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挂掉电话。
晌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坐在一间临时办公室的椅子上,俯瞰着下方车水马龙的人群。
他没有直接和张盼盼聊天,但也知道张盼盼和林夏聊天时候的模样。
大概是咬牙切齿,或者是……
恨不得杀了自己吧?
张胜脸上难免露出一个笑容,在觉得有趣的同时,心中又带着几分遗憾。
张盼盼大概并不知道,那一天,他曾跟她说过,在他认识的人当中,她能排前五百……
那并不是一种贬低,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夸赞。
可惜……
她并不懂。
但对张胜来说无所谓。
论心性、论格局、论未来的上限……
现在的张盼盼在张胜心中,已经排不上第五百名了。
勉强能排一千多名,也无非是出生时所携带的长相、家室、嗓音……
仅此而已。
不过,这些外在的东西,在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也并非是绝对的。
“第七名了,马上就要第六了!”
临时办公室里。
杜晖有些神经兮兮地盯着网络上的排行榜,仿佛魂都被勾走了。
现在是十一月初,天气早已没了十月份那么燥热,坐在十二层的临时办公室里,那一阵风吹来,甚至有些凉意。
但杜晖却满头大汗地喘着气,目光甚至都不带眨眼。
每一次点击的上涨,每一个时间段播放量的下跌都牵动着杜晖的内心,让他既希望满满,又心惊肉跳。
张胜不用看数据,单单看杜晖的脸,他就知道这张专辑的总体销量到底怎么样!
“我们的专辑,在的巨大热度下,撕出了一条口子!”
下午五点钟。
杜晖喘着更重的粗气。
助理好心地送来了晚饭,杜晖一口都没吃,眼睛布满着血丝,情绪时而高涨、时而落寞。
“胜哥……阿K这……”
助理名叫沈小希,是燕石化的毕业生,杜晖签以后,沈小希被陈梦婷派过来当他的临时生活助理。
目前的工作也挺简单,就是帮他买买早饭、筹备一些换洗衣服、类似于保姆之类的事情。
沈小希看着今天中午开始,杜晖就魔怔了一般盯着电脑屏幕,不但中饭没吃,甚至晚饭都没吃后,脸上免不了有些担忧了起来。
“他在燕京飘了这么多年……遭受了太多的风霜,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丝冒头的机会,他自然是格外重视,过几天等数据稳定下来,他的情绪也会稳定下来的,当然……如果想他早点恢复的话,你抽他一巴掌就行。”张胜看着杜晖的模样,倒也不觉得奇怪,反而笑眯眯地说道。
“额……”
沈小希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杜晖,瞬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差点就邪信了张胜的邪了。
“你在这里陪着他吧,到点了,柯导那边差不多忙完了。”
“好。”
人事变动很大,相应的空出来的办公室也不少。
徐胜男稍微争取了一下,就将星光大厦十二楼一半的位置争取了下来。
这一半的位置分成了两个项目组,电影的项目组,以及专辑音乐的项目组。
张胜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到人来人往的工作人员……
这些工作人员当中,有的数据分析部、有对外宣传营销部、品牌对接部……
这些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在那场大变动中,留了下来。
张胜简单地扫了一眼,便知道这些人都是的核心团队,都是层层筛选、淘汰出来的精英中。
这张专辑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方式冲上各大音乐新歌榜前十,除了本身音乐属性能引起一部分人的共鸣以外,这帮人绝对是功不可没。
……………………………………
千禧年以后,华夏其实每天都在日新月异的变化。
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逐渐进步的科技、医疗、海外贸易,越来越多的车,越来越多的人……
时代的洪流之下……
有着许许多多被裹挟着往前的人。
街上,到处都能看到一个个行人,他们脚步匆匆,形色匆匆,他们被汹涌的时代洪流,压得喘不过起来,却无从诉说……
他们在挣扎、他们筋疲力尽、他们很痛苦,他们过得很压抑……
文艺点来说,音乐是一种心灵上面的寄托,能让一些人找到共鸣。
不文艺点说……
他们似乎喜欢听这样在绝望中,歇斯里地高亢,然后发泄一切的歌。
