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天光微亮。
街道上一片寂静,少有行人往来。
除去一些售卖早点的铺子在此时开门外,绝大多数店铺仍是店门紧闭。
陈墨早早便出了家门,一路向北赶去。
行至一处街道前,他却突然顿住脚步。
有数十人结队而行,向他迎面走来,这些人皆身穿粗布麻袍,动作整齐划一。
这是城内最近时兴的净土宗,正在传经布道。
他们大概在月余前来到小石城,最初来到城内时,只是在城中院场免费施粥,救济城内乞丐贫民。
然而最近这段时日,这些净土宗门人除却施粥外,每日早晚还会在城内四处诵经传道。
为首几个净土宗门人身材干瘦,面容苍老,然而双目却炯炯有神,带着说不出的虔诚。
“佛面犹如净满月,亦如干日放光明………”
“归命十方一切僧,法轮常转度众生…………”
他们开口念唱经文,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纵然陈墨与他们相隔数十米,亦是听得一清二楚。
在听到经文的一刹那,陈墨面前突兀浮现出墨色熟练度字体。
“救苦解难渡世白莲真经/一重/未入门”
陈墨在看到墨色字体后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扭身进入一旁小巷,飞速迈步离开。
因为他清楚记得,墨色字体对这门功法的详细描述。
“救苦解难渡世白莲真经乃,被尊称为明明上帝无量清虚至尊至圣三界十方万灵真宰的伟大存在,为信徒创造出的修行法。
修行者将会自发信仰祂,修行越深者信仰越深。
修行至高深处,可从祂身上借取无边伟力,能与祂直接沟通,成为祂在人间的代行者。
凡修行此功法者,死后将会进入真空家乡,与祂融为一体。”
直到眼前的墨色字体彻底消失,陈墨这才松了口气。
这些人手段实在太过诡异,仅凭口诵经文,便可以给人洗脑,让人不自觉间修行这门功法。
而这门功法更是诡异非常,只要修行便会自发信仰那位伟大存在,近乎强行改变人的心智。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绝对的邪道功法。
虽然修炼这门功法,能从祂身上借来无边伟力。
可后果却极为严重。
甚至只要一旦入门,就会被直接洗脑成祂的信徒。
就连死后也不得安宁,会进入所谓的真空家乡,与祂融为一体。
而在墨色字体的描述中,那位被尊称为明明上帝无量清虚至尊至圣三界十方万灵真宰的伟大存在,净土宗门人也对其有一个更加简单的称呼。
无生老母!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还有功法上的白莲两字。
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本身就代表着不一般。
再结合这群净土宗中人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像要有好事发生。
不出意外的话,早晚得出意外。
届时,城内城外肯定要死上很多人。
无论是为了不被洗脑,还是为了避免到时候出事血溅自己身上。
陈墨这段时间一直刻意和这群人保持距离,尽量与他们少接触。
但独有一点,让他有些不明白。
那就是县衙对于此事的态度。
净土宗在城内大肆传教,县衙不可能不知道。
即使他们不清楚这些人是在潜移默化的给城内百姓洗脑,可按大周律,在庙宇之外传教布道乃是属于重罪中的重罪。
几乎与造反等同。
治理地方的主官若发现此事,甚至有先斩后奏之权。
连秋后都不要等,今天抓到人今天就得砍头。
先砍完人,再向朝廷通报此事。
陈墨当初看到律法条例时还有些纳闷,不知为何在外传经布道会是如此重罪。
随着接触到净土宗后,他方才明白朝廷为何如此立法。
可面对净土宗中人在城内传经布道之事,县衙却好像瞎子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会出现这种情况,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县衙内部出了问题。
甚至于那几位朝廷命官,都可能已经被洗脑,成为祂的信徒。
这种情况下,自己再去接任自己师父的差役职位,那么极有可能被卷进此事当中。
可如果不去接任差役职位,那么自己可能会死得更快。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陈墨是个非常务实的人,他明白自己得先活到未来,才有资格考虑未来会面临的危险。
如果眼下的问题不能解决,那自己根本没必要担心未来的问题,因为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
况且差役毕竟不是真正的官,只是一个芝麻大小的吏员。
自己到时候只要小心谨慎些,未必会被卷进此事当中。
无论未来如何,先解决眼下问题才是关键。
直到确定净土宗门人彻底离开,陈墨这才走出小巷。
复行数百步,一座颇为气派宽敞的青石院落出现在眼前。
两扇一丈多高的漆木大门,以及颇高的门槛还有门前的两座石狮,不由令人望而生畏。
院门右侧还摆放着一张足有一人高的牛皮鼓,那便是城中每日所敲的晨鼓。
在院门最上侧上书坊衙二字,字体苍劲有力,表明这座院落的地位。
小石城虽说名中有個小字,可其规模和面积并不小。
城中划分出十数坊市,大一些的坊市生活着上万人,小的坊市也要有八九千。
陈墨所在的长兴坊,便是城内众多坊市之一。
而县衙为了方便管理,每座坊市内皆设坊正一职。
坊正可自主招募差役维护坊内治安,亦有管理户籍人口税收职责,其权力不可谓不大。
坊衙布局很是简单,除去用于给坊主处理事务和休息的正厅与侧房外,另有一排厢房以供众多差役休歇。
陈墨来的很早,坊衙内除去两三个正在打扫的老仆役外,并无其他人。
“敢问前辈,王坊主如今可在衙内?”
