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如何,江然不去理会。
一挥袖子,关上了房门之后,探手一抓,坤字十三疯魔爪便已经抓向了阮玉青:
“哪里走!?”
阮玉青脚步一顿,猛然回头两袖一摆,接连剑气飞纵而出。
没头没脑的朝着江然扫来。
却不想,江然身形一花,待等阮玉青回过神来,江然已经不知所踪。
当即回头,却见五指如峰,已经到了面门之前。
这当口也容不得她多想,伸手一把攥住了江然的手腕。
然而她只觉得江然这腕子好似狂龙,自己不仅难以掌控,倒是被他一甩手,反向扣住了自己的手腕。
就听罡风呼啸,阮玉青空出的一只手直取江然太阳穴。
江然咧嘴一笑,探手一拿,就听啪的一声响。
这只手也被江然攥在掌中。
两只手同时被擒,这阮玉青性子却是狂烈,脑袋后仰,狠狠一记头槌便要砸向江然的鼻子。
这种厮杀之法,让江然想到了前世跟人打架。
心念一动之间,也是一记头槌送出。
他位置取巧,这一击正顶在了阮玉青的鼻子上。
阮玉青口中发出一生痛呼,两行鼻血长流。
抬眼间还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江然却已经将她的左手放在了右手上,大手一张,将她的两个腕子一手掌握。
空出来的右手探指便要去点。
可不等这一指点中,就感觉下三路罡风来袭。
当即步子一变,就听噼啪之声接连响起。
阮玉青竟然在双手被制,上半身无法动弹的情况下,接连变化七次步法,想要逼迫江然松手。
她腿法精湛,极为高明,单以招式而论,江然勉强可以用天乾九步与之斡旋,却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一不小心受点伤倒是无所谓,要是胆子绝孙,那问题可就言重了。
心念至此,也是有些动了怒。
便索性冷哼了一声,面对阮玉青又送来的一脚,躲都不躲,默运造化正心经,周身内力含而不发。
待等阮玉青这一脚落在江然腿上的时候,一股反震之力顿时袭来。
疼的阮玉青口中又发出了一声闷哼。
下盘摇晃不稳,江然顺势脚尖一勾,直接将其按在了地面。
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她肚子上,将她两只手高举过顶,任凭阮玉青两条腿如何踢打,都伤不得江然分毫。
至此,江然这一击正心指,总算是如愿以偿的落在了阮玉青的眉心之上。
哗啦一声响!
发丝和衣袂同时飞舞。
阮玉青圆瞪的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清明。
继而环顾周遭,便换上了巨大的震惊:
“你……你是谁?
“你在做什么?”
江然也是一愣,旁人都得昏迷一阵,她竟然直接清醒了,当即只好说道:“我在救伱啊。”
“这么……救我的?”
阮玉青看了看自己被高举过顶的手,以及被他压着的身体,眸子里的巨大震惊,已经转为震怒。
“这是不可抗力。”
江然看了她两眼,确定她已经恢复了神智,便轻轻松开了她的双腕。
阮玉青双手得以解脱,顾不上去将江然推开,看了看两手手腕,青一道红一道的,显然江然没有怜香惜玉。
又感觉鼻子跟前似乎黏黏腻腻,很不对劲,便下意识的伸手抹了一把。
顿时满手都是鲜血。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看向江然。
之所以至此仍旧未曾发作,其实不是因为阮玉青的脾气有多好。
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先前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江然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如今自己分明是已经有了神智。
那江然说他救了自己的话,多半不是假的。
因此哪怕是有所唐突,她也强忍着自己的脾气。
又推了推江然的腿:
“你还打算在我身上坐到什么时候?”
江然嘴角一抽,正要翻身站起,就听哼的一声,方才被阮玉青罡气震晕的苏婉仪已经坐了起来。
目光在周围巡视一圈,便一经发现了正在地上,保持古怪姿势的两个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救人……”
江然呼啦一下,从阮玉青的身上爬了起来。
阮玉青也赶紧爬起,脖子微微上仰,不让鼻血继续流,一边自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帕,擦去了脸上的鲜血,捂住了鼻子。
却感觉这鼻子剧痛,属实伤得不轻。
禁不住瞪了江然一眼:
“你……你就算是救人,难道不能下手轻点?”
“轻点?”
江然大翻白眼:
“方才你狂性大发,杀气冲天,比过年的猪都难抓,你让我怎么轻点?”
“你!你岂有此理!”
阮玉青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但是天资好,悟性高,又是当今水月剑派掌门的师妹,比同龄人高出一个辈分。
以往不管是走到了何处,旁人都对她礼遇有加。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轻慢,竟然说她是猪!?
简直无礼!
苏婉仪也是哭笑不得,不想让这两个人争吵,便说道:
“玉青师妹,你自查一下,感觉如何?”
