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一声‘是你’,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语气。
江然是满脸欢喜,对面却是满脸惊吓。
而除此之外的旁人,则是满脸莫名。
这两个人认识?
江然怎么交友这般广阔?
谁都没有见过的申屠烈的师父,他竟然能够认识……
剑无生若有所思的看了申屠烈这位恩师一眼,感觉申屠烈的盘算估摸着打不响了。
果然,就听申屠烈的恩师又一次开口:
“怎么会是你?”
江然一脸纳闷:
“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倒是好奇,你竟然是申屠烈的师父?”
又低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胳膊好了?”
“……”
那人脸色一黑,一肚子的脏话想要骂出口,却偏偏不太敢张嘴。
只能黑着脸点头:
“好……好了……”
这一番对话,引得在场众人更是莫名其妙。
胳膊好了?
这是什么暗语?
申屠烈下意识的看向了恩师的双臂……恩师武功盖世,几乎天下无敌。
胳膊又能出什么问题?
什么就胳膊好了?
师父为什么会是现在这副表情?又为什么会回答好了?
江然闻言倒是满脸欣慰:
“那就好,看伱年纪一大把,身体素质倒是不错。”
这句话说完之后,江然再度语出惊人:
“今后可不能那般想不开……动不动的就寻死觅活,属实是不像话。”
听到这里,申屠烈总算是听不下去了,禁不住怒声喝道:
“江然,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恩师如何会寻死觅活?你若是认错人的话,尽早说明,莫要让这仇怨更深!”
江然看了申屠烈一眼,表情忽然有点复杂:
“要不你问问你师父?”
申屠烈看他表情绝对不是故意戏谑,就忍不住看向了自己的恩师。
发现恩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究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老夫……想开了!!”
这话就算是承认了。
申屠烈呆呆地看着恩师,又看了看江然。
感觉整个脑袋里全都是浆糊。
而江然也想不到,申屠烈这千呼万唤始出来,被其视为依仗的,竟然是那一夜,他送金蝉天子回到皇宫时,遇到的那个神出鬼没的老太监。
老太监有一门神功名曰。
这是一门童子功,不破身的情况下,内功积累可谓惊人。
老太监大约是自问定力未必可行,索性就给自己一刀,入宫做了太监从而保证自己元阳不失。
这一练就是好几十年。
内力越积越厚,功行越来越深,自问已经无敌于天下,坐在皇宫大内之中,笑看江湖风云。
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从来只看而不去在意。
唯有对那些敢于闯入皇宫大内,胡作非为之辈,这才出手教训。
而这几次出手,都是轻而易举将对手拿下。
更是坚定了自己已经天下无敌的想法。
然后他就遇到了江然……
举毕生之力,破不开江然的护体神功。
信念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度想要自尽……江然救他性命,打断了他两条胳膊。
这才几日的光景,他不仅仅胳膊好了,而且摇身一变还成了申屠烈的师父。
倒也难怪江然意想不到了。
而他都意想不到,别人就更是想不到这当中纠葛。
这老太监倒也光棍,江然当着众人的面问他还想自尽不,他也老老实实的坦然自己想开了。
未曾谎言遮掩,维护自己颜面。
江然见此点了点头:
“好好好,那就好,常言道,蝼蚁尚且偷生,你武功盖世,何苦寻死?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和申屠烈是师徒……”
说到这个,老太监忽然精神一振:
“没错,申屠烈是我的弟子。
“你……你如何可以以大欺小!?”
武功上肯定是打不过了。
这人年纪轻轻,武功强的就好像是某个深山老林之中苦修了数千年的老怪物一样。
别说自己一个人了,就算是加上申屠烈一起,那也是白给。
那就只能从其他的方面找补一下了。
只是这话说完之后,江然没咋地,申屠烈的脸上却挂不住了。
忍不住轻轻拽了拽恩师衣袖:
“师父……他……他这不是以大欺小。”
“你住口。”
老太监眼睛一横:
“我说是就是!”
“……是。”
申屠烈眼泪都往肚子里吞,这都叫什么事?
怎么仇家上门,说到了最后,自己竟然还落了辈分?
本来好好的一个江湖前辈,这转眼之间,就成了后生晚辈了?
江然对此倒是颇为习惯,摆了摆手说道:
“非是我以大欺小,实在是这一趟不来不行。
“我杀了他弟弟,总得过来有一个交代。
“而他弟弟所做的事情,更是关乎金蝉安危。
“在下虽非朝堂中人,却也是金蝉子民,见到这等事情,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嗯?你瞪我作甚?申屠会首是觉得在下当不起你的长辈?
