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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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姊妹二人,并称为叶氏双姝。

  可见这两个人武功,纵然是有高有低,也应该相差不会太大。

  叶惊雪若是超越其姐姐这么多,双姝便不会是双姝,而是一枝独秀。

  江然的疑心便是由此而来。

  先前他一直没有去弄清楚这件事情,如今却是到了不能不弄清楚的时候。

  叶惊雪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江然和唐画意两个人一眼:

  “也好,既然是要开诚布公,那我就告诉你们想知道的。

  “我对你们的疑问,也希望你们能够如实回答。”

  “对我们的……疑问?”

  唐画意哼了一声:

  “你对我们有什么疑问?”

  “那可太多了。”

  叶惊雪狠狠地瞪了唐画意一眼。

  唐画意撇了撇嘴,光是看这表情,就能猜到叶惊雪在疑问些什么。

  江然轻轻点头:

  “好,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你先说吧。”

  “我的武功……是得自于我恩师。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们说吧……”

  叶惊雪轻轻出了口气:

  “姐姐当年被送到了流云剑派。

  “而我,爹爹是想将我送到一位至交好友的门下习武。

  “只是那位却有所顾虑,不愿意收我为徒,最后让我拜入了他夫人的门下。

  “因此,我的恩师便成了‘浣花剑’柳飘零。”

  “浣花剑柳飘零?”

  唐画意微微一愣:

  “原来是她……这么说来,你爹的那位至交好友是北道奇侠易苍暝?”

  “北道奇侠?”

  江然有些疑惑。

  “金蝉以‘狄水’为线,划分南北两道。

  “如今咱们身处之地,就算是在北道所在了。”

  唐画意给他解释:“而这北道奇侠易苍暝,名头真可谓是不小。据闻此人嫉恶如仇,奔走于江湖,诛杀过许多于江湖上为非作歹之辈。

  “更有人说,此人风光霁月,一切所行只为了心头义理所在,不求丝毫功名利禄。

  “因此江湖上名气极大。”

  叶惊雪奇怪的看了江然一眼:

  “你竟然不知道?”

  她本以为自己说出这个名字,江然立刻就能知道。

  却不知道,江然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恶补的是江湖上的邪魔外道。

  可哪怕如此,现如今都不能跳出来一个就认识一个。

  更何况这些还不一定能不能有交集的正道中人。

  江然对他们根本就没兴趣,又哪里能够知道他们的名头?

  “这人向来孤陋寡闻,你不要在意。”

  唐画意摆了摆手,示意叶惊雪莫要大惊小怪:“不过,如果你是易苍暝的夫人浣花剑柳飘零的弟子,倒是能够解释你为何有这般见识了……”

  当时江然施展纵意流光诀,就被叶惊雪一眼认出。

  说这轻功和那白夕朝好像。

  唐画意就很惊讶,叶惊雪一个大姑娘为何会知道淫贼白夕朝的轻功?

  而如果她和易苍暝有这样的一层关系,那就不奇怪了。

  昔年易苍暝也曾经追杀过白夕朝。

  只可惜,白夕朝的纵意流光诀快的无与伦比,易苍暝追不上他,凭着一股气,足足追了七七四十九天,还是让其给跑了。

  这回来之后,自然免不了跟家里的孩子说说。

  叶惊雪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是啊,自我跟在恩师座下习武,便长了好大的见识。

  “师丈学究天人,对我更是宛如亲子……虽然昔年他未曾亲自收我为徒,这些年也是对我悉心教导。

  “我一直视其为父……”

  叶惊雪说到此处,面上的表情就有些古怪。

  江然和唐画意对视了一眼,同时微微蹙眉,这个语气可不太对劲。

  就听叶惊雪轻声说道:

  “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亲自熬药为我打熬身体。

  “我修炼玄功突破关口的危机之时,更是跟师父一起,为我护法直至天明。

  “哪怕到了现在,每日一碗洗髓汤也是惯例,他不在的时候,就嘱咐师父按照他留下的药方为我熬药,他在的时候,都是他亲自给我做……

  “我对他,一直好生感激,心中暗暗发誓,将来定要座前尽孝,侍奉他们二老。

  “一直到……一直到我救了一个人。”

  那个时节,红枫山庄的事情尚未发生。

  叶惊雪本是在山上练剑,却发现,日常练剑之处,忽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奄奄一息,不仅仅有伤,还身中奇毒。

  叶惊雪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既然落到了面前,总不能放任一个人就这般死去。

  而那会她师父和师丈都不在家中,她便只好将人带回了住处,想办法帮他疗伤。

  “说起来,我其实也未曾帮他做些什么。

  “只是将他溃烂的血肉挖去,敷上了止血生肌的药膏。

  “又找了一些解毒丹药,也不知道是否对症,就给他喂了进去。

  “结果,只是转一日,那人便醒了过来。”

