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道奇怪人影的深入，长街之上再度恢复到了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吞掉了所有居民，吞掉了三人组的车子，吞掉了两个奇怪人影的长街深处一片静默，像是匍匐于黑暗中的怪兽，轻易地连黑暗都一起吞噬了下去。
基尔徳的视线顺着那漆黑一片的长街尽头看去，努力睁大的苍老眼睛试图看穿夜间的帷幕，发现事情的真相……
长街的地下，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安静。
“说！你要不要为我们老大做事！”
“做啊做啊！我TM都说了我要为咱们老大做事了！你别再打我了……”男人鼻青脸肿，只是抱着对方的大腿止不住哀嚎。
“你TM都打了我半天了！我说我愿意为老大做事伱是不是听不懂啊！我要做！让我做什么快说！我这就去做！”
然而问话的男人不敢回应，只是同样浑身颤抖的小心翼翼转头看向身后，那里掉皮的红褐色沙发上半躺着的男人才是真正能够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人。
沃利斯低声“赫赫”地笑了声，像是喉咙间塞了痰一般的满是杂音。
半躺在沙发上的他侧脸盯着正在“严刑拷打”的双方，虽然是在笑着，但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无尽的冰冷。
在冰冷之下，是某种如同酝酿于大海水面之下的深邃怒火。
外凸的机械义眼闪现刺目的红光，像是血腥在自己脚下流淌。
老大在生气……
无声的指示让小弟得到了指引。
问话的小弟手持皮鞭，转身又是一鞭子抽在倒地男人的脸上。
“你不诚心！让你不诚心！你根本就不愿意为我们老大做事！”
“啪！啪！”
一鞭又一鞭……
“我愿意啊……我愿意啊……”
空间扩散开来，整个空旷的地下空间里一时间全是皮鞭抽在皮肉上的抽打声。
“说！为不为咱们老大做事？”
“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橙色的暖光四下乱晃，乱糟糟的抽打声一时间竟也谱成一曲疯癫的乐章。
“哈哈哈哈哈哈！”
半躺在沙发上的沃利斯忽而捂着额头不可自抑地笑出声来。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不仅仅是诱骗来的那些人不愿意为自己做事，就连自己原本的那些手下也同样不愿意为自己做事。
不愿意！
都不愿意！
都是假的！
就连跟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心腹手下，他们也从来没有真心地追随过自己！
他们只是臣服于自己的力量！臣服于自己的势力！臣服于自己的残暴！
但臣服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这个人！
全都是假的！
只有那些赏金猎人！
那些奇怪的赏金猎人！他们才是真心为自己做事的。
只要给他们一定的报酬，他们就能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做事，而且任劳任怨，没有半点怨言。
甚至自己从他们身上得到的好处，还要远大于自己为他们所付出的！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不能都是这样子的人？
只有他们……只有他们……
感谢上天赐予自己的这双看破虚妄的眼睛。
活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发现了到底什么才是自己应该追求的。
只有在偶尔的那么一个瞬间，沃利斯的内心有一个“后悔”的声音发出疑惑——
我如今所获得的一切，当真是我应得的么？
这充斥于手掌之间的力量……
这万人臣服的权力……
这看破人心的洞察……
我当初……是否不该那么贪婪。
就连为自己做事的那些赏金猎人，自己也想办法用着手环的名义收割他们身上的财富……
他们，为什么会答应呢？
沃利斯猛然低下头来，从狂笑到冰冷只在一瞬之间。
内心里响起的些许软弱之声只存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间隙。
事实证明，现在的自己一切都是对的！
身边的这些人……全都是，叛徒！
“咯哒哒哒哒哒~”
奇怪的声音忽而从远处逐渐靠近，如今的耳目极为灵敏的沃利斯耳朵轻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意外的动静。
外人？
还是那些赏金猎人回来了？
下嘴唇两侧松垮的皮肤堆叠起一片褶皱，沃利斯的心情忽然开心起来。
不出多时，有守在外面地上的手下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老大！老大！是那些赏金猎人！他们带着您要的东西回来了！”
“哦~”沃利斯的脸上终于露出真诚的笑意，“快带他们进来！”
“是！”
……
走入地下大厅的五人显见的眉头一皱。