阮玉青瞪了江然一眼,这才闭上眼睛,内息运转,感觉心头澄澈,已经半点杀气也无。
便睁开了双眼,点了点头:
“我没事了……”
回头看了江然一眼,虽然仍旧有些芥蒂,却还是点头说道:
“这位少侠好本事,承你人情了。”
“不敢不敢。”
江然摆了摆手:“没事就好,我先出去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便走。
推开房门,两个水月剑派弟子还探头探脑的想要往门内偷窥,毕竟江然这忽然一关门,实在是引人遐思。
江然忽然出来,吓了她们一跳。
当即有的抬头看天,有的低头看地,江然莫名其妙的扫了她们一眼,便来到了水月剑派其他尚未彻底化解杀气的弟子跟前,挨个施展正心指。
将人全都救回来之后,这才扬长而去。
叶惊霜和洛青衣赶紧跟在江然的身后。
一边往回走,江然还觉得有些别扭。
叶惊霜看他情绪不对,便询问了一下。
江然也没有隐瞒,将房间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叶惊霜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笑:
“江大哥,你也不要责怪阮师叔了。
“水月剑派跟咱们其他四派是不一样的……”
“为何?”
江然有些诧异。
“因为水月剑派只有女子,没有男子。”
叶惊霜说道:
“一群女子,在江湖上厮混,又闯出了这么大的名头……很多人都是看不惯的。”
“全都是女子?”
江然点了点头,这类门派过去的时候,也是见过的。
甚至早年网游盛行的时候,也有一些专门由女玩家组成的帮派……
也算是司空见惯了。
只是有些不明白:
“为何看不惯?就因为她们全都是女子?”
“正是。”
叶惊霜叹了口气:
“这些看不惯的人,又偏偏不是水月剑派的对手,所以,就时有污言秽语以此来污蔑。
“有些话难听的根本不堪入耳。”
“人言无锋却可杀人。”
江然微微蹙眉:“这些出言污蔑之人,死不足惜。”
叶惊霜点头认可:
“可法不责众,纵然是能够找到一个两个杀了,又岂能杀得了所有人?
“因此,水月剑派更加恪守己身。
“生怕给人寻到把柄坏了名声。
“这世道女子素来不易,一个纯粹由女子创立的门派,就更加不易。
“在小节方面,她们不是想要斤斤计较,而是不得不锱铢必较,实则也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罢了。”
江然点了点头。
明白了叶惊霜的意思……倒是不觉得水月剑派的人小题大做了。
因为这确实是可以伤及根本之事。
只是想到这里,却又摇了摇头:
“为人行止,说到底不是做给旁人看的。
“这般日日夜夜活在旁人口中,会很累的。”
“这话说来容易,却又几个人能够做到?”
“这倒也是。”
江然闻言轻轻摇头,心头这点不愉倒是散了。
让叶惊霜找了个地方,将那丧魂剑丁锋关好。
又寻一处住所,刚刚坐下,江然便对叶惊霜说道:
“一会你得帮我跑一趟腿。”
叶惊霜点了点头:
“这自然可以,做什么?”
“如今五大剑派齐聚红枫山庄,我有些话想要找他们谈谈。
“这事情关系到了释平章……我得问问他们的想法。”
叶惊霜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入夜之前。”
江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释平章的事情,已经拖延不得了。
当然,先前不是江然想要拖延。
一方面时机没到,对于释平章想要做的事情,他还有些不敢确定。
另外一方面,千流山庄的事情总得解决一下。
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
而按照时机来看,最好的机会就在当前。
除此之外,经过了阮玉青这件事情,江然已经基本上摸清楚了此人的想法。
接下来便应该验证一番。
只是环目四顾,江然忽然眨了眨眼睛:
“厉天心呢?”
回来之后,尚未见到此人。
叶惊霜经他提醒,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厉天心在红枫山庄呢。
跟江然面面相觑,就听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厉天心和张知画两个,正往院子里走。
抬头看有房门打开,厉天心就抱着刀和张知画慢悠悠的来到了房门跟前。
瞥了一眼房间里的江然:
“玩够了?”
江然扫了一眼厉天心,又看了看一边的张知画。
总感觉这两个人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厉天心的脸上带着些许得意。
张知画则有点神不守舍。
江然没回答厉天心的话,而是反问:
“你欺负人家了?”
“没有。”
张知画当即摇头,抬头看了江然一眼,眼神复杂:
“他没有欺负我……
“他只是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江然下意识的询问。
张知画眼神更加复杂的看向江然,轻轻摇了摇下唇:
“没什么……不怪你的。”
“?”
