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5)-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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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师者

  郑宝山闻言当即便默然了。

  他完全不知道,当年他要求田间提高站位的轻飘飘的一句话,会导致后续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发生。

  但是作为一个曾经的一线教师,他很清楚,竞赛生折戟国赛的后果是什么。

  从教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学生了。

  对竞赛生而言,高考和竞赛的权衡取舍从来都是一个难题。

  这不仅仅是内容的不兼容,还有学习时间的不兼容。

  世界对于每个人都不是公平的,但时间却是唯一的公平。

  没人一天有25个小时,也没人一天只有23个小时。

  竞赛生甚至连平时上课的时间都无法保证。

  特别是数学,竞赛和高考,是两种不同的维度的内容。

  前者在初窥甚至正式入室高等数学,而后者,还是初等数学知识的巩固。

  所以,竞赛生要想转向,回到高考的赛道上来,太难了。

  黄线里那正抽着烟的学生,能够爬起来,还能在锦城四中这样的学校里取得年级第一的成绩……

  这足以说明这是个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的学生。

  确实,易位相处,换做他是田间,他也会急眼的。

  卿云的过往,他也记起来了。

  那个从山里出来的孩子,据说,初中连本像样的参考书都没有。

  这还不叫天赋?

  能走到今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郑宝山嘴唇蠕动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那句‘晚一年也没事,现在社会考生也可以参加高考’的话。

  这孩子有什么错?

  非要耽误别人一年?

  他深呼吸了几次后,耐下心来,“老田,你冷静一下!你是锦城四中的校长,你记住,伱必须对学校里所有的孩子负责!

  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说罢他指着新教学楼,“我明确的给你说,这栋楼不可能封闭14天,不可能让那孩子在这里呆那么久。

  逸夫先生的行程是早就安排好的,到时候省上也会派人来参加启动仪式。

  这是大局,你懂得,我不可能给你开这个口子,我也不够格说开口子的话。”

  锦城四中,西蜀千年的文脉所在。

  新教学楼作为‘望楼汉阙’的主体,是由逸夫先生捐助的,十天后有一个隆重的启封仪式,到时候高一高二的学生会集体搬进去。

  但田间明白,郑宝山看似很绝对的话,给了他操作空间。

  听懂潜台词他,脸上迅速恢复了过往和煦的表情,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掏出烟盒,挨个递了一圈烟。

  来的是协调小组,郑宝山只是其中一员,不过是因为这是教育口发生的事情,郑宝山说话的份量更重。

  但不代表着其他人说话一点分量都没有。

  他们也许无法一力解决事情,但是任何人说个不字,这事都成不了。

  旁边的众人也神色缓和了下来,接过烟的时候微微一躬。

  能为学生做到这份上的校长,值得让人尊敬。

  何况,和锦城七中、九中不同,锦城四中还有个‘官校’的头衔。

  不少机关单位的子女,都在这里读书。

  没什么猫腻,更没什么请托关系。

  原因很简单。

  学区。

  在锦城的义务教育阶段,采用的是学区划片制度。

  大多数机关单位福利房所对应的学区,其初中直升校,便是锦城四中。

  将最后一根烟递给郑宝山后,田间尴尬的将烟盒揉成一团塞裤兜里。

  没烟了。

  郑宝山掏出自己的烟盒给他,白了他一眼,“自己拿!”

  田间接过来一看,是华子,抽出一根后,顺手将烟盒塞自己裤兜里面。

  红娇换华子,忒赚了!

  郑宝山看得嘴角直抽搐,“你小子,又特么的占我便宜!”

  其实,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同事关系。

  郑宝山在调任教育局之前,便是锦城四中的校长,和田间搭班子。

  田间嘿嘿一笑,给他点燃火,又给自己点燃后,这才指着不远处的一栋老楼。

  “教师单身宿舍,你还有印象吧?”

  郑宝山看了看,嘴角翘了起来,不无自豪的说着,“废话!老子在里面住了八年!”

  众人肩头耸动了一下,住了八年的单身宿舍……

  还成了荣耀了?

