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云对于无量院的印象是人多,忙碌。
无量院相当于整个大管家一样,处理着内外杂事。
比如上院、下院的道课安排,每年的弟子招录,弟子的任务委派,以及各地发来的信息都在这里汇总,然后又转送到主峰去。
若是有人来拜访,那么拜帖子,也要先递到无量院之中,再由无量院之中转呈到主峰上去。
所以,无量院之下中,又分为内务房、外务房,财务房。
其中内务房之中,主要需要安排上下院的道课,维护山中灵植的生长,以及房屋洞府的修缮和分配,调和弟子之间的矛盾等等。
至于吃饭,丹药,符箓的买卖等,弟子之间自己交易即可,其实很多时候,弟子之间的矛盾,也是不需要内务房之中来调节,因为他们自己也能够自我调解。
无量院座落在一个山谷之中,就在那条从下院到上院之间的铁索吊桥尽头,有一座山谷,无量院就座落在这一个山谷之中。
无量院环山谷而修成,整個山谷分成了两层,都有着长廊连接在一起。而在山中巨树之下,则是一栋栋的屋子,其中的屋子墙壁,都是非砖非木,而是直接由泥土转化而成的石屋。
其间有些墙壁时面,镶嵌着一些宝石,在灯光之中散发着冷光。
因为是谷中,又大树参天,所以这里面的房间光线比较暗,也是日夜都点着灯。
此时的赵负云走在山谷环廊之中,山谷之中有幽风穿谷而过,尽管已经重开了山门,重新开始招收上院与下院的弟子,但是可能是人还没有到,所以显得颇为冷清。
赵负云来到院首所在的屋子。
出乎意料的是,院首不是原本的院首吴维山,也不是副院首费于。
而是一个他认识的人——金灵。
当赵负云见到她时,脸上出现了惊讶,金灵抬头,见是赵负云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很自然的起身,绕过身前的大桌,然后背负着双手,摇曳着身姿,来到赵负云的面前。
在赵负云的眼中,她一身荷花般的长裙,身量显得修长,小胸脯微鼓,腰枝浅浅一握。
与荀兰茵素雅之中的带着贵气相比,她却多了几分打扮之后的艳丽感。
她的两耳带着红宝石的耳坠,头上插着凤眼簪,左手的手腕上带着一串金色的小铃铛。
她的嘴角带笑,眼中含笑。
显然,她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份很满意,又或者说,对于今日的相遇,是开心的。
“我比你早入上院,你又比我早录名戒秘壁,那我们,谁是师兄,谁是师姐呢?”金灵笑盈盈的问着。
“师姐,我已经叫习惯了,你叫我师兄,我可听不惯。”赵负云也笑着说道。
他对于谁当师兄谁当师姐,没有任何多余想法,但是他知道,面前的金灵可能不会想要当自己的师妹。
“那好,我们说定了。”金灵伸出小手指到赵负云的面前,说道:“拉钩,以后不许反悔,也不是我非要当师姐的,是你自己不惯改口的。”
赵负云觉得好笑,并不想做这种事,正想转身之时,她却一把拉着他的手臂,有些嗔怒的说道:“你不愿意和我拉钩,那就表示你不是心甘情愿的,那就伱当师兄吧。”
说完,她还侧过身去,给赵负云看她那粉白的耳垂,和那晃动的红宝石耳坠。
“好吧。”赵负云不想在这样的事上纠缠,伸出了自己的手。
金灵立即转身,右手小手指迅速的勾到了赵负云的小手指上,满面笑容的说道:“拉钩了,一辈子都要叫我师姐咯,不反悔!”
赵负云笑着点头,然后松开了手,她也再一次的背着手,来到了一边的待客室,说道:“负云师弟,听说你回山之后,一直在炼宝,不知炼了什么宝物?现在出山,想必是已经炼成了吧?”