  叶惊雪说到此处的时候,江然便扬了扬眉。

  感觉她救的这个人绝不简单。

  根据叶惊雪的描述,此人伤势极重,却能够这般轻易醒来,那说明叶惊雪这些或者对症,或者不对症的药,全都被此人彻底吸收干净了。

  寻常人用药,绝不可能如他这般。

  总是会有耗损,纵然是灵丹妙药吃下去,真正能够作用于身体的,也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想来此人是内功深厚,因此促进药力,这才能够醒来极快。

  “见到那人醒来之后,我便很是高兴。

  “不过对他我还是心存警惕的,毕竟他来路不明,身受重伤,还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打的。

  “万一是被正道高手围攻的邪魔外道,那会只有我一个人……只怕要遭。”

  叶惊雪说到此处,苦笑一声:

  “却没想到,我那一脸警惕之色,倒是引起那人讥笑。

  “然后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跟我说:‘你一个将死之人,难道还怕死不成?’。”

  “将死之人……”

  江然眉头微微一挑:

  “他说你是将死之人?”

  “我当时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惊雪叹了口气:

  “我也重新问了一遍。

  “那人却只是看了我一眼,说,原来你不知道。

  “然后我再问他什么,他都不作答了。

  “我当时心头有气,感觉这人莫名其妙。

  “我救他性命,他不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对我这般冷言冷语,说我是将死之人,就不想理会他了,可是看着他身上的伤势,又不忍心赶他走。

  “就想着,大不了不去管他,饿他两天,出一口恶气再说。

  “我这么想的,也就是这么做的,结果,那两天那人始终未曾唤我一次。

  “我心中担忧他会不会被我活活饿死在家中。

  “到底忍不住去看了他一眼,结果发现,他一直都在房间之中打坐。

  “这两日时光一转,他的伤势竟然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我心头惊异于此人武功,那人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开始跟我说话……只是他言辞冰冷,说出来的好话,也不像是好话了。

  “他说:小丫头,你被人算计,自小被养成了丹药。如今体内宝血已成,不日之间便有可能被人放血炼丹,朝不保夕,生死难料。

  “你救我性命,我不忍你这般死去。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要是不要?”

  叶惊雪语气平淡,江然则微微蹙眉。

  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什么机会?”

  叶惊雪闻言看了江然一眼:

  “你不觉得,他是在撒谎骗我?”

  “觉得。”

  江然点了点头: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除非,他从被你救下就一直都在布局,为的就是这一刻动摇你。

  “可仅从你目前所说的这些来看,我无法进行精准的判断。

  “甚至……只能选择相信一部分可能。”

  叶惊雪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你比我冷静许多……我当时只觉得愤怒。

  “在我看来,他这话完全莫名其妙,更是不知所云。

  “索性就以他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为由,赶他离开。

  “那人听我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件东西给我,并且说,如果有朝一日,我尚且有命知道真相。

  “可以带着这件东西去找他。

  “到时候自然会给我一条活路。”

  “什么东西?”

  唐画意问。

  叶惊雪想了一下,说了三个字:

  “无心令。”

  此言一出,江然和唐画意都是一震:

  “无心鬼府的无心令?”

  叶惊雪点了点头。

  江然和唐画意对视一眼,同时眉头紧锁。

  因为他们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红枫山庄对付释平章一役之中,释平章曾经说过,他们在天上阙右尊弃天月的安排之下,联合了诸多高手,埋伏了一个人……

  便是那无心鬼府的主人。

  此役极为惨烈,连同释平章在内,他们串联了二十二位高手,联手对付无心府主。

  结果,死了十九个人,以这十九个人的性命为代价,也只是在那无心府主的身上留下了一掌。

  这一点,倒是跟叶惊雪的话对不上。

  可若是天上阙其后还有后手……此人又经历许多折腾,也未必不会身受重伤!

  想到此处,江然不禁问道:

  “你救下那人,形貌如何?”

  “恩?”

  叶惊雪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的说道:

  “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眼神冷淡,语气疏离,好似不是一个活在人间的人,而是一个游荡于世间的游魂。”

  “女人?”

  江然一呆,听叶惊雪说了这许多,还以为这是一个男子。

  结果,竟然是一个女人?

  若是如此的话,那多半就不能是无心鬼府的府主了。

  至少从先前许多痕迹来看,这无心府主都是一个男子。

  而且,双眸苍白,带着一张鬼面具……

  虽然面具可以遮掩容貌,但身材是遮掩不住的。

  若无心鬼府的府主是个女子,光戴着一个面具,这是藏不住的。

  “没错。”

  叶惊雪点了点头:“若是男子的话,我又岂能随随便便往回带?”

