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冰冷，但这是最理智的选择。
与其让这些人在日后因为高维空间的腐蚀而成为混沌的拥趸，不如在现在直接清理个干净，以除后患。
两位资历更老的执行官紧皱眉头，目光从那些逐渐清醒的平民身上扫过，眼神中有些不忍。
虽说日后被腐化的可能性极大，但在此刻，他们显然还没有真正地走到那一步。
就此清理……
有靠的近耳朵尖的平民听到芙兰卡的话，刚刚站起来的身体瞬间又跪了下去，连声求饶。
“不要……大人！”
“不要杀我们！大人！”
“都是沃利斯威胁我们的啊！我们和他不是一条路的！”
声音乱糟糟的，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为自己争取生机。
白厄站在一边，默然不语。
甚至想要溜了。
恶魔解决，好处到手，剩下的……大概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吧？
但是对于恶魔的出现和原委以及对仲裁所行事风格的好奇，让白厄又想留下来看他们如何处理。
众多的求饶声在耳边环绕，其下代表的，是每一个饱受苦难的普通人求生的渺小意志。
两个资历稍老的执行官即便处决过不知多少恶魔信徒，然而每一次遇到这种凡人求饶的时刻，依旧心软犹豫。
杀，是为了大局。
否则在这种城外无人管辖的聚居地，这些被腐蚀的人类暗中组织到了一起，哪天再聚集起来，闹出一个比今天更大的篓子，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是……起码在此刻，在现在，这些人就只是单纯的受害者。
他们不是所里的那些所谓“纯洁派”，还没有疯狂到但凡接触到丁点与“恶魔”相关的信息，就不问青红皂白的杀无赦。
“……”两个老搭档彼此对视，默然无语。
他们很难做出这个决定。
芙兰卡也没有逼着追问，只是目光有些忌惮地看向那具恶魔的尸体。
“另外，这只恶魔是什么情况？”
一个普通级别的恶魔，实力竟然强悍到这种程度。
有关于被召唤而来的恶魔实力定义她自然也相当清楚，按理说将它召唤出来的信徒群体规模应该极大，否则不至于如此难缠。
但是并没有。
芙兰卡虽然来得迟，可对于战场环境的观察是每一个需要面对战斗的高手都需要掌握的基本能力。
她没有在现场发现大规模祭祀的痕迹，这意味着将这只恶魔召唤出来的信徒规模可能并不如她想象般的那么大。
这就是异常。
所有异常情况，都有被分析记录的价值。
“是恶魔之子。”双刀执行官眼神复杂地看向不远处循着地下的哀嚎声依旧在实施救援的邝鑫、徐若光等人。
事实上在他的身边就有一个——扶他起来的龚燕。
听到这个今晚不是第一次听到的词汇，龚燕眼睛瞥了瞥，暗自打起了精神。
恶魔之子，说的是他们？
特指自己这一队的人，亦或者……整个玩家群体？
在发现这个游戏真实的像是个本就真实存在的世界的那一刻，龚燕他们私下的聊天里就已经相当好奇原住民对他们这些突然出现的玩家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了。
毕竟玩家的行事风格，和这个世界的背景风格真的格格不入。
眼下……或许终于有了答案。
白厄身体巍然不动，也悄然竖起了耳朵。
玩家？恶魔之子？又是什么自己不了解的世界内幕？
“恶魔之子？”芙兰卡注视着正试图搬开一块巨石的邝鑫背影，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他们就是恶魔之子？”
她已经回忆起了其中的三个人……自己见过他们，甚至还交给过他们一瓶驱魔精油。
再看眼下……这几个恶魔之子显然和那位突然出现的神秘高手认识，不然不会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第一箭射出之后，他们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现。
或许，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高手，就是他们曾经口中提到的那位大人？
嗯……一切都对上了。
芙兰卡灵动的眼睛再次从那些跪地求饶的平民身上扫过，重新回到了眼前。
双刀执行官正看着身边的龚燕，向她兑现自己的诺言，“我说过，在一切结束后我会将你们现在的情况详细地解释给你们听……你们，就是恶魔之子。”
“……所有与你们接触的人，都有极大的概率成为恶魔的信徒，不是全部，但是相较于正常情况而言，概率起码翻了十倍。”
“……同时那些和你们接触过后的人类所变成的恶魔信徒，其实力较之他们原本水平的飙升是难以想象的，绝对要远超以往任何由人类成为恶魔信徒所获取到的恶魔恩赐，这一点很不正常。我们刚刚遇到的这只恶魔就是明证，在我们仲裁所的记载中，单人召唤的恶魔绝不可能有这种强度。”
