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飘飞,寒风凛冽。
旷野之上,一片苍茫无际。
“驾!”
马蹄破雪,旌旗飘荡,一大队骑兵于官道上策马奔行。
他们身穿银甲,背后红色斗篷猎猎飞舞,尽管脸上冻得紫红,但依旧目光坚韧,显然都是军中精锐。
队伍中央,游击将军傅怀义不时用手摸一下背后锦盒,很担心此物丢失。
他是将门之子,祖上也曾风光过,在玉京城高不成低不就,在御林军中混口饭吃。
原本以为此行,只是简单迎回宝物,这种任务他没少接,怀州王也很是痛快,并未刁难。
然而一路所见,令他心惊胆战。
露宿山间破庙,夜晚狂风大作,树林间影影绰绰,不知有什么东西窥视…
路过荒坟,忽起浓雾,有红衣女子身影徘徊,几名将士蒙了心窍,策马冲入浓雾消失不见…
破败的山村,冬日夜晚雷声不断,次日醒来,老树上,狼狗大的壁虎已化为焦炭,恶臭扑鼻…
好在这盒中宝刀越显神异,经常示警,还自行出鞘惊走邪魅,才让他们安稳回到京城。
即便如此,也死了十几人。
傅怀义又摸了下身后锦盒,望着远处开口道:“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众将士闻言,皆心中振奋。
这趟旅程,实在难熬。
嗡!
就在此时,匣中宝刀鸣响。
“警戒!”
傅怀义一个激灵,大声下令。
众将士立刻策马围成一团,弯弓搭箭,看向四面八方。
风雪呼啸,旷野一片寂静。
然而,没人敢大意,路上宝刀几次示警,没一次不出事。
呼!
不知何时,周围风声变得更大,飞雪夹杂着浓雾,视野模糊不清。
傅怀义忍不住怒骂,“妈德,临近京师,怎么还有这些东西…”
话音未落,风雪中便想起声音。
“有人再奏乐?”
“嗯,好像是二胡…”
“为什么我想哭…”
将士们仔细聆听,有人忍不住垂泪,有人两眼则渐渐变得呆滞。
锵!
匣中刀鸣,惊醒众人。
“小心,别被迷了!”
傅怀义一声大吼,咬牙道:“别耽误时间,我们突围,所有会动的,全部乱箭射死!”
“喏!”
一声令下,骑兵再次策马。
嗡嗡嗡!
前方浓雾中,再次响起怪声。
“放箭!”
咻咻咻!
乱箭飞入浓雾,怪声仍未停歇。
陡然间,浓雾中飞出一大片毒蜂,各个都有拇指大,瞬间冲入骑兵队伍。
啊!
一声声惨叫响起。
将士们只觉眼前嗡嗡一片,胡乱拍打,但哪能躲过毒蜂。
这毒蜂毒刺凶残无比,挨着一下,便立刻鼓起大包,黑血横流。
不少人头晕目眩,口唇发紫,直接坠马,惨叫着没了动静。
不仅如此,浓雾中还冲出数十人,有男有女,僧俗道俱全。
他们有的口喷毒烟,触碰到的士兵,立刻惨叫连连,皮肤嗤嗤作响…
有的扔出飞刀,刀上阴气森森,空中拐弯,划过一名名士兵脖子…
有的则壮如野兽,一下子扑到士兵,疯狂撕咬喉咙…
不到片刻,便只剩游击将军傅怀义存活,他忍着脸上蜂毒剧痛,后退几步,拉弓便射。
咻!
箭矢飞出,竟被一名方脸儒生用扇子随意击飞,冷漠开口道:“东西交出来,让你死个痛快。”
“东西…”
傅怀义立刻知道是说什么,苦苦哀求道:“东西给各位好汉,还请放我一条狗命。”
边说,边卸下背后刀匣。
忽然,他眼中凶光一闪,直接打开匣子,从里面抽出一柄弯刀,大吼一声,“呔,妖人受死!”
这弯刀明显是西域风格,把手处还有蝎尾,年代久远,依旧金光闪闪。
傅怀义知道,即便交出宝刀,也难逃一死,还不如拼一把,寄希望于宝刀神威。
然而他拼命大吼舞了半天,宝刀却没一点动静。
“哈哈哈!”
周围人看到后,顿时哈哈大笑。
许灵虚和黑衣驼背老头吴老四,也从浓雾中缓缓走出。
许灵虚眉头一皱,“跟他费什么话,赶快拿了东西走!”
傅怀义一听,顿时心中绝望。
咔!
就在这时,刀柄上那金色蝎尾忽然扣下,刺破他手腕,鲜血立刻流出。
傅怀义大惊,但那刀子好像生在手上一般,甩也甩不掉。
不仅如此,一股麻木感也从手臂处开始蔓延,很快身子便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呢喃声自远处响起。
嗖嗖嗖!
一个个火人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犹如流星火雨。
“小心,退!”
许灵虚瞳孔一缩,大声下令。
然而,已经迟了。
这些火人速度极快,七十二煞之中,当即便有几人被扑中,浑身燃烧,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好在他们原本就是绿林高手,加入杀生教,更是得了神通术法,大部分都侥幸躲过。
但这火罗教的游火神术灵性十足,一击不中竟迅速四散,如跗骨之蛆般追击。
术法争斗就是这样,都是肉体凡胎,挨着就死,只要被偷袭埋伏,就会落入下风。
“消息走露了,抢了东西走!”