  “那你……接着说吧。”

  江然将心头疑惑暂且压下。

  叶惊雪瞥了他两眼,好似在埋怨他这般打断,害得自己都忘了讲到了何处。

  稍微琢磨了一下之后,这才说道:

  “当时我看到无心令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确实是救错了人。

  “更是愤然拔剑,说她是江湖败类,想要为武林除害。

  “只是那人武功之高,远在我想象之外,我尚且未曾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手中长剑就已经不翼而飞。

  “那人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到了我的背后。

  “她跟我说,敢对她拔剑相向,第一次念我无知,更有救命之恩在,因此就不计较了。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然后将那无心令放在了桌子上,又跟我说;‘世间善恶黑白,从不是那般简单,所谓魔教尚且有拯救苍生之徒,所谓正道,又岂能没有枉杀无辜之人?’

  “说完之后,她便扬长而去。

  “自此,我就未曾再见过她。

  “只是我心中属实后悔救她,至于她留下的那一块无心令,我也早就扔到了山崖之下。

  “又过了几日之后,我师父和师丈回来,我就将这件事情跟他们说了。

  “他们倒是安慰了我两句……只是如今想来,师丈当时的表情,其实有些吓人的。

  “只可惜,我当时并未于此深思。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日之后,红枫山庄的事情传来。

  “我心中悲恸,师父就让我下山去寻姐姐……师丈却拦住了我,不让我轻易涉险。

  “并且说,这当中不仅仅有无心鬼府以及童万里,还有更多隐藏于水面之下的玄机。

  “我那会纵然是下了山,也找不到仇人的。

  “我没有办法反驳师丈,只能暂且留下。

  “结果……两日之后,晚上的一杯茶喝完,我就人事不省了。

  “再睁开双眼,却是躺在一张床上,手足被绑,师丈坐在不远处,正在磨刀。

  “原来,全都被那个人说中了。

  “我就是我师丈养的一枚人丹。

  “这些年来,每天一碗洗髓汤,不住的改变我的体质。我体内的血液,拥有着极强的药效。

  “可以让我的师丈,借此炼成丹药,助长功力。”

  叶惊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到此处的时候,嘴角竟然是带着笑意的。

  只是这份笑容,却满是讥讽。

  “然后呢?”

  唐画意低声问道。

  “是师父救了我……”

  叶惊雪喝了一口茶,压下了心头纷乱:

  “师父忽然出现,偷袭了师丈,将他打昏过去。

  “然后解开了我的穴道和束缚,为我取来了行囊和剑,让我赶紧跟她离开下山去找我姐姐。

  “她跟我说,师丈武功高强,很快就会醒过来。

  “虽然知道他已经入了魔道,但到底夫妻一场,情深义重,不忍杀他。

  “只能赶紧脱离险境。

  “我当时已经慌了神……终究是自小被他们呵护于羽翼之下。

  “视之如父如母的师父师丈忽然变了个模样,我便只觉得好似是天都塌了。

  “茫然无措的跟在师父身后。

  “结果,师丈醒来的远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快。

  “口口声声要让师父将我交出来,他们夫妻情深,今夜之事可以只当没有发生过。

  “我听得又惊又怕,好在师父始终未曾将我交出。

  “反倒是出剑和师丈打了起来。

  “这一番缠斗,惨烈至极。师丈的武功本就在师父之上,而师丈口中说着有情,实则出手根本无情,反倒是师父处处念及旧情,终究棋差一着,被师丈打成了重伤。

  “们师徒二人被逼迫到了悬崖边上。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我师父带着我……跳了悬崖。”

  听到这里,江然总算是松了口气。

  跳崖不死论。

  叶惊雪能够好好的坐在这里,就已经说明这个论证是正确的。

  不过,付出的代价却很大。

  “师父用性命护住我,我得以幸免,师父却……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处山洞之中。

  “身上疼痛,断了几根骨头。

  “但是跟师父相比,却算不得什么了。

  “她失去了一腿一臂,周身上下更是鲜血淋漓,伤口的血液都已经干涸,却强撑着不死……

  “等我醒来之后,她跟我说……她和师丈年轻的时候,曾经参与过五国乱战,为金蝉出一把力。

  “却没想到,于战场之上,竟然发现了魔教踪迹。

  “师丈那会确实是嫉恶如仇,和师父一起,铲除那魔教妖人。

  “结果,从他的身上得到了一张以人为畜,豢养人丹的邪门法子。

  “师父以为,这法子当时已经被他们给毁了,却没想到,师丈竟然一直留着。

  “她也是听到我救下那人跟我说的那些话,这才想到了这个可能。

  “而当红枫山庄的事情发生之后,师父就知道,师丈估摸着会对我动手,这才鼓动我下山。

  “结果,还是被师丈拦了下来。

  “方才有了这一切遭遇。

  “师父说,为人师者,未能护住弟子,是她无能。

  “如今她身受重伤,必死无疑……只想临死之前,再尽为师者的一份心意。

  “然后,她……叫我调运内力。

  “我到了那会方才知道,原来她已经趁着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将一身内力……尽数灌入我的体内。

  “我们所修,本就同出一门,恩师一身苦修数十年的功力,我竟然是一点都未曾浪费,尽数纳入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