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够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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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山庄发生的事情,便好似是长了翅膀一般,转眼之间就走遍了东郡府各处。

  一时之间,江湖震动!

  自百年前魔教被灭以来,十八天魔录时有现于江湖。

  却少有能够闹出这般巨大动静的。

  残阳门不仅仅继承了一门魔功,更是嚣张行事,接连残杀江湖同道。

  这着实是引起了公愤。

  因此,不仅仅是独孤雄和林晚意写信邀请,调集的高手,朝着紫月山庄云涌而来。

  还有很多人听到了风声,自行登门。

  以至于这短短数日之间,紫月山庄便已经是人满为患。

  只是该做的事情,也没有停下。

  孟桓毕竟身死,该出殡得出殡,整个紫月山庄上下全都挂上了白绫,本家弟子各个麻衣素裹,子侄一辈也是披麻戴孝。

  而公开运筹大事之期,便定在了孟桓头七的这一日。

  正日子到来,一大清早,江然忽然带着静潭居士,去拜访了孟夫人。

  ……

  ……

  小院子清幽雅致。

  院子外面,江然目光随性的在周遭扫了一眼:

  “原来夫人和庄主,一直都是分院而居。”

  静潭居士闻言瞥了江然一眼。

  再抬头看向那院子,眼神又有些复杂。

  恰在此时,有丫鬟过来禀报:

  “江大侠,夫人有请。”

  他们一早过来拜访,自然不能直接进去,得让丫鬟进去通报。

  此时得到回应,江然便笑盈盈的看了静潭居士一眼:

  “居士心情如何?”

  “……”

  静潭居士一言不发,表示不想说话。

  江然见此更乐,对那丫鬟笑道:

  “烦请姐姐带路。”

  那丫鬟脸色顿时一红。

  抬头看江然,就见江然对她眨了眨眼睛。

  一瞬间,原本只是两鬓酡红,这一下就彻底红到了耳根子,脖子上都是一片蕴霞。

  “好……好……”

  丫鬟慌乱的回应了一句,然后急匆匆的转身朝着院子里走去。

  速度比寻常的时候快了不少,好似身后有什么猛兽要追她。

  江然连忙招呼:

  “姐姐慢走,我跟不上。”

  “……江少侠。”

  静潭居士都看不下去了,你一个堂堂的江湖高手,武功盖世,你跟不上一个丫鬟?

  “没事没事。”

  江然笑道:“逗逗她。”

  “……”

  你逗她做什么!?

  静潭居士心中吐血。

  不过接下来江然的表现倒是颇为正常。

  跟在那丫鬟身后进了院子。

  小院子里面有一个小凉亭,一侧是水池假山,水里养着金鱼。

  孟夫人此时就站在这小凉亭的跟前,静静等候。

  她神色看似有些疲惫,一身披麻戴孝,脸色苍白,眼神里尽是悲伤之色。

  抬头看向江然,目光只是一顿,其后便转向了静潭居士。

  四目相对,静潭居士的眸光更加复杂。

  最先错开眼珠的还是孟夫人,她稍微挪开之后,轻声开口说道:

  “江大侠怎会清晨来访?”

  “夫人这是哪里话?我若是深夜来访,那像什么样子?”

  江然一步来到了跟前,看着孟夫人叹了口气:

  “夫人这几日,只怕是不好过吧。”

  听他第一句话的时候,孟夫人本该动怒,毕竟哪怕没有什么调戏的意思,但是言语之中,却也带着三分戏谑。

  不过听到了后面的话,她倒是有些发作不得了。

  只能轻叹一声:

  “庄主罹难,我这未亡之人,心中自然难过……

  “江大侠,坐吧。”

  “夫人请。”

  江然伸臂做引,又看了静潭居士一眼:

  “居士也坐吧。”

  孟夫人见此沉吟了一下之后,对左右说道:

  “你们先下去。”

  左右丫鬟对视一眼,轻声答应了,然后转身各自散去。

  凉亭之中,转眼之间只剩下了江然,孟夫人以及静潭居士三人。

  到得此时,静潭居士方才敢于开口:

  “你……这些年,过的可好?”

  孟夫人将这话听进耳朵里,神色之中便有些变化。

  良久之后,她方才缓缓开口说了一个字:

  “好。”

  这个字,好似山岳,可以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

  静潭居士的眸子,一下就红了。

  他微微低头,似乎是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继而抬头说道:

  “先前,你给我写信,可还记得?”

  “……记得。”

  孟夫人说道:“我身患重病,时日无多。听闻焦尾现世,便想一睹风采。这件事情,我本该指望孟桓……只是,只是……”

  “只是他不愿意?”

  江然帮她说完。

  孟夫人点了点头:

  “紫月山庄,自然是有紫月山庄的立世之道。

  “这江湖上虽然不乏有人喜欢凑热闹,哪里有事就跑到哪里。

  “可是也有人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其实严格算来,我是前者。

  “江大侠或许不知道,我的恩师是天青双剑之中的青剑萧无眉。

  “自幼习剑,少时便和师兄一道行走江湖,惩恶扬善。”

  “恩。”

  江然说道:“我知道,夫人的师兄是天龙神剑古希之。”

  “江大侠见过我师兄?”