江然眨了眨眼睛,总感觉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转而看了看厉天心。
就发现这人今天心情似乎好的不行,虽然仍旧强撑着一张冷脸,但是隐隐间勾起的嘴角,都在诠释此人心情愉悦。
“行了,有事招呼我,我先回去睡觉了。”
厉天心伸了个懒腰,出门朝着一侧厢房走去。
张知画对江然微微一礼,有心跟在厉天心的身后,但是走了两步,却又顿住了步子,站在院子里怅然若失,背影寥落寂寞,好似是一个被世界给遗弃的孩子。
叶惊霜和江然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神里的困惑。
就听叶惊霜低声说道:
“怎么感觉怪怪的……而且,为什么还不怪你?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然沉默了一下: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去找厉天心问问。
“总感觉莫名其妙的好像被这小子给坑了一把。”
“也好。”
叶惊霜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找张知画问问,看看是不是厉天心跟她说了什么……”
“恩,麻烦你了。”
江然眉头紧锁。
仔细考虑了一下,如果是自己的话,会跟张知画说些什么,才能够让她这般失魂落魄。
想着想着,江然的脸色就有些古怪,然后逐渐发黑。
片刻之后,他咬了咬牙:
“应该……不能吧?
“他总不会为了拒绝一个姑娘,撒这样的弥天大谎!
“你可千万莫要如我所想,否则的话,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与此同时,房间之内,正坐在铜镜跟前的厉天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轻一叹。
可不等这口气完全叹出,就变成了一个天大的喷嚏。
打的脑瓜子都嗡嗡的。
疑惑的看向了周遭,最后摇了摇头,趴在了床上用枕头蒙着脑袋,狠狠地倒腾了几下自己的腿,这才算是稍微发泄了一番自己的情绪。
……
……
当红霞渲染半边天空,知秋堂内又已经是高朋满座。
江然这一次没有客气,直接端坐主位。
叶惊霜坐在他的身边。
厉天心,张知画,洛青衣这一次都不在堂内。
而眼前坐着的,便也只有流云剑派黄轩,云山剑派凌不易,青松剑派古怀空,丹阳剑派苏婉仪以及水月剑派阮玉青。
以及天阳镖局总镖头,程天阳。
众人端坐之间,眼神却总是不经意的在江然和阮玉青的身上来回往返。
最后更多的是留在阮玉青的脸上。
只是这目光一触即收,继而有的看横梁,好似这上面藏了个梁上君子。
有人低头看脚,好似鞋子上有个天大的窟窿,怎么看都看不到尽头。
还有人偏了偏脑袋,盯着桌子上的茶水看个不停。
好似各有看点,偏偏全都在努力压抑嘴角,不让这笑容变得明显。
苏婉仪则脸色古怪的扫了江然一眼。
最后不免将目光落在了阮玉青的鼻子上。
这鼻子又红又肿,让她原本清丽好看的脸,多了几分滑稽。
再配合她那冷淡中夹杂着恚怒的眸光,这滑稽程度便直线上升。
阮玉青将众人的情景尽收眼底,最后狠狠一拍桌子,看向江然:
“你将咱们叫来,到底有何要事?”
江然一笑:
“诸位可想抓那释平章?”
此言一出,不管原本在看哪里的,全都忍不住看向了江然。
黄轩第一个开口:
“江兄知道此人身在何处?”
江然摇了摇头。
“那你何出此言?”
阮玉青眉头微蹙。
江然笑了笑:
“我虽然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却知道他会去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黄轩则站起身来:
“他到底会去哪里?江兄,你就莫要卖关子了!”
江然微微点头:
“他的木槿琴坏了,却不修复。
“此行,必然会去为自己再寻一张好琴。
“而据我所知,红枫山庄附近便有这样的一张好琴……”
叶惊霜脸色一沉:
“江大哥,你说的是焦尾?”
“正是。”
江然轻轻点头。
“焦尾琴?”
“焦尾琴怎么会在红枫山庄附近?”
“此人如何知道焦尾琴藏在何处?”
一时之间堂内几个人纷纷开口。
叶惊霜叹了口气,便将焦尾琴和叶家的渊源,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众人这才知道,叶家究竟是为何而覆灭,一时都有些心绪难平。
古怀空脸色微微变化:
“焦尾琴乃是十二天巧之一,此琴有莫测之威,若是真叫他得到了……”
“得到了也不怕。”
凌不易冷笑一声:
“自有这焦尾以来,死于此琴之下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就算是他拿到了这张琴,他敢用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阮玉青看了江然一眼:
“你既然说知道他会去何处,当是知道这焦尾琴所在了。
“现如今只怕咱们得快走一步,先将此琴拿在掌中,免得为其所得,祸乱苍生!”
“可如此一来,必然会引释平章卷土重来……
“他能不能用这焦尾咱们不知道,但是咱们之中,只怕没人能够驱动此琴。”
江然说道:
“一旦此人现身,诸位可曾做好与之拼命的打算?”
“自下山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做好了打算。”
阮玉青沉声说道:
“此等邪魔,人人得而诛之,哪怕为此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正是这个道理!”
凌不易站起身来:
“我辈习武之人,但求秉持侠义,岂能畏惧其人武功,便任其为所欲为?”
“你平日说话虽然如同放屁,可这一句,却深得我心。”
黄轩看了江然一眼:“江兄放心,咱们之中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好。”
江然点了点头:
“既如此……诸位且听我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