陈墨走到一位老仆役身旁,笑声问道。
坊正是衙门的职位,而坊主则是对这一职位的尊称,其意为一坊之主。
身穿粗布麻衣的老仆役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坊衙侧房。
“多谢。”
陈墨拱手道谢,扭身走至侧房门前轻轻叩响屋门。
“进来吧。”
屋内传出浑厚的回音,陈墨推门而进,只见王七正坐在一旁的书桌前,面前摆放着大量公文。
“坊主,我来接任我师父的差事。”
陈墨鞠身行礼,沉声开口道。
王七见到他来神色并不意外,放下手边公文,从一旁取出一纸文书飞速书写后递给陈墨。
“来,签字画押后去库房领一套皂服,你师父的朴刀既然还在你手上,那么你直接拿着用就好,不必再交上来。”
陈墨连忙双手捧过文书,上面简略叙述了他的大致情况,与自己师父的关系,以及自己因何能接任差役这一职位。
坊衙差役虽说只是一个小吏,可照样在县衙挂了名,能领官府的俸禄。
坊主虽说负责招募差役,但差役所发放的薪酬却是由县衙所出。
所以自然需要一份文书,写明他的身家来历,如此汇总上去,县衙才会发放俸禄。
从一旁取过墨笔印泥,陈墨熟练的写上姓名,摁下手印。
“嗯。”王七微微颔首,把文书收回。
“你如今既已入职,若有不懂之事,皆可来直接问我。”
他轻轻叹了口气,沉声交代道。
前段时间出城围剿乱石七贼,坊衙内不少人都因公牺牲。
而他又是刚刚从别处调来,在这长兴坊内没有心腹可用之人。
所以许多事情他这个坊主不得不亲力亲为。
“属下还真有一件事情想问坊主,只是并非公事。”
陈墨鞠身行礼,恭声开口道。
他确实有一些事情想要向王七打听打听,城内有许多家武馆,以他的实力,恐怕很难看出那些武馆的高低。
自己一人贸然去寻,那么极有可能被坑。
而王七作为一位真正的武者,相较于自己,他肯定更清楚城内武馆情况。
若是他能给自己推荐一个可靠的武馆,自己便不用担心可能会被坑。
“噢,何事?”
王七微微仰首,好似来了兴趣。
“属下修行我师父所传授的武学,如今已达圆满,再难有所进境。
想再修行一门其他武学增进自身,只是城内有许多武馆,实在不知拜哪个好,想请您帮忙选一个。”
陈墨没有拐弯抹角,简洁直白的说出自身所需。
王七闻言却眼神一亮,目光在陈墨身上来回打量。
“你师父所传授的武学你既已修行圆满,那你可知自身现在是何境界?”
陈墨缓缓摇头,自己师父曾对自己说过一些武道修行的境界,但并未说过蛮牛强身术修炼至圆满,究竟是何境界。
“后面有石锁,你自己看看你能举起来多重的。”
王七不再处理案上公文,伸手指向偏厅一角,在那里摆放着大大小小七八个石锁。
陈墨笑着走了过去,轻松举起三百斤重的石锁。
王七神色淡然,仍坐在书桌前。
当陈墨举起四百斤的石锁时,王七面露惊诧之色,忙起身向他走去。
当陈墨尝试举起五百斤的石锁时,王七已经来到他身旁,屏息静气,认真看着他将五百斤的石锁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