“算是炼成了。”赵负云在她的对面座位上,跪坐而下。
她开始煮茶。
“那定是一件好宝贝吧。”金灵从自己的宝囊之中,拿出一罐茶叶,抬眉问道。
“勉强成型而已,算不得什么好宝贝,毕竟炼器水平有限。”赵负云说道。
“负云师弟修行上一骑绝尘,其他技艺,定不会差。”金灵拿出茶叶放于茶壶之中。
并介绍道:“这是我开紫府之处,所长一株茶树上采下的茶叶,叶子边缘有一抹金色,我将之称为金眉茶,长久的饮食,可以让人感悟到金性法意。”
“如此,那我倒要好好的尝尝了。”赵负云笑着说道。
茶盘上,水已经烧开,袅袅清烟飘起,倒入茶壶之中,立即有茶香混合着热气飘起。
赵负云看着,轻嗅着,只觉得这茶确实香,比之一般的茶要香浓,与她的气质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她又将茶壶里倒入的茶杯中,放在赵负云的面前,赵负云端起,品了一口。
他其实分不出茶的好坏来,但凡有人介绍茶给他喝,他喝过之后,必定要说一声‘好喝’。
可是,这一杯,他却说不出口。
因为这茶带着一股酸涩的口感。
他觉得不好喝,但依然是将之一饮而尽。
金灵却笑道:“负云师弟可是觉得不好喝。”
赵负云点头道:“比我喝的其他的茶,大有不同。”
“那就对了,我金灵喝的茶,岂能够与流于大同,我要别人喝过我的茶,就记得我,现在师弟记得我了吧,至少记得我的茶。”
“我一直记得金灵师姐啊。”赵负云说道。
“不,你不记得。”金灵说道:“不过没关系,岁月漫长,我们还要结金丹,还要化婴,将做为同门,在这天都山之中,一起看这世间的潮起潮落。”
赵负云听了这话之后,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面前这个颇有心机的师姐,有些意外的她居然有这样的志向,如果说是想着结丹,每一个紫府修士都会想,但是却想着结婴,在这个阶段想的人就不多了。
而且,赵负云从她那一句‘观世间潮起潮落’,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心态。
“师姐,真修士也。”赵负云感叹道。
金灵嘴角含笑,随之露出贝齿,说道:“我们一起努力吧。”
“好,这一杯茶,贺师姐,亦敬师姐。”赵负云端起茶杯,金灵也是端起茶杯,皓腕上面,金色的铃铛滑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杯沿抵在红唇开合的唇缝之间,茶水吸入,随之一抿,她的眼睛微眯,露出舒服的神色。
她是喜欢喝这个茶的。
之后,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话,她说了自己的开府经历,赵负云则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收集宝材的经历,之后,赵负云才说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她在确定了赵负云要讲什么课之后,赵负云这才告辞离去。
赵负云回到了离火殿之中。
他在金灵那里,留下的信息是。
可讲‘赤炎神法’,可讲。
他自己修的,是没有办法讲的,他自认为自己尚且修的还不够。
不过,他相信,没有人会选自己来学习,这是从修行开始,在下院之中才会需要学的,到了上院,已经完全不需要学了。
而真正修行火法的,必定绕不过‘赤炎神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从赤炎神君出现之后,便相当于火法的进阶法。
他在自己的离火殿之中,对于炼宝的心思,不再那么迫切之后,他开始在心中反复诵读,另外又修习那个自己大姨留给自己的。
他的‘太虚敕令’和‘赤炎敕令’就是从中悟出来的。
以他现在的境界,读,却觉得刚刚好,以前读之有些不明白地方,现在再看一遍,却会豁然开朗。
思想上的领悟,身中的法念便瞬间与天地勾连在一起,然后随着他练习几遍,一道‘敕令秘言’便成了。
