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的道，是无前之道。

　　林虞点头，这个她一开始就知道。

　　若没有一颗无前道心，三千年前我便身死道消了。

　　剑心说着，向林虞伸出了手。

　　正在林虞犹豫要不要和剑心牵手时，剑心手上，出现了日月星辰。

　　林虞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自作多情，一边睁大了眼，好奇地问：前辈，这是？

　　星辰运转法则。

　　剑心早已参悟了部分法则。

　　但他没想到，他第一次展示他对法则的掌握，不是在战斗中，而是……

　　像给眼前人、看个玩具一般。

　　收起手中的星辰，剑心开始讲述。

　　三千年前的天罚浩劫，我隐约能感觉到，是因为我。

　　当时传言——

　　是之前飞升的轮回殿殿主欺瞒了天道，所以天道对他的道统降下天罚。

　　也有人说，是因为轮回殿中，诞生了本不该存于世的生命。

　　还有人说，是因为轮回殿中的禁忌阵法，逆转了天地规则……

　　而根据剑心的猜测，这三个传言加在一起，或许才是正确答案。

　　轮回殿殿主靠斩去魂魄而飞升，欺瞒了天道。

　　然而这样做的人，虽然不多，但无尽时光下来，也不少。

　　借此飞升的，也不止轮回殿殿主一人。

　　天道之所以震怒，是因为，剑心的诞生。

　　剑心，是轮回殿殿主斩下的自我。

　　古往今来，斩下的残魂，一般都是——自我、欲望、妒杀这三种。

　　欲望和妒杀二魂，因为是本尊的执念与恶，所以天然地拥有生存的野望。

　　这二者诞生出拥有独立灵智的个体，并不少见。

　　而自我，则是本尊对道、对世界、对自身，最本源的感悟。

　　这一魂，先天的亲近大道。

　　九成九，都在被斩落于本尊之外的一瞬间，就选择了归于天地。

　　也就是——消散。

　　剑心当初，也是如此选择的。

　　剩下的那些，也都在之后选择了归于天地间。

　　在时间长河中，并无自我之魂成为独立生命体的先例。

　　但剑心，却不一样。

　　在归于天地后，他那刚诞生的灵智，原本应该被天道湮灭。

　　可不知为何，他的意识竟然得以留存。

　　只是那时候，这份意识太过渺小，所以经常都在沉睡状态。

　　直到那位苦行者——大衍八荒剑的创始人，在封印大衍八荒剑后，自绝于荒漠……

　　一位大能之死，稍许撼动了天道法则。

　　连带着，让剑心的意识，也苏醒了一瞬。

　　就是这次苏醒，让剑心决定，他要学剑，要走无前之道。

　　但他只是一缕本该消散的意识，如何能做到？

　　剑心盯上了某种禁忌阵法。

　　他决定先以泥土为自己塑身，等达到一定实力后，启动那阵法，逆转天地规则，为自己重塑人类之躯。

　　为什么选择用泥土塑身？

　　剑心的回答是——

　　天道不会允许本该作为祂养料的残魂逃脱，泥土，是世人看来、无比低贱的东西。

　　祂很难料到，我会这样做。

　　林虞被剑心的魄力所震撼之余，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剑心前辈，晚辈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说……人类原本就是大神通者，用泥土所创造的。

