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的时候,许旭被捉住了。
随口一吟便有现代小诗风范的许老师,仿佛带上了光芒。
几个喜欢小诗的练舞姑娘围住许旭,让他复述一遍刚才最后的几句话。
口中念着记了下来,溜达回宿舍记到了小本本上。
被许旭最后一句心神触动莫名的陈小旭,看着散场人群中,清冷的性情让她不会主动上前询问心中惊讶的困惑。
随后,就直接被何晴一把拉去了自己宿舍。
何老师动作之麻溜,丝毫没瞅见毕彦军幽怨的目光。
毕彦军是挺郁闷,师妹好不容易到来,他才中午休息时聊了一会儿。
而多出一个人共享寝室的赵越同学,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快。
反而脚步中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欢乐,她也喜欢林妹妹来着。
此刻她的心里正踅摸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待会儿回去,就把两张床给拼到一起。
今晚,她就要把偶像给睡喽!
三楼,宿舍里。
说完书后的许旭,冲了个澡后穿着一件大裤衩,见闹钟上时间指向九点半,还早,就坐在书桌前继续斟酌写着家信。
在如何向站在“股市是骗钱”这一边的父母谈起帮忙关注股市这个问题上,经过一段时间的思量,心中大抵有了思路。
许旭准备先从人民报纸上摘录相关讯息,连几号的第几版都给标注得明明朗朗。
这是因为父母当了一辈子的文艺兵,也算有个小职,而做这份工作的,人民报纸的份量很重。
随后,再谈自己对于股市这种新生事物的看法,主要就表明一个态度:自己不是相信股市,在这一点上不跟家里唱反调,关注它,是因为坚信上面对股市必须做成的信心,相信政策红利,相信国家的力量。
另一旁,毕彦军手里虽然在床上翻着一本三国,但却是不断左右腾挪着,显然他的心思不在书上。
翻了一会儿书之后,看到桌角放着的文件袋,又起身拿到手上重新翻着解约协议,从今儿中午落下笔的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鞍山话剧团的人了。
有些唏嘘,但没有后悔,这几年都没怎么在团里,他也不想被人说占着茅坑不拉屎。
何况,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也已离开来到京城了。
所以在与剧团沟通后,解约就顺理成章。
此刻,真正让他心神不静的是陈小旭。
隔着信筏,好久不见,今日再见,心心念念。
依旧的动人美丽,又怜惜于独自在京打拼,有种冲动想向其挑明关系,又害怕被拒绝、害怕被嫌年龄大。
这种躁动难安中,某一刻,在床上侧翻的毕彦军坐了起来,忽然出声道:“小许,你对三国不是很熟络么,问你一个问题?”
啊?
许旭停下正在写的信,扭头看向毕彦军。
毕彦军拿起床上搁在一边的三国:“关于曹植和甄宓,这二人你怎么看?坊间传闻他们的爱慕是真的么?刚才看到这里,忽然想到有关于洛神赋的传闻,有说是曹植怀念甄宓所写?若是真的,可见年龄不是感情的障碍了。”
嗯?
听着毕彦军突然发问、又有些自答的这个问题,许旭眉头一挑。
有问题!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老毕给自己的印象,不是一个爱书中八卦的人,反而是一个比较讲正史的态度。
怎么这会儿翻着书,突然对这段羚羊挂角的曹魏宫闱感兴趣了。
许旭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有关曹植和甄宓二人的传言:一个才高八斗,一个倾国倾城,一个是兄之弟,一个是兄之妻,本是禁忌,却彼此欣赏,相互爱慕,但二人的身份、年龄,都相差甚远。
嗯?
年龄!
电光火石般滑过。
毕彦军所八卦的这两人,年龄似乎也是相差了十岁嘛!