  田间揉了揉眉间,忍住笑意,赶紧朗声说着,

  “向各位领导汇报,按照教育局此前在抗击非经典感冒的会议上所提出的‘提前思考、提前部署、提前预演’的精神指示……

  上个月我校便将教师单身宿舍腾了出来,作为应急处置地点,并提前进行了四轮演练,可以保证绝对的封闭管理。”

  郑宝山没有搭话,而是转向了另外一边,“王局,贵局怎么看?”

  王局是卫生局的,这事,他郑宝山怎么看都没什么用,关键是王局怎么看。

  显然,虽然是协调组,但是卫生口的负责人,在最终处置建议上话语权最重。

  王局皱着眉头思考着。

  他怎么看?

  他能怎么看?

  他当然一万个的不愿意!

  “刘建宏!你们看什么看!这里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

  这一声吼,让协调组的人都吓得身子震了震。

  正当他们感到莫名其妙,转身这才发现,随着学校的广播音乐响起,此时的操场里及四周都是学生。

  打球的有,跑步的有,但更多的却是在四周散着步。

  眼神里全是好奇,妥妥的吃瓜群众模样。

  所有人都在心里嘶了一声,这事有点难办了。

  当着学生的面,带着学生,是个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或者说,是个人,都不是这样的猪脑袋。

  好家伙!

  要是田局不答应,这事就得变成持久战了,多半要等学生放学才行了。

  众人不满的看着田局。

  麻溜点!

  大家都还想回家吃饭呢!

  黎方平的大吼,让基地班的人身子也跟着抖了抖,卓浪却嬉皮笑脸的说着,

  “黎叔,我们散步啊!”

  刘建宏也反应了过来,“是啊,黎叔,我们只是在这里散步啊。”

  散步?

  神特么的散步!

  当我们傻是吧?

  几步跑过来的王局和郑宝山等人都被这群熊孩子气笑了。

  “都给我回去!添什么乱!”

  最前面的陈悦呵呵了两声,“不是吧,田校长,现在是学校规定的阳光锻炼一小时的时间段啊,我们高三学生在校园里散步是很正当的啊。”

  陈悦的父亲,住建口的陈局,站在协调组里面,哭笑不得。

  知道陈局和陈悦父女关系的人,都不好说什么。

  做到局长这个年龄的人,都知道子女都是债,特别是高三时期的子女。

  都特么的是独生子女,受宠惯了的。

  脾气一点就炸。

  学生休息时间在操场上散散步,也是正常的事,他们也说不出个不字出来。

  何况,这所学校里面的牵牵连连,实在是太多了。

  谁敢保证自己系统里的人,没人在这里读书?

  田间怒了,紧紧攥着双拳,怒目圆睁,“搞什么搞!你们班主任呢!”

  说罢,却瞥了王局一眼。

  王局心里一阵郁闷,特么的,什么意思?

  他读懂了田间的眼神,这事麻烦了,得小心。

  中二少年中二魂,别一个处理不好,惹出事来了。

  王局心里也确实发憷了。

  自己这是被擦挂了啊。

  极其严重的擦挂。

  王局心里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他服了。

  还特么的不得不服。

  但是他却对田间没有什么怒气。

  “师者匠心,止于至善;师者如光,微以致远”

  田间乃至参与算计的这群老师,无愧‘师者’二字!

  再说了,他在学生里面还看见自己的宝贝闺女。

  这特么的!

  于是,王局怒气冲冲的给了郑宝山一个‘你特么的坑我!’的眼神供他体会。

  要是真出了事,郑宝山绝对会来一句,‘这完全是当时王局迟迟不肯下决心导致的’。

  他看了一眼那几个站在后面的同僚们,心里一横。

  老子不好过,你们也休想好过。

  他朗声而言,生怕学生听不见,“我觉得吧,刚刚田校长提出来的应急处置措施,还是有一定地可操作性的。

  我们处理事情的时候,还是要以学生的利益作为优先考量。

  如果主管口的郑局长同意,我倒是建议我们现场表决,是否同意教育局的意见。”

  一直躲在后面不开腔的几个局长一听,哭笑不得。

  是!皮球是又踢回到了教育局。

  但是他们也被擦挂了。

  但算是这老王还有点良心,擦挂的还算合理,不是太痛。

  不过这事,做了对得起良心,为了学生的利益着想,到哪儿都说得过去,挺得起胸膛。

  郑宝山狠狠的剜了一眼在一旁赔笑的田间,“我看你这个校长,估计只有当到退休了。”

  他神色复杂的望着田间。

  30来岁的超级中学校长,本是前途无比光明……

  何苦啊!