“可我的弟子轩辕一刀比你尚且还要年长几岁,在下自称一句长辈,倒也不算亏待了你。”
申屠烈本来觉得江然真就这么以长辈自居,实在是太不要脸。
但是一听到江然说轩辕一刀之后,顿时就感觉这话没法接了。
轩辕一刀年纪确实是比自己大。
他们两个于江湖上没有那般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成名之时也早就各有势力,寻常场合若是遇到的话,说一句‘大哥’‘老弟’也是寻常道理。
结果,现在‘大哥’的师父就在眼前,以长辈自居。
这让自己如何反驳?
那老太监听完江然的话,则是眉头紧锁,半晌轻轻摇头:
“总归来讲,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如何?
“你一个长辈,如何能够跟晚辈一般见识?”
“……”
江然是万万没想到,事到临头,忽然会蹦出这么一个和稀泥的主。
不过,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杀了申屠烈,只是借此刺探一下。
如今目的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当即便就点了点头:
“也罢,既然这样的话,我便卖你一个颜面,不跟晚辈一般见识……
“不过,申屠会首,你当知晓,这件事情至此并未结束。
“如今有你师父出面,让咱们这件事情暂且搁置。
“可一旦让在下知道,你当真有通敌叛国之嫌……”
申屠烈听到这里冷哼了一声:
“同样,若是叫我知晓,你乃是冤杀申屠鸿,我也绝不与你干休。”
“好。”
江然点了点头:
“即如此,那就不打扰诸位饮宴。
“在下告辞……”
“且慢。”
江然转身要走,单智忽然开口。
就见他站起身来,对江然笑道:
“惊神刀大名鼎鼎,武功盖世。
“今日有缘得见,可以说是三生有幸。
“只可惜,今日出手的几位,似乎都无法叫你出刀。
“本以为申屠会首的恩师,能够让你出刀……却没想到二位竟然是旧识。
“既然如此,那孤倒是有几位朋友,想要给江大侠引荐一番。”
“我若是不想见呢?”
江然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太子爷。
单智咧嘴一笑:
“人就在跟前,见见又有何妨?
“江然……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哈哈哈哈。”
江然仰天一笑:
“这便是在下为何不愿意入朝为官,不愿意入伍从军。
“这世上总有些人,喜欢让别人活在自己的意志之下。
“在下不愿,因此更喜江湖洒脱。
“太子殿下若是打算以权势压人,只怕是找错了人了。”
单智眸光一起,眸光落在江然的脸上,轻轻摇了摇头:
“江湖洒脱,却也绝非无法之地。
“孤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你以为纵游于江湖,就可以得逍遥?且不闻,这天下何处不是皇权!?”
“探掌之地,皇权救得了你的性命吗?”
江然微微摇头:
“我劝太子莫要尝试,否则的话,说不得金蝉下一任皇帝,便是单聪了。”
“放肆!!!”
此言一出,宇文亭再次勃然大怒:
“一介江湖莽夫,竟然敢……”
话音至此,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宇文亭忽然口喷鲜血,打着旋的飞了出去,可不等落地,便已经被江然一把抓住了脖领子,拉到了自己的跟前:
“我看在长公主的份上,不愿让她难做,这才对宇文公子处处忍让。
“可如今看来,宇文公子惯于蹬鼻子上脸。
“即如此……我却得问问宇文公子。
“现如今,到底是谁在放肆?”
宇文亭捂着自己的脸,眼神里全都是不敢置信:
“反了……反了,你竟然……你竟然敢打我!?”
“你若再说一个字,我就取了你的人头,你信是不信?”
江然眸光没有丝毫波动的看着宇文亭。
宇文亭有心说一句不信。
但只看着江然的表情,便不由自主的信了。
这个人是真正的目无法纪。
不管你是什么人的儿子,亦或者是如何手握大权。
他说杀你,就会杀你。
不信邪的人,如今都已经在地府等候。
因此,他咬牙切齿,切齿咬牙了好一会,那一句‘不信’到底没敢说出口。
眼神更是落下,不敢抬眸和江然相对。
江然见此方才一松手,将其扔在了地上。
抬头看向太子单智:
“太子殿下可清楚江某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单智把玩着手中酒杯,轻笑一声:
“清楚。”
“很好,希望江某于京城的这段时间里,你我可以相安无事。”
说完之后,江然转身就走。
可一步踏出,就听得嗖嗖嗖四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江然回头去看单智:
“看来太子殿下还不清楚……”
单智轻声说道:
“孤有不得不这么做的道理。
“还请惊神刀出手一战。”
“我这人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逼迫。”
江然的眸光低垂,抬头看了一眼跟前这四个人,轻声说道:
“四位虽然未曾动手,但是在江某看来,你们皆是绝顶高手。”
四个人对视一眼,就听一人低沉笑道:
“江大侠这是打算恭维我等一番,好叫咱们手下留情?”