“……我不知道造成这种现状是你们的本意，还是单纯发生在你们身上而你们自身都不知道的不幸。但是我必须履行我的责任——将你们带回所里。”
是的，所里对于恶魔之子的执行令并非格杀勿论。
在没有确切地了解其成因之前，格杀勿论的手段太过于极端了。
他们需要大量的研究……
带走，而且顶着一个不详的称谓，这大概率意味着失去自由。
龚燕显见地下意识退了一步。
扶着另一个执行官的戴炼也退了一步，眼睛里甚至更是直白地带上了几许戒备的色彩。
“喂喂喂！刚刚才联手战斗的，我们不至于还要打一架吧？”芙兰卡眼神一挑，瞥向一边，“这位大人，这是你的人吧？怎么处理，要不您给个意见？”
芙兰卡有意将这些事引到这个神秘人的身上。
对方实力强大，对于恶魔之子的特点或许比他们所里发现的还要早，要不他为什么就恰巧精准地找了这么一群恶魔之子成为他的手下？
只是对方阵营不明。
此刻能够出手斩杀恶魔，此前又在自己眼前救下恶魔信徒……
再加上此前从他的手下那里听闻的有关于他善良到甚至纯真的理念……
好奇怪的立场。
相较于已经解决的恶魔以及神奇的恶魔之子，芙兰卡对于这个已经数次和自己有了交集的神秘组织领袖更加好奇。
白厄一动不动，执行官透露给玩家的话他全程听在耳朵里。
恶魔之子？
和玩家接触的NPC都会变成实力强大的恶魔信徒……
是因为……任务反馈实力的机制？
可自己为什么没事？
再加上刚刚解决掉的以“贪婪”为核心的恶魔……
千丝万缕的联系一齐在脑海中涌现上来，白厄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确定。
“我支持他们自己的选择。”白厄轻声回道。
“您已经和我们仲裁所做过一次的敌人了。”芙兰卡眼神闪烁，泛着难以捉摸的光。
两位只是能勉强站起来的执行官疯狂向着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使着眼色——
你疯掉啦？
他们执行官只是在猎杀恶魔以及恶魔相关事务的时候比较专注……或者说偏执。
但可不代表是傻子。
眼前这位高手刚刚就在他们眼前轻易秒杀了他们三都束手无策的高维恶魔，其实力哪是眼下他们这三个残兵败将能碰瓷的？
把人家惹火了，骨灰都能给他们三扬了。
甚至所里都不会因此而找对方报仇。
这是规矩。
他们仲裁所之所以在查办恶魔相关事务的时候拥有天大的特权，就是因为在其他地方没有零星半点的权利，当一个人类没有触碰到恶魔的禁忌时，执行官们没有任何理由对一个人类立场的高手出手。
芙兰卡不管不顾，只是嘴角噙着奇怪的笑。
白厄没有正脸看她，只是语气同样变得危险起来，“你有什么想法？”
前后几次的接触之下，他知道芙兰卡不是那种偏执的人，眼下必定有所图谋。
“这样吧……”芙兰卡的目光扫视一圈，那些平民依旧在地上跪着，一个劲地磕头。
仲裁所的行事所有人都有所耳闻，说灭绝那是真灭绝，在有关于恶魔的事情上毫不留情。
甚至能够追杀到天涯海角。
得罪了战帮，换个地方总能活得下去。
被仲裁所盯上……星球上大概是没什么地方好去了。
找块墓地把自己埋了或许还比较安详一点。
恐惧发自内心，这会已经有不少人把头都磕破了。
“他们……”芙兰卡的手指转移，又来到玩家们的身上，“还有他们……由您来帮我们管理如何？”
图穷匕见，所有的话，都是说给白厄听的。
无论是平民，还是恶魔之子……
芙兰卡挑起这一切矛盾的源头，就是想要将这些事物通通与这位神秘的高手绑定在一起。
如果他真的像他手下提到他时所提到的那般光辉伟岸，如果他真的有执行他那些光明理念的决心的话……那就开始吧。
从这一刻开始！
站出来！站到阳光下来！
别再偷偷摸摸！
通过这一隅之地，让世人认识到你们的存在。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芙兰卡目光灼灼，紧紧盯着那道土褐色长袍下的身影。
“怎么样？恶魔之子是危险的，这些人也是注定要腐化的。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坐镇，您知道的……我们不会放心，而我们又没有足够的人手……”
答案不言而喻，芙兰卡语气轻顿，继续说道：“所以从今以后，这块地盘，就由您，或者您的手下来治理。恶魔之子……见识过恶魔的平民，我们都不再过问，只需要您的一个保证！他们……就全都安全了。”
说着芙兰卡又看向她的两位同事，“前辈，这个方式，你们也可以接受吧？”
“同意！”
“同意！”
可再同意不过了。
只要别在眼下打起来，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恶魔之子的问题可以容后再叙，亲身经历过恶魔之灾的平民们也不是非得就地处决。
而且芙兰卡的提议事实上正中他们心怀，能有眼前这位神秘的高手看管这片街区，即便再出现什么恶魔之灾，也不过是两箭的事儿，可太令人放心了。
芙兰卡嘴角轻抿，再次看回白厄，“那么……您的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