一时间,许旭感觉自己似乎挖掘到了毕彦军这会儿坐卧难安的心理活动真相。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老毕,居然也学会从古人身上找取经验了......心念转动间,许旭嘴上却是分析着说道:“三国的儿女情长方面,不是我的专长,所知不是很多。但就我所知的,《洛神赋》本不是叫这个名字,洛神这个名字是甄宓的儿子曹睿下令改过来的,曹植写下这篇赋时原名《感鄄赋》,虽然是耳朵旁的鄄,跟瓦字旁的甄有不同,但其实在后汉时期开始,鄄和甄就是通用,所以从这个角度以及曹睿可疑的改名举动看,或许也不单单是空穴来风……”
分析到这里,许旭忽然话风一转,目光闪动里,故意道:“即便传言为真,我也认为这种钦慕是曹植的一种不负责任。”
听着许旭的这结论,毕彦军眉头一皱:“这话怎么说?”
他本来还想从古人同样相差十年的爱情故事里增取信心来着,却被许旭这么突然来了一棒子。
许旭转动着手里的笔说道:“很简单,曹植自己并没有能力给甄宓一个稳定向上的生存环境,当欣赏的滤镜被打碎后,终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所以最后甄宓的命运,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呃……毕彦军陷入了沉思,心中升起一股触动:由人及己,自己有能力给予师妹一个稳定向上的生活么?若在鞍山,或许可以。
可是,可以确定的是,小旭要在京城扎根,他很清楚师妹是一个内心骄傲的人,尤其黛玉这个角色让她闻名遐迩,攀上过高峰的她决不乐意到头来还碌碌无为的回到鞍山。
但自己有能力在首都扎根下来么?三十好几了,因为拍戏,四海为家。拍戏上学这么多年,从鞍山出来后,他才知道鞍山台柱子的光环在外面也算不上什么。远的就不谈了,就眼前这个同寝的室友,一张嘴就光环四射。
心思滚动间,原本想从洛神赋这个拥有相同年龄差的爱情故事里找勇气的毕彦军,刚才想要跟师妹表白的冲动,又变得犹豫起来。
见毕彦军没在说话,许旭也未继续言语,转头继续写信,他承认刚才自己的话,其实是有些故意暗示打击的意味在内。
但是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未曾嫁娶,天经地义。
这个夜晚,毕彦军失眠了,而许某人,鼾声入睡,睡梦里,不知为何,做了一个好久没玩的农场偷菜梦……
翌日,清晨。
淡雾蔼蔼,在鸟雀的叽叽喳喳叫床声中,学习班集合向小公园进发。
门口处,揉着自己两边发酸胳膊的陈小旭,也在众人目光里,告别离开了招待所。
而从招待所来到公园里后,照例是集体跑完一圈热身,在荀浩的示意下,许旭再跑两圈,直跑得两腿肌肉发软,开始接受拉伸压制。
这时候,赵越同学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主动上来。
啊!
惊起鸟雀一片……
练完身段后,踉手踉脚的许旭照例在报亭前买了两份报纸。
今日无大事。
倒是首都报纸展开一瞅,民生观察栏目上,有一个豆腐块大标题报道着:聆听高级信息,测算古往今来。
还配着一张照片:一方树荫之下,头顶一口铁锅,面前一张八卦图上,摆着龟甲和铜钱。
这玩意儿不就是所谓的神奇气功么……许老师大感震撼,就这玩意儿,都能上报纸?
果然呵,一代有一代的魔幻时刻。
早饭后,上午,是集体课,学汉礼。
下午,点名前,许旭拿着笔在学习计划表上,将已经过去的时间画上叉,然后一瞅即将而来的这个下午,按照计划,要正式开始练大枪。
要学功夫了……怀着有点期待的情绪,许旭特意换上一双新买的布鞋,来到会议室。
许旭还是有一个功夫梦的,当然他也没指望自己今后能成为一名打星,毕竟二十的年龄进武行实在太晚,但要是能学个一招半式在镜头前打响形象,还是万般乐意。
等待之中,两点出头时,就看到荀浩和任风坡后面,跟着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头走了进来,一米七出头的身高,面须很是干净,步履也很矫健。
惯例点完名,荀浩就朝着许旭招着手道:“小许,你过来,这是接下来教你练大枪的李师傅!”