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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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然嘴上虽然是一万个不信。

  但是心头却活络了起来。

  武王爷……金蝉王朝之内,任何一个平民百姓,都应该知道这位的名头。

  先帝驾崩,新皇登基。

  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先帝有一件事情,始终古怪……

  自他登基以来,就一直未曾立储。

  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虽然不是巴巴盼着皇帝早死,好让太子登基。

  但立储之事兹事体大,能让人知道,这个国家是有继承人的,是有未来的。

  哪怕皇帝有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因为没有继承人而动摇国本。

  同时,早立储君,也可以让他早些学习治理国家之事,免得事到临头出现乱子。

  结果这位先帝就是,无论言官如何谏言,大臣如何规劝,就是充耳不闻。

  说自己正直壮年,不着急立储。

  便这般一拖再拖,拖到最后,把自己给拖死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寻常百姓自然不知道,江然这帮江湖上的人了解的也不多。

  反正只知道,先帝驾崩之后,便是现如今的皇帝继位。

  而当今天子,却并非行大。

  在众多皇子之中,他位列第三。

  前面两位哥哥一位是真的无用,另外一位便是这武王爷了。

  武王爷据说是天纵之才,自小便是文武双全,样样精通。

  又是诸多皇子之中的老大。

  哪怕是按照立长不立幼的规矩做事,也应该是他来继承皇位才对。

  结果,真正继承的却是老三。

  民间因此有说法流传出来。

  说这位武王爷固然是样样皆好。

  模样好,武功好,学识好,技艺好。

  唯有一点不好……为人不仁!

  故此,先帝驾崩之前,亲自指了当今天子坐皇帝,就是因为看出武王爷心地不善,为人不仁。

  这要是换了个境遇的话,但凡有说这话的人,都得来一场以言论罪。

  哪怕当今天子愿意听这话,也不能让人说。

  毕竟是涉及到了皇室颜面。

  可偏偏这位天子就是这般听之任之……一直到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这位武王爷如今满心愤懑不平,有朝一日必然举兵谋反。

  当今天子这才不痛不痒的处置了几个闹得最凶的。

  这一场席卷了整个金蝉王朝的闲话,到此方才消停下来。

  武王爷从此声名远播。

  ……因其不仁。

  说实话,当时江然听到这事的时候,都觉得这可能是当今这位皇帝老儿自己散播出去的谣言。

  只要这名声臭了,哪怕将来这位武王爷真的起兵谋反,估计也没有什么人响应了。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武王爷自那之后,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

  却没想到,再一次听到这消息,竟然会是在这边荒所在,柳院之中。

  如果这一次让田有方出手对付金公子的人,真的是武王爷的话。

  那江然觉得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金公子是皇室子弟。

  武王爷对当今天子说不定恨不恨呢,若是恨的话,弄死一个金公子稍微报复一下,倒也寻常。

  只是……这金公子又是什么样的身份?

  有没有报复的价值?

  他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转了一大圈。

  就听田有方苦笑着说道:

  “老大,这事我真的没有骗您。

  “实不相瞒,这小子……其实是当今天子的二儿子,当今太子的亲弟弟。

  “其为人散漫,学识武功一塌糊涂,也不怎么被皇帝重视。

  “这才放任其随意游历江湖。

  “武王爷对当今天子恨之入骨,也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找到了属下,许以重金……

  “属下这才接下了这买卖。”

  他说到这里,眼珠子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吴笛,又对江然说道:

  “老大,这小子不适合在您手下做事。

  “他武功平平,用蛊的本事,也是平平无奇。

  “属下自小和他一起学艺,本事远在其之上,您放心,经此一役,属下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还请您饶属下一马!”

  吴笛眉头微蹙,冷笑一声: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忘踩我一脚?

  “倒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人。

  “明明以前……”

  “以前又如何?”

  田有方哈哈一笑: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都是会变得,更何况,你又如何知道,我过去不是有意隐藏呢?”

  江然看了吴笛一眼:

  “以前他怎样?”

  “从前他待我极好……”

  吴笛轻声说道:

  “对任何人都很好,我们甚至以为,他将来一定会做族长的,像阿公一样,庇护我族。

  “所以,阿竹心悦于他,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只觉得理所当然。

  “却没想到……竟然是害了她。”

  江然脸上不以为然,心头却有些好奇。

  一个自小就极为出色,并且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未来族长。

  究竟是受了什么样刺激,忽然之间性情大变。

  盗取蛊王,杀死青梅,又将青梅的本命蛊养在身边。

  他方才对吴笛下手,看似很辣,其实也留下了不少的情面。

  拖拖拉拉的,似乎并不愿意下狠手。

  虽然江然从来都不觉得,人性本就是善良的。

  但是总感觉,这里面或许有什么事情。

  不过这件事情,现在追问的话估计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江然就摆了摆手:

  “行了,你也别求老子。

  “老子今天新收了一个走狗,心情大好。

  “懒得理会你们之间的纠葛。

  “吴笛,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希望你以后能够本本分分,好好的做我座下走狗。

  “别跟他学……说起来,你们是怎么一起学艺的?