当他心中法意酝酿的浓郁之后,敕令便可越来简略。
尤其是那些在他的符箓之中形成了法意,他便可一念而成敕令。
当然,随着他的练习这种敕令,那么他身中的对于法意的感悟也就越深了。
他的法术,快速的丰富起来。
至于那一册从幽狱之中获得玉书,在他静下来看时,却发现原本涌入脑海之中的那些文字都消失了,不记得了。
再去感触,想要领悟其中的六欲禁法,却发现很吃力。
于是他放弃了,知道自己现在强求去领悟,可能能够获得一些,但是却是事倍功半,不如将现在能够修的法都修行,融会贯通,到时自己对于很多东西的理解提升了,境界上去了,再去修习那个六欲禁法,便会轻松很多。
在这修法的同时,他又将那人从蛇妖随风道人那里,得来的黄皮葫芦重新祭炼了,花时间洗去上面蛇妖的法力。
这一个葫芦,是一件可以收摄肉身神魂的法宝。
其中葫芦之中,被炼入了一道恶风,人被收进去之后,被那恶风一吹,便神迷窍闭,多吹一会儿,便会魂飞魄散。
当然,也可以释放出其中的恶风来伤敌,但不如收进去那般保险。
而且,若是释放出来用的话,那么其中的恶风是用一次少一次,想要使葫芦之中的恶风保持充盈,那么就需要不断的收摄风煞进去。
赵负云自己不修风法,当然不愿意去摄风煞,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风煞之地。
所以只是简单的祭炼一番。
不过,在他看到自己放在角落的那炎魔神像之时,心中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他又看到了自己,宝囊之中放了许久的一根青桐枝。
这亦是法宝级数的东西。
他想到了,荀兰茵那一枚玄阴珠,还有自己的那一枚玄姹珠。
玄姹珠,可以炼就第二元神,是好宝物,可是现在他用不上,他的元神都没有凝炼。
只有等到金丹之后,才可以做初步的祭炼。
金丹缔结之后,便是身中精气神浑然一体,有了质变。
如此,他的法念,有了一个质变,便可以分出一点,注入玄姹珠之中孕育,孕育出第二元神来。
在赵负云看过荀兰茵红的那一本祭炼第二元神的法门之后,他知道,玄姹珠可以说相当于一个‘卵子’,而赵负云现在的一点法念,便相当于‘精子’,两者一结合,便缔结新的元神,所以称为第二元神,有着许多妙用。
而现在赵负云没有结金丹,法力没有蜕变,法力便没有那种活力,无法让玄姹珠孕育出‘元神’来,不过,这种祭炼方式,要很久才能够化生第二元神,前期只能够当一件法宝用。
当然,还有另一种用法,那便是在自己化生元婴之后,元婴出游之时,以玄姹珠为身体,如此,便无惧污秽伤害。
不过,这都是比较远的事情。
而赵负云在看到株青玉梧桐枝之后,他却是想着,是否可以与自己的赤炎神融炼到一起去。
他想要将这青玉梧桐枝做灯心。
不过,他也担心,会毁了自己的灯,所以他决定找个时间去问问荀兰茵。
就在他每日修法,读经,琢磨炼宝的过程之中。
三个月之后。
离火殿外,有一只金色的鸟飞了进来。
那鸟是金色凤鸟,像剪出来的窗花,看上去很假,却又在空中飞着,它的手嘴里衔着着一封信。
落在赵负云的面前。
赵负云伸手拉过。
拆开,里面写的是关于他道课的时间安排,以及报他课上院弟子名单。
他一眼扫过那些名字,却有一个意外的名字。
梁继道。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他的记忆之中,梁继道是梁道子的哥哥过继给他当儿子,这么多年,他的年纪可不小了。
除此之外,便没有一个认识或者熟悉的。
这也不奇怪,他认识的人都是同辈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山中无岁月,外面却几乎是换了两三代人了。
时间是,明天辰时。
课程是赤炎神法。
那金色剪纸般的凤鸟飞走之后,赵负云在心中,又梳理了一番自己要讲的东西。
但是也没有完全的定下来,因为明天还需要确定一下,来听讲法的上院弟子到底都处于什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