  孟夫人似乎有些诧异。

  江然眉头一抖:

  “这般看来,夫人尚且不知道,古前辈如今就在紫月山庄。”

  “什么?”

  孟夫人猛然看向了静潭居士。

  静潭居士轻轻点头:

  “他受了伤,不便见人。一直都在小院子里调养……”

  “受了伤……”

  孟夫人双眸怅然若失:

  “怎么会受伤的?是了,他这人素来心软,哪怕是面对十恶不赦之徒,只要对方真心悔过,他便愿意给一次机会。

  “他定然又是被人蒙蔽,这才……这才受了伤……

  “他伤的也定然极为严重,否则的话,他不会不来看我。

  “他……他怎么样了?”

  再抬头,孟夫人双目流泪。

  江然心中暗自赞叹一声,继而笑道:

  “夫人莫要过分担忧,在下也略通岐黄之术,古前辈的伤势是需要多做调养,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之间,不能起身下地罢了。”

  “没有大碍,那就……那就好。”

  孟夫人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看了静潭居士一眼。

  轻轻扭过头,叹了口气。

  静潭居士也是沉默。

  两边厢各自无言,江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好将身后的一个匣子解了下来,放在了亭子当中的石桌上。

  “孟夫人……在下受天龙神剑古希之,雅心小筑静潭居士之托,将这焦尾琴借你观赏几日。”

  “啊?”

  原本陷入沉默之中的孟夫人,闻听此言好似又是一愣。

  她呆呆的看了看江然,又看了看面前的焦尾。

  “焦尾?不是已经丢了吗?”

  “没丢,落日坪上,不过是略施小计。用这瞒天过海之术,让这焦尾可以踏踏实实的留在我的手里。

  “只是在这之前,我就答应过静潭居士和古前辈,要借焦尾给夫人。

  “所以咱们一行便来到了这紫月山庄做客。

  “说起来……这件事情似乎也没有我想象之中的那般隐秘,这天底下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孟庄主出事的那天夜里,便有人偷偷来到我的房间,想要将此琴偷走。

  “只可惜,我当时并未睡着,就尾随那人而去。

  “听他们说话,好像是有办法可以解开这焦尾的秘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待等我想要仔细倾听的时候,竟然被他们发现了。”

  江然叹了口气:“可惜可惜,我或许是这千年以来,最接近焦尾真相的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竟有此事!”

  孟夫人满脸震撼。

  静潭居士看了江然一眼,沉吟说道:

  “残阳门那一夜闯入紫月山庄,那一晚,有人想要偷你的焦尾。

  “会不会有些太巧了?”

  “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吧。”

  江然摆了摆手:

  “今日来此,不为其他,便是为了践行当日诺言。

  “这焦尾便交给夫人赏玩一番,不过夫人切记,不可弹奏。

  “焦尾凶险,稍有不慎弹奏之人便会身死。

  “恩,至于期限……

  “便在明日,明日夫人将其交还于我就好,只盼着夫人莫要怪我小气,只肯借一日,不知道夫人意下如何?”

  “这自然是好。”

  孟夫人连忙说道:“焦尾乃是千年传承的十二天巧,常人珍之重之,轻易不肯示人。江大侠愿意信守承诺,将这焦尾借给我整整一日,我已经足感大恩,感激涕零。哪里还会嫌弃时间少……”

  “夫人不嫌弃就好。”

  江然站起身来:“今日大会,夫人作为未亡人也得出席。江某尚且还得准备一些事情,便不叨扰夫人了,告辞……”

  他说完之后,又看了静潭居士一眼:

  “你要不要再聊会?”

  “……”

  静潭居士黑着脸看着江然。

  你都走了,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不聊就不聊,我这不是寻思着……算了,那我们走吧。”

  他说完之后转身就往外走。

  孟夫人连忙招呼丫鬟过来送客。

  还是先前被江然戏弄过的那个小丫鬟,一路小跑的跟在了江然和静潭居士身后。

  一直到送出院门,江然还对她笑:

  “还不知道姐姐芳名?”

  “江大侠,莫要开稗子的玩笑了……”

  小姑娘给江然逗的脑袋都不敢抬起来了。

  静潭居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甩袖子:

  “老夫先回去了。”

  “慢走慢走,我再跟她说会话。“

  江然头也不抬。

  静潭居士呆了呆,是万万没想到,江然竟然这般不要脸。

  一时之间也是咄咄称奇,只是他今日心头繁复,也不想于此多做纠缠,便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转眼之间,院门之前就剩下了江然和那丫鬟。

  江然的目光自静潭居士背后收回,这才抬头看向了那个脸色陀红的小姑娘:

  “姐姐,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两句体己话……”

  ……

  ……

  东郡府衙。

  今日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书房之内,东郡府府尹赵日明正低头处理政务。

  他笔走龙蛇,态度严谨。

  当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伸展了一下腰背之后,忽然好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抬头一看,就见不远处正有一个面色蜡黄的年轻人,怀里抱着刀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好似斧凿石刻一般。

  “厉壮士。”

  赵日明轻声开口。

  “大人有事吩咐?”