事实上在地面上那个房间中等待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到了由地下传出去那夹杂着哀嚎的嘈杂声音，但亲身来到这地下，才发现事情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残暴。
入目所见，这座原本堆满了各种杂物的空旷大厅此刻在边角上都是人影。
站着的……躺着的……
可见的大颗汗珠一滴滴从脸上往下掉……不仅仅是那些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就连那些挥舞着皮鞭的打手额头上也满是大汗。
每一个人都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那样。
热？
当然热。
橘色的大灯在地下大厅的各处点亮，发亮的灯管释放出大量的热辐射。
在暖橘色的光线朦胧中连空气都像是扭曲了起来，整个地下大厅就宛如一个蒸笼般令人难以忍受。
但初来的五人也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热量。
相较于热量，似乎更有别的东西让除了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以外的所有人都感到……畏惧。
因为畏惧，所以紧张，所以心率加快，所以毛孔收缩，所以……大汗淋漓。
包括那些正作为施暴者的打手。
他们畏惧的对象，显然正是那独自端坐于沙发之上的身影——沃利斯。
‘是下马威？’
戴炼的心中转过这个念头，但转而就被自己否决。
上次他们也来过，眼前这位首领尽管同样拥有一定的威望，但还不至于这样令人风声鹤唳。
起码不该连他的手下也如此。
是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以至于他残暴的就连他的手下都对其产生了这种深度的恐惧？
但那又如何？
和自己等人屁关系没有。
他们只是过来交个任务而已，无论是大家一起平分奖池，亦或者单人拿到全部经验，对他们来说都并没有太大区别。
奖池任务的经验或许可观，但也不是这一波就能决定以后的游戏节奏。
只是一个任务而已。
“你要的宝贝，我们带回来了。”戴炼站在其他人的前方半步，“就在上面的车上。”
作为团队中的大脑，集体行动中有需要和NPC打交道的事都由他来出面。
沃利斯嘴角轻轻勾起，从沙发上缓缓起身，语气带着某种邪异的阴阳怪调，“别这么说我的孩子，你们才是我的宝贝。看到你们回来，我很开心。”
邝鑫紧皱眉头，感觉有些恶心。
硬了！拳头硬了！
谁他娘的是你的宝贝？
沃利斯浑然没把除了戴炼以外其余四人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厌恶神情当一回事，只是依旧自顾自地进行着自己的表演，“其他孩子呢？他们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么？”
说的是一起接了奖池任务的其他玩家？
问他们做什么？
心中疑问一闪而过，戴炼斟酌着词汇，谨慎作答，“我们一起配合完成的任务，一同回来，只是速度快慢不同。慢的可能还在路上，快的应该已经到了。”
他们驾驶的车辆由于载了五个人和任务物品的关系，速度并不算快，脚程快的兄弟大概是要比他们更早回到黑水城附近的。
“为什么他们不来见我？”
“……”戴炼微微一呆，有些无奈回答，“他们没有完成任务，自觉无颜来见您。”
“哈哈哈哈！不用如此见外！我想见他们！我想见我的所有孩子！”沃利斯用他那一只散发着红光的外凸机械义眼和正常的眼睛同时盯着戴炼，目光中满是期翼，“你能替我将他们找回来么？”
说话间沃利斯语气微顿，又着重强调，“当然，为了保证你们能够完成你们的诺言，在替我将他们找回来之前，你们需要抵押点什么？”
邪异的机械义眼在五人的身上打着转悠，语气悠悠地询问，“你们看，押点什么好呢？”
转悠的目光最终落于龚燕的身上，“要不，把这个小姑娘放在我这里？我保证，一定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她将是我最出色的女儿！”
“……”
负的？
NM替NPC做任务还要付钱付经验？
付费上班？好熟悉……
同样看到面板上跳出任务的五个人不由得彼此对视，眼神里都是“活久见”的意思。
“这也太离谱了……”
“或许是咱们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任务链？”
古岚见多识广，历经不少游戏而且可以说都是深度接触的她其实见识过不少普通玩家一辈子无缘接触的深层次游戏内容。
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一开始扣经验扣钱最后成倍返还的任务链。
一旦完成，报酬丰厚到难以想象。
而且毕竟是游戏嘛……哪有游戏会让玩家亏的呢？
还想不想做游戏了？
任务怪是怪了一点，但……说不定也可以试试？
古岚的眼神中透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