　　后来那大神通者，更是凭借造人的功德，成圣。

　　她说的，自然是女娲造人的故事。

　　剑心没听过，他略有些惊奇，若果真是这样，我倒算是回归本源了。

　　林虞苦笑，这话她怎么接？

　　说是这么说，但哪个里，会写——力压一个时代的天骄，竟然是泥土塑身？

　　这听起来，比莲藕塑身还离谱。

　　而就是这样以泥土塑身的剑心，却打得三千年前所有人没脾气。

　　要是让那些……一直在背后猜测，剑心有惊世体质的人，知道了真相，他们怕是会当场道心崩溃。

　　林虞想得再深一点——

　　泥土身的剑心都这么厉害，那以阵法重塑人类身躯后的他，又该多猛？

　　她并没有想过，剑心是否成功。

　　从后来的天罚浩劫看，他明显做到了。

　　剑心很快也说到了后来的事。

　　泥土塑身后，短短百年，他就走到了当世巅峰，搜集齐了阵法所需材料。

　　这百年间，轮回殿殿主也多次传话给剑心，希望让剑心成为他在下界的助力。

　　剑心虽然一次也没理过，但却默默地帮他照拂轮回殿道统。

　　从我被斩下的那一刻，我便不再是任何人的傀儡，我无需听任何人的安排。

　　剑心道。

　　他只遵从于自我。

　　照拂轮回殿，和我对残香和兄长的态度一样。

　　全一下情谊罢了。

　　剑心说这句话的时候，林虞能感觉到他的随意。

　　好像对他而言，在三千年前就一个人奶轮回殿一大家子，三千年后还愿意为残香灭掉星杀派，以及祭台那里原本放着的、为三魂打造的三把武器……

　　都只是随手而为。

　　林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

　　那门阵法，从创造出来开始，便没有人使用过。

　　我原本，也做好了失败的打算。

　　却没想到……

　　剑心成功了，但也引来了天罚浩劫。

　　天道瞬息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对轮回殿道统降下了惩罚。

　　而轮回殿殿主，自那以后，就没有再联系过剑心。

　　但是剑心能感受到，对方并没有身殒。

　　或许更多的，是怕剑心连累他吧。

　　这场浩劫下，不仅轮回殿道统几乎全灭，就连整个仙年大陆的灵气，都开始枯竭。

　　这是我的劫难。

　　天道以此，破灭我的无前道心。

　　林虞沉默了。

　　天道并没有对剑心本身做什么。

　　所有的天罚，都是加诸于轮回殿道统之上的。

　　只有修炼轮回殿功法的人，会在浩劫下灰飞烟灭。

　　剑心没有修炼。

　　然而，是天道仁慈、刻意放剑心一马吗？

　　并非如此。

　　如剑心猜测，他如果道心破灭，会有很大的概率重归天地间。

　　天道如果想搞死剑心，不仅会遭到剑心的反抗，还会失去这样一个养料。

　　所以，祂用了另一种方法。

　　想到这里，林虞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如果是她，害得身边的人死去，害得整个世界的灵气枯竭，她早已没办法无前了。

　　她只能止步，用自身微末的力量，来赎罪。

　　等到寿命耗尽，便真的、又做了天道的养料。

　　那剑心，也是被这些罪孽所困吗？

　　林虞不知。

　　他说，他不飞升，是因为成仙与否，不是他的追求。

　　他只追求剑道的极致与本源。

　　他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但是，他消耗自身九成修为启动神级阵法，将轮回殿与整个仙年大陆隔绝一瞬，让身在轮回殿的人都活了下来。

　　还将自身与星空相连，用他的肉身，吸取星辰之力，供殿内的教众修炼。

　　为了教众们能活下去，他三千年未出轮回殿。

　　只因为，他若离开，仅剩的教众，便断了修炼的灵气来源。

　　而谁也不知道，这些修炼了轮回殿心法的教众，一旦离开轮回殿，是否还会遭受天罚。

　　林虞不知第多少次，对剑心产生了好奇——

　　她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然，她还有另外的问题。

　　剑心前辈，晚辈不解。

　　林虞问道：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祂为什么不能任由残魂们，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呢？

　　就像现实世界的天道，为什么要赐予言修明部分力量，还觊觎林虞的躯体？

　　以前，她以为，天道是创世者，应该对万物，有母亲般的关爱。

　　但是，不论是现实世界的天道、还是仙年大陆的天道，都显得……过于人性化，甚至有些自私。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许多年。我有过无数种猜测，最终都被我推翻了。

　　到底为何，只能去问祂。

　　剑心说着，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林虞也一凛，问祂？

　　剑心却没有回答，反而话锋一转，问道——

　　你那白发男宠呢？

　　话题转得太快，林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您说温在书？

　　剑心点头，他的命格有些特别。

　　闻言，林虞心中一沉。

　　前辈，不会真的有什么天煞孤星吧？

　　她一直以为，这都只是迷信！

　　好在，剑心否认了。

　　我不懂你所说的天煞孤星是何命格，或许是你们这个时代的说法。

　　他的特别在于——绝处逢生、破而后立。

　　剑心看向林虞，你可知，我为什么在知道仙界可能夺取此界灵气的情况下，还没有任何动作吗？

　　林虞摇头。

　　大佬的想法，她哪里能猜到？

　　傅玄在万年前就知道此事，却没有告诉金石滩的人。

　　因为，我们都知道，这种级别的战斗，纵有千万凡人，不如有一个能左右战局的至高战力。

　　明月小儿，我传你剑法，一是希望，你和我共同完善大衍八荒剑。

　　二是……

　　在剑心此刻的目光下，林虞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

　　要你成为那至高战力。

　　此话一出，林虞感觉，整个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剑心，竟然对她有如此高的期待。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身边的人，也都天资上佳。

　　说起那些男人，剑心皱了皱眉。

　　你不可因情爱而荒废修炼。懂吗？

　　林虞哪敢表示异议？

　　她连连点头，开口却是——

　　前辈，您继续说说在书。

　　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