许灵虚气得够呛,手中黑幡挥舞,将沿途火人全部打散,冲向游击将军傅怀义。
杀生教普通教徒,在李府被张彪屠了大半,七十二煞又在这里死伤多人。
一顿责罚是免不了,若连宝刀都抢不到,以教主那疯狂的性子,说不定小命都难保。
而傅怀义此时状态,也有些诡异。
手持宝刀,腕上鲜血滴滴答答,低着头一动不动。
就在许灵虚和七十二煞几人靠近时,他忽然抬头,浑身肌肉抽搐扭曲,两眼呆滞,散发淡淡金芒。
脸色,冷漠地不像人。
“神打?!”
许灵虚一个激灵,连忙后退。
这情况他听杀生教主说过,乃俗神附身,周身肌肉颤动,乃窜窍表现。
虽说之后必然大病一场,但此时有神力加持,已战力翻倍。
他虽然不惧,但此刻火罗教躲在暗处,若被偷袭,便死路一条。
七十二煞几人,却不晓得厉害。
方才那口喷毒烟之人,胸膛一鼓,猛然喷出绿色毒烟,罩住傅怀义全身。
锵!
龙吟声响起,傅怀义已冲出毒烟,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手持弯刀,好似动物般跳跃,速度惊人,唰唰唰便是几刀。
一时间,人头乱飞。
“风紧,扯呼!”
杀生教众人也反应过来,知道今日事不可为,飞快冲入浓雾,消失不见。
傅怀义也没追击,只是手持弯刀站在原地,脑袋一扭一扭,显得有些怪异。
没多久,浓雾散去。
官道远处空地上,已燃起熊熊烈火,几十名火罗教胡僧围坐祭拜,各个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为首者,正是阿罗德。
他带着几人上前,小心从傅怀义手中取下宝刀,对方立刻瘫倒在地。
阿罗德摇头道:“把这位将军抬走,他以后便是护法圣者。”
旁边一名年长点的胡僧摇头道:“想不到杀生教真的会来劫刀,若非太岁示警,后果不堪设想。”
“此番得罪了杀生教,连李贵人都是他们的人,还是尽快禀告大梁皇帝。”
阿罗德摇头道:“没那么简单。”
“年迈的狮子,最为多疑。我火罗教在御真府势大,此番神飨仪式,皇帝还让六扇门和禁军参加,无非是要制衡。”
“这件事,不能由我们捅出来!”
说罢,他看了看天空,“快到晌午了,发出信号,请京兆府派人来收尸……”
…………
恍惚中,张彪幽幽醒转。
如同上次一般,傩面所蕴含的信息不少,以他道行,多半又昏迷许久。
离开密室,天光已然大亮。
“已经晌午了…”
张彪嘀咕了一声,转身回去,在大殿中打坐了一番,才彻底恢复。
他昨晚又试了一下,服下气血汤后,阳火丹毒再次增加,自然不敢再用,只能打坐养神。
等到精神充沛,他才拿出傩面委随,细细打量,眼中满是惊喜。
委随一脉的术法威力,着实强横。
他们的术法,全是神术,但却不信神,而是专门对付俗神。
神术:神飨。
他曾偷听火罗教阿罗德说过,不过对方的意思,是神明恩赐,而委随一脉神飨,乃是猎食神明。
炼神躯为丹,增强自身。
夺神明香火,储存神力。
这是一整套术法,专门用于处理俗神残留,类似疆梁一脉,将鬼神身躯作为药田。
而傩面委随的作用,便是探查俗神痕迹,吸收储存香火神力。
神术:御神。
术如其名,乃是抓捕俗神,作为奴仆帮手的术法,需要抢夺祭器,炼制控制法器。
看上去挺猛,但就和操控灵兽之法一般,若对方实力高于自己,便会有反噬风险。
神术:禁神,乃封禁俗神之术。
神术:咒神,则是用来对付神明的咒法。
这三种神术,都要消耗傩面之中储存的神力。
鲁相公,便是被禁神术所镇压,直到傩面中神力消耗干净,才破封而出。
委随一脉神术,暂时是无法修炼,除非他干掉一尊俗神,再用傩面夺取其香火神力。
虽说如此,但其中蕴含的知识,让他今后碰到俗神教派,应对起来更加从容。
还有,地道中那诡异肉芝佛身,不知可不可以用来炼丹…
抛去心中杂绪,张彪又从怀中取出傩面疆梁,缓缓戴在头上。
紧接着,又将傩面委随覆盖其上,涂抹鲜血,不断注入真气。
随着真气消耗,诡异的事发生了。
两个看似青铜质地的傩面,竟缓缓伸出细丝,不断扭曲纠缠。
傩面周围逐渐延展,好似只有前半截的将军面盔,狰狞傩面则逐渐变得薄。
过了许久,这种变化才缓缓消失。
张彪手捏阴阳印,真气运转。
哗啦!
傩面委随,化作疆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