“非也。”
江然说道:
“在下这一身武功得来不易。
“料想诸位能够苦修至此,更是付出了世人难以想象的艰难艰辛。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倒也不算什么错处。
“在下也是吃捉刀人这一行饭的。
“因此,对各位并无恶意。
“只希望,诸位可以为自己的身家性命仔细考虑一番。
“江某如今心中有怒,出手难免失了轻重。
“轻则可能毁了诸位一身修为。
“重则便有可能取了尔等性命……
“如今退下,还可相安无事。
“由此,奉劝诸位三思而后行。”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自四人当中传出,就见一人踏出一步:
“江然,你是被惊神刀的名头压坏了脑袋吗?
“真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
他这一步踏出之后,整个地面都是轰然一声巨震。
每一个字都好似雷鸣炸响。
让周遭人等,耳鼓生疼。
剑无生眯着眼睛看了这人一眼,忽然举杯:
“世人都道你已死去,却没想到,竟然是被太子殿下收入麾下。
“金甲绝无士!
“当真久违。”
“哼。”
说话那人冷哼一声:
“绝无士这个名字我已经许久不用,你不提起,我都已经忘了。
“江然,你名头不小,武功也高。但是莫要小看了天下人……
“今日我们四个,却是得跟你做过一场。
“拳脚无眼,死生各负,莫谓言之不预!”
言罢,身形猛然一冲,一马当前,第一步落在地面之上,地面青石便已经破碎。
下一刻凌空而起,一拳轰然砸下。
空气之中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强烈的罡风不等落下,便已经席卷四面八方。
吹动了剑无生的发丝,卷起了太子单智的衣袍,也让申屠烈瞳孔收缩。
唯有那老太监叹了口气。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
绝无士那硕大的拳头,落到了江然的掌心之中。
雷也息了,风也停了。
江然五指好似铁钳,握住了绝无士的拳头,轻声说道:
“在下绝非自认天下无敌……
“而是诸位,绝非在下之敌。
“一味逼迫,不过是自找死路!”
言说至此,单手一转,绝无士兜帽之下的面孔顿时大变。
内息一转,臂膀之间顿时好似多出了一套金甲。
稳固手臂,不让江然折断。
然而这金甲现身,不过短短一个呼吸,江然的力道好似天地大磨,任凭你有万般手段,如何抵挡天地之威。
只听得喀嘣喀嘣,绝无士臂膀之上的金甲一片片被这力道扭曲,支离破碎。
胳膊不由自主的被江然翻转,整个人也下意识的顺着力道变化身形,免得被江然直接折断。
与此同时,余下三人也不再停留。
各自飞身而出,取三处攻向江然。
就见当中一人身法变化万千,腿法更是出神入化,一脚飞出,裹挟万钧之力取江然后心。
申屠烈忽然惊呼一声:
“天地九绝,落天一击!!
“你是九绝传人裴元会!”
而就在申屠烈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江然却是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抓。
坤字十三疯魔爪!
这一抓落下,正中这裴元会的脚踝。
裴元会心头也是一惊,没想到自己的落天一击竟然这般轻易被此人拿住破绽。
当即脚踝之上力道一震,想要把江然五指震开。
却不想,力道一起,却是落到了空处。
江然自己松开了手,反手便是一指。
霞光指!
嗤的一声,一抹血箭顿时自他脚踝之上爆开,裴元会惨叫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跌落地上。
再抬头,就见江然背对自己,一指已经到了面门之前。
发力之时,却稍微往下一偏,原本要贯穿脑门的一指,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整个人便被打的好似滚地葫芦一般。
与此同时,另外两大高手也已经欺身近前。
一左一右,一人用剑,一人用爪。
江然步子一转,整个人便是一旋,绝无士便好似江然掌中兵器,手中挂件,被他力道一带,不由自主的跟着飞身而起。
只听得叮的一声响,短刀扎到了绝无士的背上。
却被他背后金甲所阻。
而江然步子往后一点,整个人合身一撞。
狠狠地撞进了背后那人的怀中。
那人手段尚未展开,便被撞的五内俱焚,整个人就好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狠狠地砸在了山海会院墙之上。
与此同时,江然总算是松开了绝无士的手。
紧跟着单手一压。
绝无士闷哼一声,倒飞而去,连带着背后那人一起,足足飞出去三丈有余。
待等落地,就见他背后那人口喷鲜血。
绝无士则站起身来,一身金甲尽碎。
他抬眸看向江然,想要说话,张嘴又是一口鲜血,便已经扑倒在地。
江然此时则已经来到了单智跟前。
单智抬眸看向江然。
就见江然端起了他的酒壶,仰头就饮。
待等一壶酒尽数喝完之后,他看向单智:
“可还有话要说?”
“孤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单智轻轻点头:
“不过,你没有让孤失望。”
“你却让我很失望。”
江然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我只知道,你在给自己找麻烦,天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