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诞生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但是,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柯展翅忙完了的选角工作资料后,忍不住看了一眼的MV。
MV部分是节选自,但是以杜晖的视角在拍着。
有一段杜晖的个人自白,自白并不算有力量,甚至是透露着疲惫、强颜欢笑。
就算隔着屏幕的柯展翅都能感受得到。
一段自白,拉开了MV的前奏,前奏过后,便是一段昏暗的天桥。
那是凌晨四点钟的燕京。
杜晖唱着无人问津的歌谣,一遍一遍地唱着……
行人匆匆,偶尔有人驻足,但也只是驻足看一眼便走了。
柯展翅盯着杜晖的脸。
杜晖的脸上并没有失望,只有孤独感,还有早已习惯的麻木,灯光下,仿佛是一具支离破碎的躯壳。
那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不到希望的变化。
尽管是自己跟着拍的,但真正盯着MV以后,柯展翅仍旧点点头,他的心理多少也产生了些许感触。
他很喜欢这首歌。
当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小样以后,他就感觉到一种心灵上面的共鸣。
他同样北漂过、被人欺骗过、被人压榨、背叛过……
梦想遥不可及,一度想要放弃、改行、好几次都觉得自己支撑不下去了。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大概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懂!
再一次看到MV的时候听到这首,他仍旧非常有感触……
MV继续在播放着,从中间开始,他就没有再参与过了,都是一些学生拍的。
很意外……
也很难相信,这些并不是燕影专业,只跟着自己培训了一周不到的几个大学生,竟然可以延续MV开头的那种感觉。
杜晖被拉到电动车边上唱歌……
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满着嘈杂的吆喝声,他依旧唱着无人问津的歌谣……
然后,人群之中出现了一阵阵的质疑声,质疑着他在唱什么鸟歌,质疑店里为什么请这么一个活宝……
然后,在一阵阵质疑与经销商老板的几句嘟囔中,杜晖终于唱起了一些烂俗的,烂大街的歌谣……
像一个卖唱的,极为低级的、甚至有些悲哀的小人物。
镜头前的特写,杜晖非常的痛苦,没有任何一丝演的痕迹。
柯展翅明白,那是杜晖本能的情绪。
为了活着!
为了生存,很多时候,低头也很正常。
然后,MV的后半段,是夜晚。
他跟着电动车一起搬离,他的吉他在搬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到了地上。
他低着头望着吉他,就这么无声地望着。
旋律渐渐低沉。
然后屏幕慢慢地黑暗了下来。
隐约着黑暗中又嘈杂了起来。
人声鼎沸……
夹杂着吆喝,夹杂着电瓶车喇叭的一连串广告声。
然后……
渐渐平息了下来。
柯展翅看完MV以后,沉浸在MV带给自己的情绪之中,沉默了许久许久。
随后……
他闭上了眼睛。
当他从沉浸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仿佛想到什么一般,整个人猛地一愣,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随后,认真地盯着MV再看了一遍。
没找出什么问题,似乎情绪渲染的,都挺可以。
等到他慢放的时候,他仔仔细细地听着MV周围的一些杂音。
最后……
他越听越不太对,紧接着再次认真地看了一眼MV。
他发现……
MV里,尽管拍摄重点是阿K,但是,镜头经常会莫名其妙地给电瓶一个特写。
甚至,看了两遍MV以后,你脑海中除了因“阿K”的不容易而同情以外,伱甚至莫名其妙就会回荡着电瓶的广告语。
柯展翅大为震惊!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敲门声。
他猛地摇摇头,将一些洗脑的声音给抛出脑外。
“进来!”
“柯导,忙完了?”
“忙完了。”
柯展翅看着张胜进来以后,脸色忍不住便有些复杂地看着张胜:“张总,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实话!”
“柯导,你想知道什么实话?”
“这MV,本质上,是不是一则电瓶广告!这背景里的洗脑音不断循环,我都特么都被洗脑要去买博世电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