  郑宝山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的说着,“你知不知道,刚刚再周旋一会儿,他们很大概率是会同意的,完全用不着演这出的!”

  田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我知道,但我不敢拿孩子的前途去赌。再说了,我读书,就在这个学校里,后来毕业了教书,又在这里,能一直呆在这里到退休,我挺满足的。”

  黄线内和此时他们位置并不远的卿云听得分明,眨巴眨巴眼睛。

  emmm……貌似我重生前,您老人家还是校长。

  好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您老也算求仁得仁了。

  想到这里,卿云好笑的叹了口气。

  原来,自己那护犊子的脾气也是一脉相传的。

  前世,他也曾为了那些徒儿们的答辩,只身喷9人,为他们剑开天门。

  求学石室,此生无悔。

  郑宝山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我同意锦城四中的应急处置措施,现在开始举手投票,反对的举手。”

  无人反对。

  也没道理反对。

  “赞成的举手……好!全票通过!”

  全票通过,也就不用说弃权的了。

  这时,也没人敢举弃权的手。

  在机关的暗语里,弃权便是‘反对’的代名词。

  而‘反对’则是,‘这事,老子坚决反对!你要是敢干,我特么的掀桌子’。

  前排一直偷听着的学生,把消息快速向外传递着。

  学生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不是因为这件事有多么的重要,或者卿云在同学里多么的有威信、人缘。

  而是,因为师生团结一致对外的这件事太带感了。

  局长们表决完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面的烂摊子,自然有人收拾。

  郑宝山走了几步,却又倒了回来,找巡捕要过一个喇叭。

  还在欢庆的学生们见教育局局长要讲话,也都给面子的安静了下来。

  郑宝山沉着脸开了口,“作为一个教育局局长,刚刚的事情,让我很生气!你们……太不像话了!

  孩子们,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要对自己的行为和人生的未来负责啊!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有多恶劣?

  你们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法律是论迹不论心的?

  你们要相信你们的老师,相信我们能够妥善处理好的。”

  众人脸上的笑意不见丝毫减少,但还是配合的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好歹,毕竟,刚刚别人才为他们担了责。

  心里有气骂两句又怎么了?

  再说了,你真给个处分试试?

  小爷们闹不死你!

  郑宝山见状苦笑的摇摇头。

  虽然大家也知道,哪个教育局长敢真做处分一群高三学生的事?

  不过,面子嘛,是吧。

  郑宝山关掉了喇叭,大声说着,“但,作为一个你们的老学长,一个曾经这所学校的校长,我为你们今天的行为而骄傲!

  今天你们的举动,出手时雷霆一击,对峙时冷静沉着,对得起锦城四中‘因时应事、德达材实’这两句校训。”

  学生们惊喜的抬起了头,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郑宝山笑了笑,又打开了喇叭,对着黄线里的卿云喊着,

  “你小子给我安心备考!我向你保证,你一定能够参加高考的。在里面不要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卿云笑着挥挥手算是作答。

  挺好的,都是好官。

  收割了一片好感的郑宝山走了,留下一地鸡毛等待着田校长处置。

  卫生系统的人,带着脾气指导着单身宿舍应该怎么消杀,怎么保护,饮食怎么传递,物品怎么保障。

  站在黄线里的卿云听着也大差不差,反正到后面再改就是了。

  有秦缦缦在外面,物质上面的东西,亏不了自己。

  赔笑着接受完指导,把人送走的田间转过身来,没好气的瞪着陈悦等人,

  “这下你们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