  厉天心回头看了一眼,声音沉稳。

  赵日明轻轻摇头:

  “只是想说,你也无需一直坐在这里。”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厉天心抿了抿嘴唇:

  “既然他叫我来保护你,那我自然应该贴身相护,不能有须臾懈怠。”

  “哎……”

  赵日明一时无言。

  几日之前,这个名叫厉天心的人,忽然手持一枚捉刀令,又有田希文的亲笔书信,说是怀疑近日来会有人对自己不利。

  可是紫月山庄那边大事在即,不敢轻易离开人手。

  因此只能托付此人前来保护。

  既有捉刀令,又有田希文的书信。

  赵日明自然没有怀疑厉天心的来历,只是……这几日以来,这位厉壮士真就是一丝不苟,严阵以待,时刻看护。

  多少让赵日明有些不太自在。

  好在其人做事自有分寸,这才勉强接受。

  只是却又感觉,这人好似不眠不休,着实辛苦,他既佩服此人守信重诺,心头自然不忍,便总想着让他休息一下。

  结果他又不肯听。

  只好叹了口气说道:

  “如今府内无事,说不定一切都是想的太多。

  “残阳门虽然罪不容赦,却也未必敢胆大包天行刺本官。

  “你这般不眠不休的保护我,让我心头属实过意不去。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他们真的敢来,也是以逸待劳,你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又能发挥出几分武功?

  “依本官看,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倘若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本官再寻人叫你就是。”

  厉天心笑了笑:

  “多谢府尹大人关怀,不过,若是当真有事,就怕大人没有机会着人寻我了。”

  “这……”

  赵日明一时沉默。

  他是彻头彻尾的文官,对于武学一道全然不通。

  这一点跟当时苍州府府尹郭冲不同。

  郭冲是军旅出身,当时飞云寨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朝廷怀疑,这才让他去做了府尹。

  说到底,只是权宜之计。

  因此飞云寨之事结束之后,郭冲就被调走,换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文官过去当府尹。

  如果真的有高手行刺赵日明的话,估摸着赵日明除了喊一声‘啊’之外,其他的也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既如此……”

  赵日明正要继续开口说话。

  就见厉天心忽然抬头,眸光变色,下一刻,一道人影猛然突入房间之内。

  尚未等赵日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见刀芒一闪,紧跟着叮叮两声响,然后就是砰地一声。

  赵日明此时方才来得及做一个抬头的动作。

  就见那厉天心已经一只手掐住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将其按在了墙上。

  似乎是想要逼问什么,可不等厉天心说话,就见那黑衣人忽然一张嘴,遮挡面门的黑巾一晃,厉天心一歪脑袋,赵日明只觉得好似有一道银光闪过,但是却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厉天心此时将其黑巾扯下,就见这黑衣人口中无舌,而是装了一个奇怪的机关,看上去触目惊心。

  “死士?”

  厉天心眉头微蹙,紧跟着刀芒一闪,一颗人头就此落地。

  与此同时,府衙之内到处传出有惊呼之声。

  赵日明神色一沉:

  “好胆!竟然当真敢来!厉壮士,随我出去!”

  厉天心一愣:

  “大人出去作甚?”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本官作为东郡府府尹,有敌来杀,岂能安坐堂中,任凭手下被人肆意屠戮?

  “任这宵小有百般能为,本官何惧!?”

  赵日明整了整衣冠,继而看向厉天心:

  “更何况,厉壮士武功高强,怕他何来?”

  厉天心看着赵日明,良久之后方才深深点头:

  “好!大人言之有理,你我怕他何来?

  “我们出去!”

  赵日明深深点头,当前一步朝着书房之外走去。

  推开房门,大步来到院子里。

  脚步一定,便开口说道:

  “何方宵小,本官赵日明在此,还不现身?”

  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叮叮叮的声音。

  这是因为在他走出院子的那一瞬间,周遭便有暗器不断飞来。

  却被厉天心一把单刀尽数拦截下来。

  而赵日明在这当口之下,脊背未曾弯曲,眸光未曾畏缩,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好,好,好!”

  一个声音忽然自一侧墙头而起。

  就见一个接着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周围。

  这些人里,有人手中提着一颗人头,有的人则是拽着一个未死的衙役。

  四面八方的目光朝着赵日明投来,就听一个黑衣人轻声开口:

  “早就听闻东郡府赵日明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确实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见你如此,本座都有些不忍心杀你,这样,本座给你一个机会,你跪下,入我残阳门,行我之道,为我之官。

  “本座便可以饶了你的性命!”

  “好一个残阳门……”

  厉天心上前一步:“你们,是未曾将在下放在眼里吗?”

  “厉天心?”

  那为首的黑衣人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倘若是江然在此,我尚且惧其三分,你……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