  “这王八蛋看着比你得大一轮啊。”

  “……我也不知道。”

  吴笛也奇怪的看了一眼田有方:

  “你怎么会苍老至此?”

  “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呗。”

  田有方说到这里,就见江然站起身来,好似要走。

  连忙说道:

  “老大,您别留下我一个人啊,他恨我入骨,我杀了他最爱的女人,你要是将我留给他的话,我必然生不如死……老大,老大救命啊。”

  江然此时已经到了门口。

  回过头来,看了吴笛一眼:

  “明天早上,自己去我住处找我,别让老子等你。”

  “是……”

  吴笛抱拳拱手,算是答应了下来。

  江然则踏步出了门,转眼远去。

  两个人一个跪在地上,一个站在那里,目送江然离去之后,田有方这才喃喃的说道:

  “你应该将蝶蛊要回来的。”

  “要不回来的,他不会给我的。”

  吴笛轻声开口。

  “这倒也是。”

  田有方笑了笑,看了吴笛一眼:

  “想好了?真要在他跟前做事?

  “我知道你素来重信守诺,但是……这件事情我劝你再想想。

  “此人绝非善类。

  “开始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他没有脑子。

  “现在看,反倒是感觉他深藏不漏了……

  “你别让人卖了,还懵懂无知。”

  “比如说你吗?”

  吴笛冷冷的看着田有方。

  田有方咧嘴笑了笑:

  “对,比如说我……”

  啪!!

  一巴掌扫过脸颊,田有方给打的脑袋一歪,疼的龇牙咧嘴:

  “能不能别总是打这一边的脸,都给打麻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对阿竹下手?”

  吴笛胸膛起伏,怒视田有方:

  “你不管跟她要什么,她都会给你!

  “可你……无论如何不能要她的命啊!!”

  田有方咬着牙笑了笑:

  “是啊,其实,我本来可以不杀她的。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或许,就是她的命吧。”

  说到这里,田有方抬头看了吴笛一眼,轻声说道:

  “杀了我吧,斩下我的脑袋,拿回去给阿公,你或许就是下一任的族长了。”

  “我自然会做!!”

  吴笛掌心之中,顿时多了一抹银芒,一步来到了田有方的跟前,抓着他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手中银芒一闪,就要落下。

  可当那锋刃只差毫厘就要落在田有方脖子上的时候,这只手忽然停了下来。

  “告诉我……你是有苦衷的!”

  吴笛咬着牙说道:

  “告诉我……阿竹不是你杀的!

  “告诉我……这背后还有问题,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阿那!告诉我!!”

  田有方的脑袋被按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阿竹,就是我杀的。

  “我没有任何苦衷……

  “这件事情,就和你想的一样,简单至极。

  “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

  “你!!!”

  吴笛眸子隐隐发红,可就在此时,他就听田有方又说道: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确实是瞒着你的。”

  “什么事?”

  吴笛一愣。

  就听田有方说道:

  “身在江湖,不能跟以前一样善良……

  “你要当断则断。”

  “什……”

  吴笛一愣,顿时只觉得手腕一僵。

  猛然低头,就发现,胳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正扎着一枚银针。

  “木人蛊……”

  吴笛瞳孔猛然收缩,就见田有方脑袋一低,便从他掌下脱身。

  随意一脚落下,正将吴笛踢到了椅子上坐好。

  田有方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又揉了揉胸口:

  “竟然一脚直接把我踢得闭过气去,还是小看了这童千斤了……”

  抬头看了吴笛一眼,他笑了笑:

  “是不是很好奇?我什么时候拿到的银针?

  “又是什么时候,解开的穴道?

