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老，有失远迎…”
余子清带着一帮人出门迎接，脸上虽满是热情，但心中却提起了警惕。
原因无他，如今天尚未亮。
虽说两家合作良好，但胡云海深夜上门，还带着一帮人，难免令他心中生疑。
自张彪闭关修行后，余子清便正式从吴铁雄手中接过寨主之职，成为事实上的首领。
这些日子重担加身，虽心神疲惫，但也令他飞速成长，喜怒不形于色。
“是老夫冒昧了。”
来到大厅坐下后，胡云海也顾不上喝茶，脸色难看道：“当初咱们约好，两家共同前往潞州招募阴兵，但因太岁道友斗法，加上其他杂事，耽搁至今。”
“但现在却是没时间了，咱们必须尽快动身！”
余子清面带诧异，“可是出了什么事？”
当初张彪定下的计划，余奎负责修整清风寨，崔老道负责鹿山集市和情报，他则专心修炼，为招募阴兵做准备。
他倒是早已备好了相应法器，随时能走，但五仙教这模样，分明是有事发生。
胡云海面色阴沉，“潞州形势有点不对，让我这师侄跟余寨主说吧。”
说罢，对着旁边点了点头。
柳三通当即上前，抱拳道：“余寨主，在下负责往来北疆与鹿山城送货，此次差点折在路上。”
“自从火罗教余孽逃到大草原上后，便聚集西域各方部落，重新建立了金帐狼国，还聚集了不少散落的黑巫萨满。”
“苍州方向，有偃甲宗上古傀儡作祟，泰州则各方军阀混战，草原狼骑便借助小道冲入了潞州平原，在各地建立营帐。”
“什么？！”
清风寨众人一听，皆满脸愕然。
柳三通摇头道：“据我所知，草原上因为雾灾暴雪不断，沙漠也不再适合居住，这些狼骑行踪隐秘，多半是为西域各国和金帐狼国打前哨。”
“潞州因为战争荒芜人烟，恐怕不久的将来，便会有大批胡人迁入潞州，到时两地商路说不定会被阻断。”
“不仅如此。”
胡云海沉声道：“潞州平原上，那些游荡的厉鬼僵尸有汇聚之势，恐怕已有鬼王或尸王成型。”
“我们最好的方式，是聚拢招募阴兵，借灵界通道，行五鬼搬运之法运送物资，所以要在事态严重前尽快完成。”
“而且，胡人若占据潞州，势必直接威胁到泰州与怀州，你们也要尽快聚势，以求自保。”
“原来如此…”
余子清面色变得凝重，“既然事态紧急，那在下便立刻收拾，咱们天亮后便动身。”
“好！”
胡云海点了点头，面带期盼道：“太岁道友……还未出关么？”
余子清为难道：“张大哥说此次闭关不确定时间，胡长老有要事？”
胡云海犹豫了一下，“倒也不急，罢了，等太岁道友出关后再说。”
几人定下计划，当下各自准备。
余子清去收拾法器，还有安排随行人员。
胡云海等五仙教众人，则在清风寨弟子带领下，来到一座高大的客栈休息。
这是专为来客准备。
如今的清风寨已修整完成，良好的排水系统，经受住了夏日山洪考验，一条条小河穿过寨子，大大小小木楼坐落其中。
再加上柳灵调理风水，烟雨朦胧，水汽升腾，竟隐约有江南盛景。
各个木楼也很有讲究，建了类似幽州北疆的土炕，就比如这座客栈，下方烧炭，烟气穿过烟道，使得房间内干燥温暖。
“清风寨这确实弄得不错。”
胡云海刚进屋，便赞了一声。
柳三通却顾不上体会，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低声道：“胡师叔，太岁还在闭关，那件事……”
话未说完，便被胡云海眼神制止。
柳三通脸色一红，连忙闭嘴。
他忘了此地还属于柳灵神域，若有人家有意偷听，宗门隐秘便会泄露。
胡云海不慌不忙，命人掏出香堂牌位，又上了三炷香，这才开口道：“此事不急，人虽丢了，但牌位没碎，说明还活着，只是不知转世到了哪家。”
“山上的乱子还未平息，着急寻回，万一再出事，才是大麻烦。”
