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看着奏疏上的内容,非常惊奇。
此前,袁崇焕以及刘策等人,曾不遗余力的吹捧,陈柏乃是大明朝的忠臣,且战功卓著,根据建奴入寇以来的反应来看,崇祯也始终认为陈柏乃是大明朝的大忠臣,怎么这么一个忠臣,还被人弹劾了?
也算是当了几年皇帝,崇祯对朝廷的各项事情也算是比较了解,弹劾某个官员,基本上都是那些御史或者科道言官,英国公张维贤,在朝中地位超然,很少与人为恶,怎么今天竟然舍下脸面,弹劾陈柏这个刚刚为朝廷立下功劳的人呢?
崇祯不得其解,看着奏疏,实在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将张维贤叫过来,亲自问问。
相较于那些文臣,崇祯对这些勋贵们要随意很多。
算起来,勋贵与皇家,也算是休戚与共,只可惜作用越来越小。
没多久,张维贤来到了御书房中,说起了其中原由:
“陛下,前一阵子,老臣派人前往遵化办事,结果得知,这陈柏在遵化私占民田,暗自囤粮,甚至还将其他百姓的土地全部收缴,分给贱民,以此来邀买人心,陛下,臣以为,陈柏这厮,意图谋反......”
张维贤浩浩荡荡,义正严词的说了一大堆,控诉陈柏的“无耻”与“不道德”。
事实上,张维贤在遵化城有不少田亩与产业,建奴退兵之后,他就想着将这些田亩以及产业收回来,英国公家的土地和产业,在遵化城都是优质资源,陈柏既然占据了遵化城,自然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出去。
矛盾,就这样产生了。
张维贤觉得陈柏欺人太甚,于是派人前去交涉,希望能用英国公的头衔,将陈柏压住。
只可惜,陈柏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把土地占了下来,至于张维贤派出来的那些人手,要不是他们跑的快,估计也回不去了。
张维贤心里吃瘪,心情自然不爽。
那可是好几十顷的土地,几十个庄园,连带着在那里的房产,以及各种生意,杂七杂八的加下来,每年能为他带来不菲的收入,可如今,这些收入就这么没了。
眼看着正常渠道拿不回来,他就想着,是不是通过其他的渠道,将这些产业拿回来。
在此之前,张维贤曾示意一些御史弹劾陈柏,说他贪赃枉法,说他纵兵劫掠,可惜,几乎没有作用。
没办法,为了引起崇祯的重视,他只能亲自弹劾。
崇祯听着张维贤的描述,眉头渐渐皱起。
说实话,他对张维贤的这些话存疑。
虽然他没有见过陈柏,但他始终觉得,陈柏是一个悍勇而又忠诚的人。
张维贤的话,不能偏听偏信。
为了万无一失,崇祯让人把尚未离开的袁崇焕叫了过来。
袁崇焕过来之后,一下子化身正义斗士,与张维贤开始对喷。
袁崇焕太清楚自己手中的建奴首级是如何来的,陈柏要是有一点问题,那自己也落不着好。
所以,必须要给陈柏遮掩,必须要帮着陈柏。
想明白这一切后,袁崇焕连连开火,喷的张维贤不断后退。
最后,袁崇焕还抛出了一个崇祯无法忽视的理由:“陛下,陈柏,可未向朝廷索要一文钱的善后钱粮,这难道不是忠臣吗?”
崇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且不说陈柏在这次战事中立下的功劳,仅凭着战后陈柏没向朝廷要一分钱的善后资金,就足以盖过这些小毛病了。
要知道,京畿之地的修缮重建工作,消耗甚大,所要花费的钱粮,乃是一个天文数字。
现在的朝政,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
加之京畿周围被建奴劫掠一遍,损失更是惊人。
遵化城是塞外之城,是防守重地,要是好好修缮一番,可要花不少钱。
如今,陈柏没问他要一分钱,这真是天大的幸事。
这不是忠臣,这是什么?
在崇祯看来,不向朝廷要钱,就是忠臣。
崇祯对张维贤,一下子就不爽了。
不过是占了你一些地,你就说人家造反,陈柏造不造反的,难道朕不知道吗?
遵化城是一座大城,想要修缮起来,谁知道要花费多少钱,而现在,陈柏没问朝廷索要一文钱,这明明就是忠臣,怎么可能还会造反呢?
想到这里,崇祯眉头微微皱起,呵斥道:“我说英国公啊,你家的那些土地,可都是朕以及列祖列宗赏赐而来,这次建奴入寇,你英国公寸功未立不说,还跑来诬陷忠臣,这真是明臣所为吗?陈柏修缮遵化城,未曾索要一文钱,不过是占你一些土地,你便心疼,朕的辽东,至今仍被建奴占据,你让朕怎么办?!”
张维贤没想到,崇祯竟然会向着陈柏说话。
他呆呆的看了一眼崇祯,心中有些慌乱。
按照他对崇祯的了解,崇祯应该是一个刚愎自用,性情多疑的人,就算陈柏没有造反,那也要好好调查才是,怎么还向着陈柏说话?这很明显的不对劲。
但张维贤在崇祯这里,地位还是很不错的,最后崇祯拗不过张维贤,也是为了照拂以张维贤为主等勋贵的面子,决定,由孙承宗担任顺天巡抚,以巡抚顺天府为名,去遵化城看看,也算是给这事一个交代。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
阳春三四月。
陈柏带着百姓,在城外的农田中忙碌。
红薯苗子在陈柏的手中,一根又一根的插进了田地里。
陈柏农家出身,小时候没少种地,对这些活计轻车熟路。
天上的太阳不是很大,但陈柏忙的浑身是汗。
刚刚将一株红薯秧苗插进土地,远处传来了一道沉稳的声音:“遵化大营,参将陈柏,位高权重,功劳卓著,谁能想到,如此一个将建奴杀的大败的人,竟然会亲自耕种,纵观古今,属实罕见!”
陈柏站了起来,循声看去。
一个衣衫整洁的老头子站在道路边上,周围跟着十来个随从。
“你是谁?!”陈柏左手拿着秧苗,根部的泥水还在往下滴答着。
“老夫孙承宗!”
这老头站在路边,目光炯炯的看着陈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