明,身上衣服纤毫毕现。
在他的身下躺着一睡的香甜之人,赫然是他……
低头,看了下自己,又看了下‘自己’。
陈落笑了起来。
胎动境啊…
倒是有些特殊了。
他没想到,这元婴期才具有的神魂出行,自己这个境界倒是学会了。
回头。
房间中已经多出了一人。
这人年龄有些大,满头白发白须。
身上穿着大周三品官员的服饰,身上有着极其浓郁的香火,身材有些瘦小,可却也有些慈祥。
在看到陈落起身的那一刻。
他便连忙行礼。
“臣江树和……拜见国师……”
纵然他没说出自己的名字,陈落也是认出他的。
和惠灵观中的泥塑雕像一般无二…
倒是国师……
这称号,倒是有些久远了。
“你是建武帝时期的老臣?”
他为国师,只在建武帝时期。
“是……”
“如何认出咱家的?”
“老臣是建武朝礼部尚书,昔日国师受封仪式上,恰好是老臣举行的仪式,国师一入观中,老臣便认出国师了,故而深夜打扰,请国师恕罪。”
“看来,尚书大人这是有事了?”
老尚书叹气:
“此次为求救而来,求国师救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