“放心，方相宗的傩面巯胃还在大雪山，太岁终究要走一趟，到时再请其相助，才顺理成章。”
“这……好吧。”
柳三通闻言，虽还是犹豫，但也没再提。
胡云海微微点头，脸色又变的阴沉，“还有些时间，把那叛逆给我放出来！”
“是，师叔。”
柳三通当即一抖皮囊，之前抓捕的黄鼠狼顿时滚落在地，虽满眼畏惧，但还是龇牙咧嘴，死死盯着众人。
胡云海抽了口大烟杆子，沉声道：“我五大家族与各自仙家，从来就是鱼不离水，这吃了同伴人心的事，老子还是头一回见。”
“说罢，到底怎么回事，是入了魔，还是准备修妖道？”
话音刚落，旁边一名弟子便上前一步。
他肩膀之上，同样站着只黄鼠狼，不过却穿着蓝布小袄，指手画脚，口中吱吱不停，似乎在翻译胡云海的话。
地上的黄鼠狼阴森一笑，看向自己同类的眼神满是不屑，也不解释，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哼，冥顽不灵！”
胡云海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抽了口大烟杆子，捏动法诀，对着地上黄鼠狼，便是一口浓烟喷出。
很快，那黄鼠狼眼神就变得迷茫，吱吱吱叫个不断。
那黄家子弟当即面色一变，上前对着胡云海耳语道：“大雪山，先祖灵…”
胡云海浑身一僵，缓缓扭头，握着大烟杆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快，你连夜离开，回鹿山城祭香堂，将此事通知山上。”
“是，师叔！”
那黄家弟子二话不说，便离开房间。
他声音虽小，但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柳三通脸色也变得难看，“师叔，那东西不是传说么，怎么可能还存在？”
胡云海陷入沉默，狠狠抽了几口，摇头道：“那东西绝不可能还存在，或许，是来自他界……”
………
柳灵神庙内，余子清仍在忙碌。
五仙教立起牌位，便隔绝了柳灵神域窥探，因此谈论的隐秘，他并不知晓。
余子清此刻心中，全是招募阴兵之事，先是装好一个个柳条编制的小人，又将鲁相公那块巨大笏板小心收好。
灵巫，同样有炼制法器秘术。
这些东西都已经过炼制，如那座笏板，上面便已雕刻了柳灵形象和各种符纹，甚至用柳根制作了底座，如同牌位。
旁边的王信有些担忧道：“事情既有变化，要不要请彪哥出关相助？”
“不可。”
余子清面色坚定，摇头道：“张大哥才是清风寨根基，我若出事，柳灵自会重新选择灵巫，但万一张大哥闭关出了问题，清风寨也就难以存在。”
“再说，若事事都要麻烦他，我们迟早会成为累赘，这条路，必须自己走！”
“也是。”
王信点头，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噼里啪啦爆响，眼中同样生出豪气，“久居山上，胆子也小了，倒是让你这书生笑话。”
“放心，此次我必护你周全！”
二人有说有笑，迅速整理好包裹。
交代好诸般事务后，天刚未亮，他们便带了几名修习御兽法门的弟子，与五仙教之人一同下了山。
他们有的策马而行，有的骑着狼怪，速度飞快，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已赶到虎跳峡。
随着大梁覆灭，云霞关也回到虚辰手中，他命人在废墟上重新建起一座雄关。
这次他没有大意，不仅派了大量兵马驻扎，还修建了山神庙供奉俗神，玄都观弟子常年守护。
余子清等人自然不受刁难，说明来由后，便出关进入潞州大平原，消失在浓雾之中…
…………
数日后，张彪从入定状态醒来。
洞府内漆黑幽暗，但他双眼瞳孔，却隐约有血色火光闪烁，这是三阳经修炼到深处的表现。