  “我知道你现在说不了话……”

  田有方好整以暇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闭过气去是真的,昏迷也是真的。

  “银针是从你身上拿来的。

  “点穴……这法子虽然不错,可对我来说没用。

  “我身体里的穴道,已经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了,不是他点穴的功夫不好,而是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点住我的穴道。”

  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之后,田有方忽然一掌打在了吴笛的脖子上。

  吴笛哼都没哼一声,脑袋一歪,便已经昏迷了过去。

  房间里一共有四个人,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人清醒。

  田有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散。

  他静静地看了吴笛一眼,轻声开口:

  “阿竹……确实不是我杀的。

  “我也确实是有苦衷的……

  “可是我不能告诉你,不然以你的性子,只怕会死的更快。

  “恨我吧……一直追在我的身后,才能让你……不会步入阿竹的后尘。

  “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用,害得你……这般辛苦。”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然后站起身来,微微仰头,平静了一下之后,这才来到了金公子的跟前。

  掌心微微一转,正要落下。

  就听得门前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一掌落下,有些事情或许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田有方脸色大变,猛然回头,却只觉得人影一闪,来人已经到了跟前。

  一惊之下,一掌送出,可在下一刻,手腕便已经落到了对方掌中。

  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道袭来,他身形不由自主的往前奔出两步,下一刻,两只手就已经被扣在了身后。

  咔嚓咔嚓!

  两条臂膀传来了脱臼的声音,紧跟着脖子一紧,又是咔嚓咔嚓两声响,两条腿也被拆了下来。

  整个人再也无能为力的被这人一手提着后腰拎了起来。

  他转动脖子去看,正跟江然面面相觑。

  田有方心头大恐。

  先前的恐惧也好,求饶也罢,多数都是做戏。

  这一次是真的恐惧!

  “你……你没走……”

  心底深处最大的秘密,被一个莽夫给知道了。

  这让他惊悚的浑身发抖。

  “要是真走了,岂不是看不到这一幕了?”

  江然一笑:

  “那多可惜……”

  田有方脸色大变:

  “不对……你,你不是童千斤,你到底是……”

  话音至此,就见江然五指一伸,捏住了他的下巴,随手一拽,卡吧一声,直接将他的下巴也拆了。

  “话太多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不过不是现在。”

  江然脚步一点,人便已经离开了房间。

  再一晃,就已经存身于阴影之中。

  下一刻,田有方只觉得周遭流光飞度。

  每一步落点都在暗影之间,时而现身,周遭景物更是如飞而去。

  快的不可思议!

  心中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

  此人绝不是童千斤!

  童千斤的武功大开大合,身法略显笨拙,如何会有这般精妙绝伦的轻功!

  脑子里的念头刚到此处,周围景色忽然一顿,他眼珠子一转,发现两个人已经回到了江然的住处。

  咔嚓一声响,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江然随手把人放在了地上,目光在周围转了转,窥准了一口大箱子,掀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正合适拿来藏人。

  便将田有方扔了进去。

  田有方嘴唇翕动,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江然一笑:

  “我还得出去一趟,有劳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会。

  “晚点回来我们再详谈……

  “不过在这之前,我劝你最好莫要闹出动静。

  “如果有人夜探我的住处,发现了你……那情况可就不太好说了,你也是聪明人,别给自己找麻烦。”

  田有方脑子转了转,便知道江然说的没错。

  这个时候夜探江然住所的,要么是为了青铜大缸,要么是为了黄金。

  看到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难道能指望这帮贼好心好意的将自己解救出来?

  亦或者是他们给会自己机会,复原自己的下巴,让自己开口跟他们说,这童千斤是别人假冒的。

  大家全都被他当猴耍了?

  这一点,多半不可行。

  而江然至此没有对自己下杀手,那他未必就心存恶意,至少目前为止,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想到这里,他便努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江然看他这样,也满意的笑了笑:

  “很好……好好休息,我们晚点再聊。”

  说完之后,江然顺势将这大箱子关上。

  然后身形一晃自窗口窜出,然后一路往西而去。

  来到西边墙根附近,并未贸然靠近,而是站在阴影之中,朝着周围看了一圈。

  表面上这里倒是没有人。

  然后他屏息倾听……

  这江湖上有些人绝学厉害,本身内力或许不太行,但是隐藏自身这件事情,却是行家里手。

  哪怕内功远在对方之上,若是不留神倾听,也难以察觉到对方隐藏所在。

  而为此,也有人专门练就了一些非凡手段。

  比如说搜神宗的搜神大·法,便是此道。

  这门武功专门探查周遭隐藏人等。

  当时廖成峰就曾经施展这门手段,找到了藏身于树后的吴娘子。

  若不是江然的造化正心经可以抗拒一切外邪入侵,只怕也要被这搜神大·法找到。

  只可惜,后来江然从廖成峰的身上只得到了潜影迷神步,并没有得到搜神大·法这门功夫,否则的话,倒也不需要他凝神细听了。

  不过潜影迷神步却又是一门绝佳的敛息之术。

  这两者的得失,又不太好说了。

  如今这一听之下,顿时就察觉到了周遭两侧,一边藏着一个人。

  江然脚步一转,悄无声息的来到一人身后。

  就见那人静静潜伏,目光眺望墙外的老柳树,神色专注至极。

  江然沉吟了一下,便低声问道:

  “可曾看到什么可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