张彪也不急着起身，而是运转真气。
呼~
霎时间，身后三个血色火球升起。
原先的三个火球，还是两实一虚，而如今，全转化为实体，不仅如此，火球体积还大了不少。
灵视之眼查看，果然已晋升六品。
张彪终于松了口气，这算是一个小关口，代表着他已正式冲破锻体期，达到了引气期。
这一步，算是质的变化。
进入引气期，便可接引天地灵气，如他原先斗法，还要借柳灵相助，引动地气，远程施法也异常艰难。
而如今，一人就可完成。
而且不仅是疆梁一脉阴咒，几脉术法，皆有远程设坛的高深运用。
想到这儿，张彪开始捏动法诀，搬运周天，随着身后三个血色火球旋转，他的脑袋一片清灵，能清晰感受到各类天地灵气。
地脉之气的阴沉重浊…
外面空中巽风与水汽交杂……
笼罩整片山峦的柳灵神域清灵之气…
整片天地在他眼中，好似一瞬间变得生机勃勃，充满玄妙。
一种喜悦与感动，瞬间涌上心头。
这便是修行之乐，感受生命层次的突破，拨开笼罩世界的迷雾，最终窥见大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并非妄谈。
张彪忘却一切烦恼，静静体会这种感觉，许久心情才逐渐平复。
将来若与同级别修士争斗，无论何种法门，最终比拼的就是对天地灵气运用。
道与术，二者皆不可或缺。
做完这些，张彪才沉下心来，气息展开，与柳灵神域相融。
他虽闭关修炼，但对外界并非一无所知。
柳灵选择余子清为自己灵巫，但与他，却是相互合作的道友关系，相当于一层防御，时刻展开神域，若有危险，便立刻示警。
更玄妙的是，寨中景象，也能通过某种模糊感应，让他看到。
张彪一次次修炼苏醒，清风寨的点滴变化，也被他看在眼里。
然而这次，他却眉头一皱，“已经走了？”
余子清离开的事，他已从柳灵处得知。
张彪并不在意，他选择庇护众人，但每个人的路，终究要自己走，余子清若因这点小事叫醒他，才令人失望。
但话虽如此，五仙教深夜上门，着急忙慌带人离开，也终究有些蹊跷。
想到这儿，张彪当即取出星禜树。
正好，他道行大进，借助梦境千里传信已不是难事。
哗啦！
伯奇傩面落下，张彪运转真气，立刻进入梦境，周围变得黑暗，身后星禜树摇曳，顿时显出大片星图。
他对梦界术法已运用纯熟，捏动法诀，心中默念余子清之名。
可惜，梦境并未出现。
这代表余子清还醒着，并未睡着。
张彪沉思了一下，再次捏动法诀。
伯奇一脉基础术法，乃入梦术，不仅能进入梦界，若非常熟悉气息，还能直接令对方进入梦乡。
当然，这就需要设坛做法……
……
哇！哇哇！
密林幽暗，上空乌鸦盘旋。
此刻的余子清，正与五仙教众人潜伏在一片密林中，透过潮湿幽暗的树叶，能看到远处一座废弃庙宇。
这庙宇坐落于峭崖之上，周围古木环绕，高耸庙墙爬满枯藤，前方青石阶梯布满苔藓，木门腐朽，坍塌在地。
肉眼可见，一股股黑雾在庙宇内盘旋，而这深山荒庙，竟有昏黄烛火闪烁，在漆黑群山之中异常显眼。
“清凉寺，始于百余年前，时有一高僧，名曰藏海，自滨海来，携一尊三面八臂菩萨像，在此立派…”
余子清沉声道：“之前我便收集过情报，这清凉寺号称山中隐寺，实则早被绿林贼寇占据，江湖上还挺有名。”
“我知道。”
王信笑道：“金花和尚，六扇门还曾重金悬赏，没想到躲在此地，附近厉鬼汇聚，定与此地有关。”
胡云海则把玩着手中大烟杆子，两眼化作兽瞳，啧啧摇头道：“此地可没那么简单，三面八臂菩萨…那和尚带回的东西有问题，这里多半已诞生出鬼神。”
“还好，不是鬼王，我们…”
呼噜噜！
话未说完，众人便面面相觑。
只见余子清脖子一歪，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